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时候？”焦急之下郑婷婉急问出声。
然而电话至此戛然而止，线路里传出“嘟嘟嘟”的忙音。
守在电话周围的几个人一时间面面相觑。
罗煦涵在第一时间询问曲嫮：“有追踪到什么吗？”
从小王失望的脸上，两个人再一次意识到希望的落空。
相比较郑家人更关心的绑匪所说的“他和婷雅的灵魂正式融合为一体”，罗煦涵明显更关注其他方面的内容，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双眸暗黑的令人望不到底。
曲嫮本来想问问他的意见，可是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忽然间就觉得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寂静的深夜，所有人仿佛同时丧失重新睡下去的欲望。郝文丽几近崩溃，不停的拉着曲嫮的手喋喋不休请求警方帮助。
随后剩下的几个小时可谓人仰马翻。
然而一直到天亮曲嫮等人离开郑家，绑匪都没有再次打来电话。
等到从郑家开车回市区的路上曲嫮才找到一个机会，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对罗煦涵询问出来：“对于犯罪嫌疑人，你有什么看法？”
罗煦涵双眼闭合仰靠在后排座椅靠背上，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极其疲劳的状态。过了好一阵子才发出声音：“没什么想法。”
曲嫮猜他大概是累的狠了，索性闭上嘴不再多说什么。
可是偏偏有些人并不存在“眼力见”这种美德，比如说坐在前排副驾驶位置的史俊……
作为男生罗煦涵的一枚纯真小迷哥，但凡是有机会和罗煦涵交流史俊从来不会轻易放弃，如今这个时候更是如此。
听完曲嫮提问却没能从罗煦涵处得到答案，史俊心里面这个急呀，简直就是百爪挠心，觉得大概是自家领导是在不具备聊天水平，这等关键时刻就是要靠他来发挥一名刑警真正该具备的水平了。
于是史俊连忙扭头，聒噪：“罗教授您可不能藏私啊，我知道您一定是发现什么了，毕竟这次的这个绑匪可是够狡猾的，愣是滴水不漏。”
不知道是不是史俊真的太会聊天，还是说史俊彻底激起了罗煦涵交谈的欲望，他微微掀掀眼皮，开口说：“和之前就说过，这次我们遇到的恐怕是被先前遇到的都要狡猾的凶手。事实上，知道现在他所展现给我们的也只不过是一星半点的端倪，甚至无法组成完整画像。”
对于罗煦涵提出的观点，曲嫮表示完全赞同。
很快，就凌晨绑匪打来的电话，罗煦涵说出自己的几点看法：“首先是通话，这一次绑匪通话的时间明显较其他几次都要长许多，但是他的态度却不如之前几次稳定，情绪似乎是处于一种强烈波动之中，尤其是几次态度的转变，时而友好时而暴怒，这表示他的想法应该整处于某种徘徊情绪之中。”
曲嫮点头，开口说：“不过我更在意的一点是，他为什么非点名要求郑婷婉接电话。”
罗煦涵似乎对曲嫮提出的问题胸有成竹，回答说：“因为郑婷婉是郑婷雅的双胞胎妹妹。”
曲嫮听完挑眉，直言不讳：“这可应该算是我听过最敷衍的回答了。”
“其实并不敷衍，而是认真。”罗煦涵反驳说，“事实上我的看法和之前一样，从来都没有改变过。虽然绑匪曾经强调郑家人很快就会见到郑婷雅，但是我认为郑婷雅已经遇害，对方只是用谎言来掩饰自己的罪恶，达到迷惑郑家的目的，以便为自己赢得更多的时间。而他找上郑婷婉的原因就是我之前说到的，因为她是郑婷雅的妹妹，对于犯罪嫌疑人来说，是对他最具有吸引力的同类型人。”
曲嫮忍不住哆嗦了下，“你的意思是说，绑匪还准备向郑婷婉下手？”
罗煦涵略微摇头：“这个说不准。”沉默片刻之后他忽然再次出声，“那句最关键的话，你注意到了吗？”
