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瓦霜不敢回头看他的车,只是一进校门,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刷地滚落下来……已经难过了二十多天,她一直没哭过,却在这一刻,心理防线土崩瓦解。
她坐在一个花坛边,抱着膝盖,身子佝偻着低头看地面,任由泪水砸在地上。
视线模糊中,两条大长腿映入眼帘,停在她面前。
陈瓦霜仰起头,对上男人幽深如海的双眼。
……
第51章 大打出手
身躯高大的男人站在花坛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缩成一团的人儿,眼睛哭得泛红,眼睫上挂了泪珠,鼻子耸动着,活脱脱是只委屈至极的小白兔。
要不是他实在不甘心,不信她铁石心肠,没有心肝,车子刚开出去几十米,他就下车了,他还真看不到这一幕。
他没说话,深深沉了口气,蹲下身,双手扶着她的瘦而薄的肩膀站起来,默而无声将她拥进怀中。
良久,大手摸着她的脑袋,语调平静:“哭什么?”
“明明不舍得,为什么还要刻意疏离冷落叔叔?都是个大学生了,怎么还干这种损叔叔不利自己的事儿?”男人的声音喑哑无奈,“你要是感觉挺开心,叔叔也都认了,现在哭成这样,你让叔叔怎么认?”
陈瓦霜没吭声,缩在他胸前继续啜泣,眼泪浸在他高级的衬衫,不一会儿便是一大团湿渍。可他的怀抱再温暖有力,气息再熟悉着迷,她也不能贪恋。
她止住哭泣,在他衣服上蹭干眼泪,离开怀抱后倔强地说:“我没哭,我只是眼睛进了沙子。”
“糊弄鬼呢陈瓦霜。”他叫了她的全名,“今天你不给叔叔一个说法,叔叔就不走了。”
“你要什么说法?”陈瓦霜不解地抬头看着近在眼前的人,这么大个男人,却总像个耍赖的小学生。
“好好儿的,怎么就把叔叔晾一边不理不睬,叔叔哪里得罪你了?”陆墨白说道,“不解释解释?”
陈瓦霜敛了眼神,低低地道:“没有得罪,我只是觉得走太近了不好。”
“哪儿不好了?”
“会被你相亲对象误会。”
陆墨白听了简直没耐心:“谁跟你说我要去相亲了?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是一点儿也没听进去啊。”他的眼神沾了寒光,直直盯视于她,咬字格外用力,“你跟我走近了又怎么样?你在怕什么?怕我护不了你周全?怕我会弃你而去?”
一字一句,不似表白,胜似表白。
精准戳中陈瓦霜的心。
可是……
鼻子又开始发酸,眼中蓄满泪,白嫩脸上全是泪痕,睫毛也粘连在了一块儿。
都不知她怎么这么爱哭,看得男人又气恼又心疼。
他叹了一声,抬手捧起了她的脸,温声地叫她:“兔啊……”指腹轻轻擦拭她光滑脸颊上的泪痕,“叔叔只想问你个问题。”
“什么?”她呆呆地说。
“现在喜欢叔叔吗?”男人的目光灼热如火,让她不敢与之对视。。
陈瓦霜收起眼神,没听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这句,低声说:“为什么要这样问。”
他哑着嗓音说:“你以前说叔叔凶你、骂你,你不喜欢叔叔,现在呢?还是不喜欢叔叔吗?”
陈瓦霜望着这张英俊无边的脸,吞咽了一下,可她答不上来。
有一瞬间,她也想反问他,是不是喜欢她,要不然怎么解释他的种种行为?
可是她根本不敢问。
一旦问出了最害怕的那个答案,她根本无法面对。
心中万般纠结之时,耳边听见他冷冷的一声笑:“看来还是不够喜欢。”
“也是,都能把叔叔推给一个陌生的相亲女人,哪里是有半点儿喜欢的样子。”
“你大概就只是习惯性地依赖着叔叔,就跟对邵京棋一样。还是你怕叔叔跟他一样,是个花心不负责任的人?”
快速且连续的话语,让陈瓦霜说不出话来,陈瓦霜好想回答“不是的”,可是这一瞬,却觉得就坡下驴才是最明智的,于是咬了下唇,违心说道:“嗯,我对陆叔叔,就跟依赖京棋哥一样……我真心实意地希望你们都过得好。”
再次说完言不由衷的话,陈瓦霜已经呆滞,她连眼泪都不流了,心脏疼得发麻。
暮春初夏的凉风里,男人的身体微微一怔,唇线拉得笔直,完全不敢相信她会这么说。
看着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陆墨白咬了咬牙:“陈瓦霜,你念大学,就是学如何伤人的是吗?”
