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案发现场之前,罗煦涵又向郑家提出一个新的请求:“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去看看郑婷雅的房间。”
这一回不等郑星火、郝文丽夫妻开口,郑婷婉就向前一步回答出声:“我带你去!”
“婷婉!”郝文丽眉头一皱,开口呵斥。
郑婷婉双眸中含着泪水,颤巍巍的朝自己母亲方向看过去,嘴唇颤抖两下才发出声音:“妈,他
们是警察啊。任何能帮助我们找回姐姐的方法都要试试啊!”
听她这样一讲,郑家夫妇当即再没有提出任何的反对意见。
郑家别墅一共三层,一楼为公共活动区间,包含有客厅、餐厅、厨房、卫生间以及一个家庭健身房。二楼为郑家夫妻的生活区域,包含有卧室、卫生间、郑星火的书房以及一个小型私人会客厅。三楼则是属于双胞胎姊妹的活动空间,包含两个人独立的配卫生间的卧室,以及一小方姊妹公共活动空间。
郑婷婉直接将曲嫮和罗煦涵带入郑婷雅的房间。
“虽说平时我和婷雅都住校,但实际上除去周末平时只要没课我们就会回家住,你们可以随便看,但尽量别弄乱她的东西。婷雅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
曲嫮朝小姑娘点点头,“放心,我们会注意的。”
郑婷雅卧室很大,使用面积足有五、六十平方米,房间装潢依旧是选用巴洛克风格,乍一进入就好像走进电影《绝代艳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居住的宫殿,鲜艳且奢华。目之所及到处都是一片金碧辉煌。
然而最吸引曲嫮的并不是眼前各式各样她叫不上名字的大牌家具,而是遍布整个房间的各式各样的人偶娃娃——
中式京剧人偶、日式艺妓人偶、俄式人偶、法式人偶、小丑女人偶……各式各样的人偶堆积在房屋的各个角落。
床头、床头柜、梳妆台、书柜、衣柜、甚至是窗台。
罗煦涵显然也注意到这些人偶,掀眼皮朝郑婷婉看过去,问:“这些都是郑婷雅的?”
郑婷婉点点头,回答说:“是啊,这些都是婷雅的宝贝,她对这些人偶可重视了,平时都不允许人随便动。除了她自己之外任何人都不成,我也不成。”
听郑婷婉讲完,罗煦涵向上挑了挑眉头。
第67章
离开郑婷雅的房间, 曲嫮和罗煦涵又围绕着郑家别墅转了两圈。
和郑星火提到的一样,郑家只是在别墅正门处安置有一个小型针孔摄像头,作用范围仅限于正门入口出不过两平方米左右, 根本无法关照到花园入口位置。
同时,非但郑家, 小区内其他住户也没有在公共区域私自安置摄像头。
对此曲嫮并不觉得有任何异常之处:“其实在撒旦之子灭门案的时候我们就注意到这个问题,当时我就在想, 如果郑薇家有单独安置摄像头,或许这个时候我们早就把凶手捉拿归案了。”
罗煦涵扭头看她一眼,问:“郑薇家门口也没有?”
“可不是。”曲嫮苦笑, “据说她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隐私, 担心家里的小时工泄露她家隐私。”
罗煦涵了然, 感慨:“果然名人的思维模式都和正常人不一样。受教了。”
******
从玲珑别墅小区返回市局的路上几个人都沉默无声。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许扬终于摁耐不住问了出来:“嘿, 我就不明白了,堂堂一个高档别墅区,为什么犯人可以随意进出却不留下任何痕迹, 这根本、根本就是说不通嘛!”
对于他提出的问题, 曲嫮明显显得比他要想得开的多的多,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撒旦之子的案件也是发生在同一个小区,不是同样没有有关犯罪嫌疑人的监控录像?”
听她这么一讲史俊猛的一拍脑门,大声说:“头儿,我忽然有这么一种想法,你说杀死郑薇一家的和绑架郑婷雅的犯罪嫌疑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毕竟她们都姓郑,还都住在玲珑小区。”
不等曲嫮回答, 罗煦涵斩钉截铁做出答复:“绝对不可能。”
而后又不忘补充解释:“两起案件的表象不同,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那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性, 犯罪嫌疑人根本就是和受害人住在同一个小区,要不我们怎么根本找不到他呢?”史俊再一次提出一种可能性。
曲嫮略作思索之后点头,回答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们无法从小区入口的监控录像中分辨出犯罪嫌疑人。”
但是令曲嫮经惊讶的是,罗煦涵似乎和她有着截然相反的看法,“事实上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基本上来说并不存在。”
“为、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啊罗教授?”
