陈瓦霜支着双颐,说道:“但是为什么这么多年她都不回北城看你啊。”
“也许有自己的生活要处理吧,后来我又当兵去了。”他说着,继续扯起了嘴角,“或者她确实不想见我。”
“不会的,哪有妈妈不会想见自己的孩子?”
陈瓦霜嘴上这么安慰,却忽然想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在她三岁那年去了南方打工,很快就嫁人了,没有带她走,她的户口落在舅舅家,所以办收养手续跳过了亲妈……她不禁尴尬了一会儿。
他嘲讽道:“你也说服不了自己是吧。”
陈瓦霜撇撇嘴,尝着咖啡厅的小蛋糕。
等到了五点钟,咖啡厅里并没有什么中年妇人过来,陆墨白看着手表,说道:“走吧,时间已经到了。”
陈瓦霜不死心:“再等等嘛,也许路上塞车了。”
他手指夹着烟,吁出了一团烟雾,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这种事,我心里有数,走吧。”
回房间的路上,陆墨白脸容看起来正常,还问她要不要再去买些东西,六点钟去机场。但陈瓦霜回到房间内,思来想去,心有不甘,于是独自溜回了咖啡厅。
先是问咖啡厅的工作人员,有没有一位中年妇女过来找人?
得到否定回答后,她又在咖啡厅等到五点半,最后叹了口气,起身离开。门口正好进来一个衣着打扮十分得体,挎了手袋,气质有些古典婉约的女人。
她的模样……陈瓦霜一眼就确定,她就是陆墨白的亲生母亲——施晓蓓女士。
见她目光淡定地扫视咖啡厅内,陈瓦霜在她身侧叫了一声:“你好,你在找陆墨白吗?”
施晓蓓回转身子,注视着这位模样水灵,眼神清澈的女孩。
“你是?”
“我马上叫陆叔叔下来。”陈瓦霜利索地拿出手机。
“陆叔叔?”她犹疑,却及时制止,“不用了。”
“?”陈瓦霜不解地注视着这位中年妇人,依稀能分辨出她年轻时有多漂亮,“为什么?”
她没有回应,只笑了笑:“你叫他陆叔叔?”
陈瓦霜不好意思道:“是叫习惯了,实际上我们没有亲戚关系,你叫我小霜就行。”
两个人就近坐在桌子边,陈瓦霜提议:“施阿姨,我还是把陆叔叔叫下来吧。”
她依旧摇头:“真不用麻烦,我在马路对面的店里已经坐了许久,如果真心想见,早就来了。”
陈瓦霜愣了愣,感觉她说话的风格跟陆墨白也很相似,不愧是母子。
“那你现在过来是?”
“想看看天意。”
陈瓦霜:“……”
果然,他们母子就算见面,也煽不了情。
她掏出了一个小首饰盒:“小霜,麻烦你帮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他。”
“这是?”
“他小时候戴的银镯子,我离开的时候,想带走他的一样东西做个纪念,于是把它取了下来,现在还给他。”她说道,“将来他要是有了小孩,就给他的小孩戴吧。”
“可是阿姨你为什么不亲自给他?”
施晓蓓看着单纯如同天使一般的女孩,只微笑:“不如你跟阿姨说说看,他现在过得好吗?成熟了吗?”
“嗯,人越来越成熟了,但有时候也像个小孩,会捉弄人。”虽然施阿姨看起来很豁达,并不是那种苦情的母亲,但陈瓦霜也想告诉她陆墨白的成长经历,“陆叔叔小时候很顽皮,放飞过邻居爷爷养的鸟儿……他小学是在伯父家胡同口的名小读的,后来读中学的时候经常打架被叫家长,他爸爸就让他去考军校了。不过他在部队的时候是个很优秀的军人,下属都很佩服他……”
陈瓦霜说着说着,猛然发现,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这么了解陆墨白……
……
第38章 “现在也……讨厌他”
回房间的电梯内,陈瓦霜看着盒子里的那枚银手镯,小小的镯子上挂了两颗小铃铛。这么多年了,它依然银光闪闪,十分明亮,像是一直有被抚摸,才没被氧化。
来到陆墨白的房间敲门,叫了声陆叔叔。男人开门问:“收拾好了准备走?”
“不是的。”陈瓦霜抬头看着陆墨白,微微沉出口气,“陆叔叔,我刚才在咖啡厅见到你妈妈了。”
陆墨白神色一顿,目光锐利地盯向她。
“我想叫你下去的,可是你妈妈不让,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她递上小方盒,“这是你小时候戴过的,她说当初走的时候从你手上取下来做纪念,现在交还你,可以给你将来的小孩戴。”
陆墨白看着里面的小手镯,嘴唇微动,却吊儿郎当地说了句:“怎么,今天镯子开会啊?”