陈瓦霜:“……”
他嘴唇翕动,心中怒火无处发泄。
这些话狗才信呢!
“真行,嘴比骨头还硬,我要是信了你的鬼话,显得我跟弱智没区别。”他说着从兜里摸出了烟盒,轻轻一抖,钻出一根烟叼在了嘴里,再用她送的打火机点燃。
心里闷得不行,瞥眼看着小兔:“送你回宿舍,我是吃饱了撑的,要来这儿领气受,你的良心不会痛?”
回宿舍的路上,两个人都有些沉默,不巧遇到了两个女同学,打了声招呼,她们看着陆墨白,眼睛里的惊艳不言而喻。
靠近宿舍区的时候,陈瓦霜说:“就到这儿吧,我自己回去。”
“这几天给我好好反省,五一假叔叔再找你。”他利落地说,见她没反应,不耐道,“给个回应。”
“知道了。”
站在原地,回看他清隽的身影逆着光前行,很快被夜色吞没,陈瓦霜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进了宿舍区。
*
坐在车里,男人冷静地思索了一番。
清明节前后,她的态度有明显变化,一定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是听到了外面的风言风语?邵京棋劝告过她?让她遭受了压力?
放烟花那天遇到的人实在太多,现在网络又这么发达,谁都有可能把事情添油加醋,越描越黑,要查的话无从可查。但是谁会这么没眼色地透露给自家老爷子?一个直觉,能把这件事捅给老爷子知晓的,邵京棋的嫌疑最大。
……
两日后,邵京棋回国。
陆墨白的身影,很快出现在邵总办公室。
邵京棋坐在桌前抬眼看他,扯起了一贯的微笑:“看来太阳是真的打西边出来了,陆总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指导工作,刚刚助理通报,我还在想哪位陆总。”
陆墨白不恼也不气,说着:“无事不登三宝殿,哥们儿有件事想请教一下邵总。”
边说边向邵京棋一步步走近。
坐在办公桌后的邵京棋冷静地注视着这个男人:“陆总无所不能,需要我指点?”
陆墨白随意地侧身坐在邵京棋宽大的胡桃色办公桌上,还摸出了烟盒,抖了半截烟出来递至邵京棋面前。
“抽烟?”陆墨白问。
见邵京棋纹丝不动,只用嫌恶的眼神看着烟盒,陆墨白笑了笑,挑起眉:“哥们儿真不来一根?”
邵京棋不清楚他要摆什么阵,但直觉上肯定跟陈瓦霜有关。他继续不动声色,面无表情地夹走了那根烟。
陆墨白浅淡地笑道:“这个牌子的香烟小霜儿都不嫌弃,闻了之后没再咳过。我也是换了很多种才试出来,有次抱着她,她还嘀咕我身上的烟草味儿有些好闻。”
说罢,自己也叼了一根,点燃了。
“我记得你高中第一次抽烟还是我教的。虽然你比我大,但我烟龄比你长。”陆墨白吁出了淡蓝烟雾。
“你今天是过来叙旧的?还是来吹牛的?”邵京棋听见他大言不惭,压着心中怒火终于开口,“呵,你抱着她?是指用强迫的方式?”
“强迫?怎么会?哥们儿不是那种人。”陆墨白笑,手指夹着烟扶在桌子边沿,任由烟雾袅袅上升。
“过来是想跟你打声招呼,放过陆启明,他是我的父亲,也是你的长辈。”陆墨白说道,“他有高血压等各种基础疾病,一些事儿真没必要告诉他。”
邵京棋不由冷笑,站起了身,把窗帘拉开,让阳光照进来。
随后面对他说道:“怎么今天来我这儿扮演大孝子?你干的那些事儿,有什么不好意思让你爸知道的?哦,看来是家里给了压力,过来我这儿讨个说法。”
果然是他透露给老爷子知道的,真他妈行。陆墨白缓了缓:“放了场烟花给小姑娘庆祝生日而已,这件事明面上看气到的是我爸,被骂的是我,实际上伤到的是小霜儿。”
邵京棋冷冷地看着他,不置一词。
陆墨白直视着他:“作为情场老手,小姑娘是什么心思,你会看不出来?”
