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就起身往书房去,姜里里不放心急忙跟上去, 寒风在屋内肆意,她穿的单薄裹紧了衣服到了书房。
沧旻已经找到了之前放信的地方,他将所有的信都拆了,似乎想从中看到什么。
姜里里走过去,靠在书架旁,好整以暇地问道:“难道你梦到这些信是你写给我的吗?”
沧旻没应声,拿着信的手收紧,平整的信纸多了褶皱。
信上的内容跟梦中的一模一样,可他完全没有看过这些信,只是从姜里里的只言片语之中知道信的存在。
所以,那到底是不是梦?
姜里里见他神情严肃,以为怎么了凑到他的面前,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沧旻回过神来,看向她,若有所思。
“你做梦做傻了啊?”姜里里捧着他的脸笑着问。
沧旻望着烛光之下,脸颊泛着红晕的人,跟梦中苍白脆弱的少女气色差别甚远,心想,大底真的是一场梦。
他伸手握紧她的掌心,带着凉意,他这才意识到姜里里穿的单薄陪他在寒夜之中。
“回去了。”他把她拉倒怀里,单手把她直接抱起来。
她原本身形便娇小,这段时间更是瘦了些,臂弯拖着她臀抱小孩似的,把她带回了床上。
床榻已经冷了,她碰到被面都冷的缩了缩脚,等沧旻躺在身侧,她坏心思地用自己的脚贴在他的脚背上。
确实冷的沧旻一个激灵:“怎么冷成这个样子。”
“冬天了嘛,脚冷是正常的。”她说着,沧旻已经捞着她的脚踝往他怀里贴。
“不要,会冷到你的。”姜里里想挣扎开,沧旻却固执压的她动不了。
脚底立刻涌上热意,她抿着唇看他,眼睛亮亮的。
“高兴什么?”沧旻宽大的掌心还贴在她的后腰。
“你对我太好了,没人对我这么好过。”姜里里暖和了几分的手贴在他的耳朵上,“小时候我没有家人,人小的时候特别幼稚,每次看到别人的生辰都要蹭一个他们的愿望,就是希望能有自己的家人,慢慢地我长大后,感觉到有没有家人没什么区别。直到我遇到了娘亲,遇到了你,才知道原来被人关心着的感觉是不一样。”
他心疼地把她揽紧了几分:“如今跟以往已经不一样了。”
“那你呢,你小时候有没有什么愿望?”姜里里好奇地问道。
沧旻对自己的幼年很模糊:“我从睁开眼便是在深林之中,深林之中没有生辰,只有厮杀。”
就算是之后他幻化为人在人间历经无数也不知道生辰是什么。
也无人告诉他,他出生在何年何月何日何时。
姜里里想到书中对出沧旻的身世后面才写过一些。
他的亲生母亲蜃龙一族的圣女,后在人间跟人生情,误食禁果怀了沧旻,本以为是一段良缘,却不曾想孩子出生那天沧旻的亲生父亲离开了。
而蜃龙一族的圣女必须纯洁无瑕,圣女不得不将新出生的沧旻给丢在深林之中,自己独自回了族内就销声匿迹。
直到后来沧旻搅弄着整个天下都不得安宁,她才同消失几千年的蜃龙族出现要大义灭亲。
这也是书中压死沧旻最后的一根稻草,他没了任何的仁慈,意图将所有人都斩杀在他的刀锋之下,甚至是不惜自毁。
她想到书中那些情节,都觉得心里发寒,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想过你的父母吗?”
“没有,野兽从能捕猎开始就不需要父母。”
所以沧旻其实从未期待过任何人的温情和爱意。
他自始至终都认为自己是一只深林之中的野兽,到了配偶期获得配偶后,只需要忠诚爱护自己的配偶。
她伸手主动地抱他:“沧旻,以后我不惹你生气了。”
沧旻不相信地瞥她,这眼神让姜里里立刻就炸毛了。
“你不相信我!”