“诶?”
包括曲嫮在内的几个人听到他的发言都发出疑惑声音。
罗煦涵解释说:“虽然不是不存在熟人作案的可能性,但是从受害者郑婷雅的个人情况分析,我们可以把她认定为低风险受害者,对于面对低风险受害者作案,我们首先考虑的是犯罪分子的行为,究竟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究竟他如何选择被害目标?以及究竟他会对被害人做出什么。假设犯罪嫌疑人本身就是玲珑小区的居民,那么他是如何顺利的将郑婷雅带走,同时还保证没有任何小区目击者的?毕竟一副小区里的熟面孔犯案的风险度要远远高于小区生面孔犯案的风险度的。”
既然罗煦涵提到这一点,曲嫮索性将一直盘旋在她心头的想法倾吐而出:“那么你看会不会有这么一种可能性,比如说郑星火并没有说真话,伤害郑婷雅的人根本就是她的亲生父亲。还有就是郝文丽……”
听曲嫮说到这里史俊如梦初醒般一拍大腿,高声叫嚷出来:“对啊,有可能啊!罗教授,我看那个郝文丽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好生生一个大闺女丢了,她居然还能描眉画眼的看不出半点难过劲儿。而且吧,今天她还好几次说不愿意报警,不想报警之类的话。反正我觉得这个人挺可疑的。”
作为一名合格的实习生,阮莹莹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应该多听、多看、多学习,但是今天她却忽然间觉得自己实在憋不住想要说上几句:“那、那个史哥,我、我觉得吧……”
阮莹莹偷眼瞟了下史俊,见他瞪眼就要说教模样下意识的缩了下脖子,快速纠正自己先前话中的小“失误”,“是俊哥,俊哥。我就是觉得郝文丽或许就是那种特别坚强的女人,我也有看见不是遇见丁点事情就哭天抹地的女人,所以说她……其实也不好说是吧?”
负责开车的许扬听到阮莹莹的观点立刻觉得自己也应该表个态,于是大声说:“对,我同意莹莹的看法!”
曲嫮扭头,目光朝罗煦涵飞过去,半是揶揄半是认真,问道:“罗教授现在可就剩下你一个人了,对于这个问题你究竟怎么看?”
罗煦涵背着光,线条深刻的英俊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然而双眼却是极亮极清澈的,目光专注的令人心头发颤。
曲嫮心攸然一动,也不知道怎么就分了心,目光停留在他线条硬朗的面颊上,喉咙略微有些发干,眼神也变得有些飘忽不定。
她不知道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明明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讨论案件而已,挨着他坐的那一侧的裤管忽然火烧火燎般热起来,那感觉就仿佛是……
她忽然间觉得有些燥热,下意识的想要挪动身体与他保持距离,可是窄小的警车空间根本没能给她任何的发挥余地。
双手首先都开始有些汗津津的,湿。
罗煦涵的回答恰好在这个时候传入曲嫮的耳中:“你们几个的记忆力可不成啊……”
罗煦涵笑道,“忘记我之前给你们讲过儿童失踪案中家人的各种表象了?郑雅婷虽然早已成年,但是以其家人的各种表现来看还是可以确定她的失踪应该和家庭成员作案无关。另外……”
罗煦涵忽然间的停顿令史俊焦急不已,忙不迭催问:“罗教授罗教授,你说的另外到底是什么?”
罗煦涵并没有直接回答史俊提出的问题,反而反问道:“你们觉得这个案件真的只是一起绑架案那么简单?而实施绑架的犯罪嫌疑人的目的也真的就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
一句话顿时将史俊等人问得目瞪口呆。
曲嫮知道自己一直在内心里回避这一可能性,说什么她也不愿意承认,承认犯罪嫌疑人的目的其实并不在于那在一般人眼中无异于是天价的,五千万。
甚至……
她略微低头,沉声说:“作为一个年轻女孩,郑婷雅即便是回来恐怕也会遭受一辈子的心理阴影,比如说……”
“你明明知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罗煦涵不等她说完直接抢白,目光锋利如同两柄利刃。
曲嫮被他看的一个哆嗦,费力反驳:“毕竟我们现在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而且、而且……但凡有一丝的希望我们就不应该放弃。”
罗煦涵声音低沉,以不容反驳的语调回答说:“我并不是要放弃,我只是在讲述事实。”
“那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曲嫮猛然抬头,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笔直朝罗煦涵看过去。
“曲嫮,其实你自己清楚,我说的就是事实。”
一时间两个人四目相对,寂静无声。
到最后还是在前面开车的许扬忍不住嚷嚷出声:“我说曲姐、罗教授,你们两个来来回回打的什么哑谜呀?根本听不明白。罗教授,你觉得那个失踪的小姑娘到底怎么了?”