邵京棋心头那团妒忌的火焰,在这一刻燃得更旺。但他仍然嗤笑:“第一,小霜儿没开那个口,你他妈少自作多情;第二,别忘了你肩膀上还扛着陆家的责任重担。”
“别扯犊子,你自己都千方百计不想结的婚,怎么就觉得我会低头屈服?”陆墨白声音冷冽。
邵京棋哼道:“我家的情况与你家并不同,何况你伯父才走多久?你堂哥正在升迁的紧要关头,你真觉得你现在拥有的一切,让你能随随便便去岛上放一个小时烟花,全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越说越激动,“我为了不联姻,这两年要待在美国跟洋鬼子周旋,你凭什么以为自己轻轻松松就能得到她。”
“凭什么?呵——”陆墨白离开桌子,走了过去,与之面对面地站着。
他的个子比邵京棋要高,身体也比他健壮,站在他面前,一向占尽各种有利局势,可是他并不想用生理优势说话。
陆墨白敛了下眼神,冷笑一声:“小姑娘的眼泪很值钱,不该受这种委屈。”随即抬眸,语气坚定地道,“我也不会让她受委屈。”
这话却听得邵京棋大为光火,他不由靠近,像上次在机场那样揪住了他的衣领:“你好大的口气!她要是伤心难过受委屈,也全都是你带给她的。你明知道她是个收养的孩子,没有任何继承权,即便有,你们家也不可能会同意,你还要招惹她做什么?你能不能离她远一些,啊?你只要离她远一些,她就不用受这些委屈!”
陆墨白见他揪自己衣领,眼神狠厉声音愤然,自己的情绪也被带动起来,同样揪了他的衣领,语气激烈地道:“离她远一些?那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你他妈早早有喜欢的姑娘,早早经历人事,早早享受左拥右抱,这些年过得滋润无比。老子因为你一个黑状就去了部队十年,直到二十六岁才遇到一个好姑娘,想让我离她远一些?我告诉你,做梦!”
“做梦?!我辛辛苦苦一手养大的孩子,凭什么要被你占了便宜。”邵京棋真的很想揍一顿这个臭不要脸的男人,心随意动地一拳挥向了陆墨白。
奈何这个男人在部队接受过专业训练,退伍后又成天在拳击馆里泡着,他的反应速度极快,手一下子就握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之大,仿佛要捏碎邵京棋的腕骨。
他还毫不在意,甚至吊儿郎当:“拳头还挺大啊……邵京棋,想揍我很久了吧!可是你真觉得自己能揍得了我,揍得过我吗?”
这种挑衅的语气,让邵京棋不知道哪里涌出来的力量,再次挥舞着另一个拳头朝向陆墨白的脸,陆墨白躲闪及时,并且一个闪身,一个反手,便擒住了他的两只手,再将他的手扭至腰后。
“哥们儿一向儒雅绅士惯了,看不出来这次挺有血性啊!”陆墨白哧地一笑。
邵京棋挣扎了一下,发现挣扎不脱,便用肩膀去撞身后的人,陆墨白躲开了一下:“要不,我故意装作不知情,让你揍一顿?”
“陆墨白,你他妈得意什么?真觉得自己能保护得了她吗?就算你不管顾陆家人的意见,你觉得她的爸妈会同意吗?”
陆墨白受不了这刺激,钳着他的手越加用力,声音笃定地道:“老子一表人才,她爸妈怎么会不同意?”
话音刚落,门推开了。
那道门原本就没关上,陆墨白进来时没关紧,露了条缝,孙文莉带着两个副总,稍稍敲了下门,门就推开了。
门外的三个人愣住。
这是什么情况。
邵总好像被陆总单方面碾压制住了,那他们要不要上去帮忙?
陆墨白见状手松开,趁着这空当,邵京棋手肘用力往后一击,狠狠击在陆墨白的腹部,猝不及防疼得他唔了一声。
总算在下属面前挽回一些面子,邵京棋整理了一下衣服,冷冷地对门外的人说:“有法外狂徒上门闹事,不会叫保安?”
陆墨白却冷呵:“倒也不用这么装蒜,邵总的手腕可能有淤伤,有这工夫给他准备准备药油得了。”
说罢他也整理了一下衣服,还摸了一下裤兜,确定打火机和烟盒都在,这才信步离开办公室。
孙文莉看着陆墨白矫健的身影,感慨这个身穿浅灰衬衫的男人真的帅!
另外要不要给邵总准备药油?她观察了一下邵总的手腕,被袖子遮挡,也看不出端倪。
直到邵京棋冷冷地发话:“刘总、袁总进来,孙助理该干嘛干嘛去。”
孙文莉这才应声离开,回到工位上,回想刚才那一幕,比在机场还要刺激。此情此景,不难得知,陆总一定是因为邵总透露了消息给他父亲,过来找邵总算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