“你最会耍赖。”沧旻已经知道她的性子了,不想做的事情就耍赖。
仗着他不会对她做什么。
姜里里瞧他不信任自己的模样,贴在他身上的脚轻踹了他几下,沧旻压着她做乱的脚,凑近她的唇就吻了上来笑说:“姑且再信你一回如何?若是再耍赖,本尊可得狠狠收拾你。”
“我才不会!”姜里里不满道,有点凉的手还恶作剧一样贴在他的后颈 ,但是沧旻也没躲,只是紧紧地搂着她。
外面寒风呼啸,藏着两人的被褥之下却温暖舒适。
“冬天是不是真的来了?”姜里里听着外面的风声阵阵,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
“也该入冬了。”沧旻怕她冷到扯了扯被子,把她全副武装地包裹起来。
她舒服地合上眼,在他耳边喃呢地说道:“可我真的很讨厌冬天啊……”
我真的很讨厌冬天啊……
梦里和现实意外的重合让沧旻浑身一僵,此刻,他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眼前的人是姜里里,梦里的人也是姜里里。
这两人以一种十分割裂的方式存在他的脑海里,一个是病弱一个是活蹦乱跳。
怀里的人已经安睡,呼吸轻缓,但是沧旻没有任何睡意。
他思索不出其中的名堂,心神反倒被扰乱,体内被微微压制下去的孤魂散再起起作用。
沧旻小心翼翼地起身不想惊醒安睡的人,自己衣着单薄地孤身回了书房,走到窗边打开外面风声潇潇。
一池的水都是涟漪。
他的手碰上窗棂,闭上眼梦里姜里里披着狐裘斗篷的模样就入了脑海。
他不知道为何,他心里隐约觉得这或许不是梦。
而且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喉咙涌上血腥,思绪被强行打断,他径直坐下一旁的矮塌上进行疗伤。
烛光燃尽,外面天光渐亮,吹了一夜的寒风也算是停息了,天边露出熹光。
姜里里迷迷糊糊地摸身边的人,但是没摸到,眼睛努力地睁开一条缝,发现沧旻不在。
她吓的急忙坐起来,喊了声:“沧旻?”
四周没有回应,她急忙下床看到通往书房的暗门是打开的:“不会又去看那些信了吧?”
她快步走过去,到了书房看到正坐在矮塌之上,窗户大开,吹入的风将她身上的余温彻底吹散。
姜里里没走进去,她看到了他唇角的血迹,心里清楚他肯定是孤魂散发作了,怕影响她就躲起来疗伤。
她叹了声,转头看向房间内挂的衣衫,取了一件厚实些的披风小心翼翼地靠近他。
将滚着毛边的白狐裘披在他的宽肩之上。
疗伤的人缓缓地睁开眼,就同姜里里对视,幽深的眸子里满是她的缩影。
“你还好吧?”她将披风搭在他的肩侧,拢了拢,想给他的身体回温。
“没事。”沧旻手按在她的头顶,似乎是安慰,揉了揉。
姜里里指腹碰上他的唇角,擦去上面的血迹:“那就好。”
“收拾一下,我带你去看灵狐族。”他说完就起身打算出去给她做些果腹的早饭。
他走得快,到了置放衣服的房间,余光看到琉璃镜中自己身上的披风,厚重的白狐裘披风。
他转头看向那一排排衣服,看到了熟悉的墨色衣衫,梦里的沧旻穿的便是这件。
沧旻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披在身旁的姜里里身上,扯下她束着长发的发带,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搔过他的手背。
“你怎么了?”姜里里不解。
他却看着她这张绝艳的面容,神色怔然,同梦里全部重合。
不是梦,真的不是梦。
一切都有迹可循。
第57章 五十七只毛绒绒
“怎么了?”姜里里问道。
沧旻松了手, 收敛了眼中的情绪朝她说:“没事,今天有些冷穿厚一些。”
他说完拢了拢她肩头的披风:“早饭想吃什么?”
“面。”她仰着笑脸, 眼中都是生意。
“嗯,我去给你煮。”他说完就转身离开,姜里里瞧着他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很不对。
刚才他盯着自己看的神情跟乌瑟看自己的神情一模一样。
她一时间也想不出其中的原因,伸手想将披风取下,抬眸就看到琉璃镜中的自己。
一张漂亮的脸再晨光之中,好像莹润着露水,更是透亮明媚。
她捏了捏自己脸, 嘟囔着:“难道沧旻被我美貌迷住了。”
还没走远的沧旻听到这话,紧绷的神情到底是没忍住露出一丝笑意。
这只小狐狸怎么会这么臭美。
他快步离开径直往乌瑟的住处去, 乌瑟正跟小煤球坐在房门前也不知道在干嘛,两人呆呆地坐着。
等沧旻走近, 小煤球感觉到危险先跑一步, 乌瑟站起来, 拍了拍身后的灰尘问道:“找我?”