曲嫮一时间没明白他所指代的究竟是什么，略微惊讶的张了张嘴。
第76章
按照罗煦涵的解释, 他认为整个通话过程中最令他耿耿于怀的并不是其他什么，而是犯罪嫌疑人曾经特意提到的两个时间点，四月三十日凌晨三点五十二分, 以及四月三十日凌晨五点二十分钟。
“绑匪为什么要特意提到这两个时间点？这两个时间的对于绑匪来说是否代表着某种特殊含义？或者说这根本就是郑婷雅被杀害的时间点？”
罗煦涵的推理当即引起史俊一声惊呼，“不是吧罗教授, 如果按照您的这种说法，不是说郑婷雅她、她早就被……被杀害了？”
“确实如此。”罗煦涵点头承认说, “我从一开始的时候就认定郑婷雅凶多吉少，之前的两通电话更证明我一直以来的看法。”
曲嫮基本不愿意承认，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承认：“绑匪不再提赎金的问题, 以及所谓的‘灵魂正式融合为一体’, 基本上已经确认郑婷雅生存的几率极其渺茫。只不过当着被害人家属的面我们还不能说而已。毕竟太刺激人。”
史俊只觉得心头压了块沉甸甸的大石头, 先前所有的希望仿佛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所有的努力也仿佛在一瞬间付诸一炬。
然而这还不算是最令人觉得沮丧的事情。
和先前几次情况不一样的，这一次警方甚至没有抓住一丝半点犯罪嫌疑人作案的痕迹，除了几通语焉不详的通话……
到最后还是史俊仰天长叹, “难道这一次咱们愣是抓不到犯罪嫌疑人的半点线索不成啦？”
也不知道是不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还是单纯因为史俊是个乌鸦嘴, 又或许仅仅是因为这一次的犯罪嫌疑人狡猾异常超出以往任何情况，最令人不愿意看到的结局居然被他一口说中。
曲嫮从于采蘋处得到反馈，技侦没能从绑匪邮寄到郑家的信件上提取到指纹等有用信息，也没能追踪到犯罪嫌疑人的藏身之地。
同时负责追查犯罪嫌疑人邮寄到郑家的许扬也带回追踪反馈，没能通过邮递查出寄信人的具体地址。
所有的线索仿佛全部被齐头掐断。
警方就好像是在和某个看不见的隐身人或者说幽灵斗智斗勇，没有任何线索，除去言辞含糊的只言片语。
就连犯罪行为学专家罗煦涵也只能分析出犯罪嫌疑人将要或者干了些什么, 而无法更加详细的分析出对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直到三天之后，如果说罗煦涵之前作出的种种推测只是令人心惊胆战、不愿意相信的话, 而当真相血淋淋的摆在所有人面前时候，留给所有人唯一的感觉就只剩下——冷，冻彻骨髓的冷。
警方二十四小时监控了整整三天，三天之后才郑家才再一次接到绑匪打来的电话。
和之前几次全然不同，这一次绑匪没有再指定通话人，甚至没有说半句废话，只有简单扼要的一句话：
“你们都给我仔细听好了，我只说一遍。307省道一直向北至第六个岔路口下高速，通往清风山风景区出口，再往前开两公里你们会看到有一个石化加油站，加油站旁边有一幢三层高的红砖小楼，绕过小楼朝右拐，向前一直开，大约十公里左右，这个时候你们一定会找到你们一直想要的……记住，这是最好的礼物。”
说完最后一句话绑匪直接挂断电话，甚至没有留给郑家人半秒钟询问的时间。
得到消息的瞬间曲嫮便意识到，某个不可避免的时刻到底还是降临了。
“郑家人的情绪怎么样，还稳定吗？”手指死死攥紧电话话筒，曲嫮以最快的速度询问负责蹲守在郑家的郝大海。
郝大海粗厚的声音随即从话筒中传出：“不是特别的好，尤其是那个郝文丽，整个人的情绪都非常激动，不过头儿你放心，哥几个都稳得住。”
“那就好，千万注意安抚受害人家属情绪。另外还要注意谨防他们冲动行事，尤其是注意不能让他们外出。”