这一次罗煦涵坦诚回答,简简单单一个字:“死。”
车厢内的几个人听了身子都是一颤。
“虽然我自己也不愿意承认,但是我不得不说的是,以当前情况来看郑婷雅能顺利活下来的可能性不是说不存在,只能说希望渺茫。”罗煦涵声音低沉诉说道,“我是个无神论者,相信在座的诸位都是无神论者。所以千万不要跟我讲郑婷雅神秘在家门口失踪是鬼神作祟,事实上她就是被人绑架的,而且绑架她的人还是个手法非常老练而危险的人物。同时,我认为他绑架郑婷雅并不是为了赎金,纯粹是因为难以抑制的快感,对于这个作案者来说犯罪会令他产生极大的愉悦,甚至会产生难以抑制的欲望,所以他必然要从郑婷雅身上获得更大的快感,而最令令他体会到快感的事情就是杀了她。另外我推测,在杀死郑婷雅之后这个凶手还会继续犯案。”
罗煦涵的一席话说的令人背脊发凉。
史俊嘴唇哆嗦两下,倒吸一口凉气,惊讶出声:“可、可是,那个绑匪他可是要了五千万呢!罗教授的意思是,他准备拿走五千万的赎金之后再撕票?”
曲嫮脸上很快露出一丝悲哀,回答说:“罗教授的意思是五千万只是个幌子,极有可能现在郑婷雅已经被犯罪嫌疑人杀害。”
“这怎么可能?!”
“对啊曲姐,这不可能吧!”
曲嫮苦笑,半晌无言。
最终终于自说自话般发出声音:“在没有得到任何证据之前我不敢妄下结论,我也希望刚才说的只不过是我个人的一个猜测而已。对于我们连说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绑匪再次出
现。”
然而那个时候的曲嫮却怎么都没有想到……
第68章
郑家的电话一大清早就打到市局, 电话是当日在市局负责值班的刑警接的。
曲嫮早上前脚才踏进办公室门,人还没来得及在座位上坐稳,后脚阮莹莹就拿着两张A4打印纸急匆匆的朝她走过来。
“曲姐, 郑家那边有消息了!”
曲嫮双眼一亮,以为她指的是电话监听方面的事宜, 忙问:“怎么样,对方号码定位了吗?”
没想到阮莹莹一摇头, 直接将两张A4打印纸递到她的面前,“不是,绑匪根本就没给宋家打电话, 而是寄来了一封信。今天早上郑家来电话, 我已经让他们把信传真过来了。”
寄信?
曲嫮当即一怔, 怎么也没想到都二十一世纪了, 居然还会有绑匪会选用寄信这种古老而又传统的方式和受害者家人沟通。
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她皱下眉头,将阮莹莹带来的信件接到手里面。
信件是有人直接用手写的,字迹规整略带几分青涩, 字体消瘦纤长, 曲嫮猜测写信人的年龄应该不大, 极有可能就是受害者本人所为。
然而,当她目光匆匆快速扫过信纸上的内容,双手忽然颤抖不止,就如同遭受秋风吹拂将近零落的树叶。巨大的酸涩、悲哀豁然从她的心底涌出,即便多年的刑警生涯早已经将她的神经打磨坚
硬,不会轻易流露自己的感情,但是这一次……曲嫮却根本无法选择无视自己内心的伤痛。
事实上, 她觉得自己可以透过信纸真切的体会到写信少女内心的绝望,以及她那样强烈的对生命的渴望, 以及……
罗煦涵进入办公室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难得的,罗煦涵面露惊讶,转头问僵硬立在一旁的女实习生:“你曲姐怎么了?”
阮莹莹小耗子般伸出一根手指,偷偷朝曲嫮手里的信件指了指,压低声音做贼一般:“郑家人收到绑匪寄来的信了,曲姐看到就变成这样了。”
“寄信?”罗煦涵显然也没有想到绑匪居然会选用邮寄这种传统且极易暴露自己身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