“这里是谁的住处?”沧旻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呵, 看来这是故地重游让你想起了什么。”乌瑟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他的问题。
沧旻没说话 神情看不出喜怒, 乌瑟看向远处,冷笑一声:“这个地方是谁的住处?我能说这里是无花的葬身之地吗?”
葬身之地?
沧旻神情这才有了几分变化:“她不是死在这里,她死在幽阴之地。”
“你都记起来了?”乌瑟诧异地看着他。
“我猜的。”当初荒草不生的幽阴之地出现深林本身就很怪异。
之前他未多想, 现在从一些蛛丝马迹之中寻到原因。
当初无花在幽阴之地殉道,身上强大的万泽之力让寸草不生的幽阴之地长出了新的深林。
“你到底记起来多少?”乌瑟审视着眼前的人。
他知道沧旻一直都是聪明狡猾的。
“我记起来无花原本的名字就叫里里。”
乌瑟似乎还不敢相信:“你果真都记起来, 没错, 无花原本的名字就是里里, 这里是你亲手给她亲手做的隐居之处, 她想跟你在这里安稳地度过剩下不多的日子,但事与愿违, 那年入冬她孤身一人离开,而后我就没有她的消息,直到幽阴之地出事我赶去去时,她已经神损了。”
这写话,让沧旻意识到乌瑟口中‘你’指的是如今的他,没有前世这个词。
“当初是里里先招惹你的,但你们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她对你也算是问心无愧。”
沧旻此时说不出一句话,那场浅显的梦不足以让他能接受所有的消息。
乌瑟说完那些话,又不放心地叮嘱:“现在里里什么都没想起来,你最好跟我一样装聋作哑,什么往事都别同她说。”
“为什么?”沧旻问道。
“前世对她而言背负的太多。”乌瑟说完看到走过来的姜里里,最后很沧旻说了句,“沧旻,我现在相信一些因果,你确实更适合她,待她好一些。”
乌瑟说完就朝姜里里说:“小狐狸,你饿了吗?我给你烤了鸟蛋!”
他说着就朝姜里里献殷勤去了。
沧旻却立在那里回头望向走来的姜里里。
不同和相似这两个词在他脑海打转,最后他闭上眼睛,想将纷杂的思绪压下去。
姜里里带笑的声音传来:“沧旻,你吃吗?”
她说着便跑过来,寒风袭来混杂着她身上的气息,沧旻心中悸动。
心想,罢了,无论如何,眼前的人只是姜里里,前尘往事本就不需要再提。
他睁开眼就看到姜里里捧着几颗鸟蛋到他面前。
她大概是高兴,就算是不施粉黛的脸也是漂亮的让人失神。
他伸手将她插歪的簪子给弄正:“你吃。”
“那我就吃独食了,我们什么时候去找我的娘亲啊?”最后一句话她还故意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怕乌瑟听到。
乌瑟瞧这两人神神秘秘的样子,觉得自讨没趣说了句去找小煤球就走了。
“我发现乌瑟最近跟小煤球经常呆在一起。”姜里里眼睛还跟着乌瑟的背影一会,“他们两不会偷偷摸摸地想着怎么谋杀你吧?”
“为何不是谋杀我们俩?”沧旻的手就伸过来将斗篷的帽子给她戴好。
“因为我是他们的朋友啊。”姜里里朝他得意地说到,“你是欺负他们的人。”
沧旻笑:“那想来你也想谋杀我?昨晚一个劲地说我欺负你。”
姜里里想到昨晚脸红透了,手拧了下他手臂:“你那不是欺负我吗?你是想要折腾死我吧。”
他伸手揽过她的肩膀:“瞧你好像是舒服的要死了。”
姜里里差点被呛到,沧旻拍了拍她的后背:“吃饱了吗?该出发了。”
乌瑟给她烤的几个鸟蛋都被她吃完了。
“饱了饱了,走吧。”再不走,沧旻还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她呢。
她说着突然想到什么:“我们把小煤球和乌瑟带上吧。”
“乌瑟,小煤球你们过来。”她朝在不远处的两小只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