“……就两个嘛,”陈瓦霜刚才购物时,买了枚男式镯子送给他,“开会起码要三个。”
他笑了笑,没再多言,只催促:“快去收拾东西,得去机场了。”
“马上。”
去往机场的出租车内,陆墨白靠着车门支了下颌似乎在想什么,瞅小兔:“你怎么想着又去咖啡厅的?”
陈瓦霜乖乖道:“我感觉你妈妈肯定就在附近,只是还在犹豫挣扎,等过了时间,觉得你走了才出现……没有想到我猜对了。”
他看过来的目光幽深。
“我跟你妈妈说了几句话。”她回看陆墨白,“我觉得你们母子俩有些像,不光是长相上,在见面这件事上,你们的看法也是一致的。”
陆墨白平淡地轻呵一声:“你想说有其母必有其子吗?”
陈瓦霜点头:“基因上是有点儿渊源。”
她以为施晓蓓好歹会感慨一番,没有想到她连感慨都没有,听完她描述的陆墨白后,还笑着说:“他是个有趣的孩子。”
感觉这对母子都一样,在努力地装作无所谓。不过他们母子有他们自己的心灵感应,她一个外人实在不好掺合。
陆墨白撇头看她,伸手过来,像从前那样扣着她的脑袋,薅了薅她的头发:“行,你替叔叔见过她就好。”
陈瓦霜整理了一下头发,嫌弃道:“你能不能别总是薅我的头发。”
他却笑吟吟:“我薅的是兔毛。”
陈瓦霜冷哼了一声。
“下次我悠着点儿,行了吧。”
他给林家凯打电话,让其开车去机场接他们。
挂掉电话,想起件事:“对了,我去香港找我妈的事,别跟其他人说。”
陈瓦霜:“对我妈妈,也不能说实话?”
“不能,你妈一知道,我伯母不就知道了?”他若有所思,“我暂时不想让他们知道。”
“好吧。”
前前后后算起来,她跟陆墨白已经瞒着各自家人干了不少事。简直就像拴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
不过回程的机上,陈瓦霜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机舱没有坐满,少了几个女人,显得空旷又安静。李源和孙智辉都在,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孙智辉笑眯眯地问陈瓦霜:“香港好玩不,你叔叔给你买啥了?”
陈瓦霜老感觉孙智辉不怀好意,理直气壮道:“是我给我叔叔买啥了!”
“哈?”他嘴张大了些。
当时购物,陈瓦霜坚持自己买单,又觉得自己的住和行都是他在负担,便买了一个男士戴的镯子送他。
他试戴的时候还嫌弃:“大老爷们戴这玩意儿干吗呢?”
陈瓦霜道:“我觉得你手挺好看的,戴上装饰一下就更好看了,紫檀手串我是不能送你了,送你这个吧。”
他语气颇拽:“串儿谁没有啊,下回见面我就戴给你瞧。”
现在,陆墨白看着孙智辉吃瘪的样子,不由挂笑:“是了,叔叔就指着小侄女来养老了。”
说罢还特地露了露手腕。
孙智辉看着他手腕上鎏金发亮,有些设计感的手镯,眼睛觑起来:“这镯子不会就是小姑娘买的吧。”
“啊,”他肯定地道,“小姑娘说好看,非让我戴上。”
陈瓦霜信念感十足:“本来就挺好看,又不是只有女孩才能戴镯子,这是男士款。”
孙智辉不禁嘀咕:“我怎么就没个小姑娘送这些。”
李源这时候幽幽地来了句:“丫平时送多了女人,欠的,哪有女人真的在乎你啊。”
“草,不送了不送了。”
“……”
在机上睡了一觉,陈瓦霜精神还不错。
陆墨白先把陈瓦霜送回家,抵达时已经十一点多,陈庆媛过来开门,陆墨白也下车跟陈庆媛说了几句话,又吩咐陈瓦霜:“早点儿睡觉,明天还要上学。”
“知道了,陆叔叔拜拜。”
陈瓦霜一回家,便把那几个购物袋交给了妈妈处理,自己先去洗漱。
走出来时,陈庆媛仍然在她房间,问:“这些都是你陆叔叔买的?”
“不是的,是我买的单,我还送了陆叔叔一件金饰,抵消一下行程住宿之类的。”陈瓦霜穿着浅色绸质睡衣,坐在化妆镜前,开始护肤。护完脸上,再护理脖颈和手。
陈庆媛看着镜子里白皙干净的宝贝女儿,有些语重心长地说:“宝贝,妈妈跟你说件事。”
陈瓦霜扭过身子,望向妈妈。
“你陆叔叔还算年轻,这些年一直在部队没有找过女朋友,他伯母最近在积极给他安排相亲对象。”
陈瓦霜顿了顿:“我知道呀。”
陈庆媛注视着养得千娇百媚的女儿:“你最近跟你陆叔叔走得近,你知道他在找对象这件事上,是什么想法吗?”
今晚陈庆媛表情略微严肃,像是在担心什么,陈瓦霜乖乖地道:“我之前让他赶紧找对象,他说先忙事业。”
陈庆媛喘息出一口气,声音缓缓:“他们那种家庭,墨白将来跟你京棋哥一样,大概率会找门当户对的姑娘,对方家庭要么有助于他家生意,要么有助于他堂哥的仕途。”
“陆爷爷一去世,他们家就被打压得十分厉害,这几年好不容易起来了,肯定会想办法巩固现在的地位。”
听完妈妈的话,陈瓦霜有点儿淡淡的感伤和无法言说的压抑。
感伤是因为邵京棋都不愿意接受家族安排,陆墨白那么有脾气有性格有主见,只怕更不愿意……可是那种压抑感,她找不到原因。
她咽了咽口水,低低地说道:“我知道了妈妈。”
陈庆媛继续劝说:“平时跟你陆叔叔在一起也要把握分寸,像这次,突然就跟着他去香港,还坐私人飞机,妈妈听见这个消息时,人都愣住了。”
陈瓦霜歉疚地看着陈庆媛,起身走过去,抱过了妈妈。
“当时情况有点儿复杂,是临时仓促决定去香港的。”她在妈妈的怀里拱了拱,“对不起妈妈,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陈庆媛拍了拍女儿的背:“嗯,下次注意点儿分寸。虽然你已经念大学了,但终究还是个小孩子。”
陈瓦霜把下巴搁在妈妈的肩膀上,没有说话。
“快点儿睡觉吧,明天早上还要赶去学校。”
“好……”
*
许是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加之被妈妈的一番话说得心情压抑,她翻来覆去,很晚才睡着。又因为要去赶早上的课,她六点钟就爬起来了,在车里补了个眠。
这会儿已经进入期末考试的复习状态,陈瓦霜不敢懈怠,把脑子里纷纷乱乱的想法都赶走了,一心一意地开始复习。
周五放学后,她打算只在家里待一晚,周六下午就回学校复习功课。
却在前后脚收到邵京棋和陆墨白的信息。
邵京棋先发信息说:【晚上一起吃饭。】
她出发去香港前,跟他说回来就找他,前几天,邵京棋跟她联系过,但她要上学,他便说再约。
正要回复时,陆墨白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晚上干吗呢?”
陈瓦霜不想再藏着掖着,直接说:“要跟京棋哥吃饭,上次就说好的。”
陆墨白的声音像蜻蜓点水,十分平淡:“行,在哪儿吃饭,我也过去凑个热闹。”
陈瓦霜有些为难,又想到妈妈的劝告,一狠心,说道:“你别来凑热闹了,我吃个饭就回家,马上要考试了,我也没工夫看你们斗嘴,我明天就回学校复习。”
陆墨白嘶的一声:“你还挺有脾气。”
“反正我最近想清静清静,你别来烦我。”
别去烦她???
“怎么说话呢?你现在脾气还挺大!”陆墨白开着车,看着塞得满满当当的路况,语气不善。
“我下周就要考试了。”陈瓦霜郁闷地道,“所以没空管你们……”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发一场火,可是喉咙哽住,无法痛快表达。
“……”陆墨白点着头,压了压气息,“行,那你就先好好复习考试。”
挂掉电话,心里越想越不舒服。
他等了一周才等到她放学回家,结果她却要跟邵京棋那个傻逼去吃饭,跟他说话的语气还毫不客气,仿佛他欠了她什么似的。
这小兔胆子是越来越肥了,怎么从来不见她跟邵京棋这么说话?
还这么地……嫌弃他。
火气直往上蹿的男人,一时无处发泄,拨通了林家凯的电话,只说了四个字:“来拳击馆。”
刚才下班时,老大还对他说:“晚上你爱干吗干吗。”结果现在又冷冷地叫他去拳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