虽然话没有说直白，电话两端的曲嫮和郝大海都是心领神会。事已至此，最怕的就是家属执意行动，最终反而可能破坏掉关键线索。
结束和郝大海通话之后，曲嫮调集市局相关人员急速出发。
根据电话中绑匪指定的路线，曲嫮一行人顺利进入清风山风景区腹地大约三公里处。
作为全国知名的5A级旅游景区，清风山风景区一直以来都被全国人民所热爱并追捧，这当然指的是风景区开放区域。
事实上清风山坐落于清风山麓，东西走向，绵延百余公里，对公众开放区域只是清风山麓极小一片的区域，更为广泛的区域则被直接划分为国家自然保护区。
而这一次绑匪所指出的位置就位于清风山风景区未开放的原始林区部分。
几个人车行到山脚之下便没有道路供车辆通行，一行人索性下车徒步前进。
清风山常年生长有各种针叶、阔叶植物，主要为原生态林区，树木生长极为随意，越往山上走树木的姿态就越发奇特怪异，而天色也肉眼可见的黯淡下来……
脚下突兀的树根盘根错节交织成网，抬头向上看去，大片大片枝条在他们头顶蜿蜒交织，纠结成一张巨大的、密不透风的网。颓然遮挡住阳光洒落地面。
再加上江城一界素来多雨、潮湿，常年不见阳光，林间地面更是遍布滑腻苔藓地衣，逼得人每每走上一步都不得不加以十万倍的小心，稍不留神便会摔个狗啃屎。
曲嫮心头焦虑，既担心林中未必真的会有所发现同事又生怕对方在密林之中做出什么陷阱之类的东西，一心二用难免分神。
脚下一个不查身子顿时失去平衡。
“啊！”的一声，正待跌倒之际胳臂却骤然被一道力量稳稳托住。
曲嫮眼神随之飘忽，单凭手臂上传来的温度就知道托住自己的人是……恰这个时候罗煦涵充满磁性的声音紧贴着她从背后传递过来，“小心。”
曲嫮心没来由的就是一颤，脸颊顿时觉得热辣辣的一片。
她连忙脚下站稳同时收回胳膊，假装出一副若无其事模样，淡淡吐出了句：“多谢。”
明明就是再正常不过的同事有爱，曲嫮不知道为什么换做那个人来做就全然是不一样的感觉。撩拨得她竟是生出莫名其妙的心猿意马，可偏偏那人还不自知，竟是又关切的询问出声：“走路专心些，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一句话再次戳中曲嫮心头痛点。
既然罗煦涵问了，曲嫮也不准备继续隐瞒，索性开口直接问出：“你真的我们会在这里找到郑婷雅？”
罗煦涵目光瞬间一沉，脚下步伐也随之一滞，但是先前搀扶曲嫮的手却一直没有离开她的左右。
“事实上我几乎可以肯定，我们会在这里找到她，只不过……”是以某种与预期不同的形态而已。
考虑到真相即将大白，最后的半句话罗煦涵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曲嫮却不可能不明白他话中的深意，一时间情绪也低落下来。
罗煦涵扭头朝她深深看去一眼，而后伸出一只手掌，静静的等候在她的面前。其含义不言而喻。
曲嫮盯着那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楞楞的看了好几秒钟，这才堪堪将手递过去，但也只是简单的攥住如玉般的指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罗煦涵手掌顺势一番，她一整只手便稳稳当当的落入他的手心之中，随即被紧紧攥住。
和常人相比罗煦涵的体温偏凉，却并不令人觉得阴沉，反倒令人精神为之一爽。
“你这是……”曲嫮心尖颤颤，一句话卡在喉咙不上不下怎么也吐不出来。
就这样，罗煦涵牵着曲嫮的手，深一脚浅一脚不断向前行走。
前方不远处传来声声犬吠，那是负责开道的警犬支队的刑警牵着警犬在密林中搜索，在静谧林间。
很快，前方一阵急促犬吠声音。紧接着，身穿制服的刑警脚步踉跄急匆匆朝曲嫮狂奔过来……
“曲队，有发现！”
密林深处，举目四望到处都是参天巨树，在茂密的植被掩盖之下一个人为挖掘而成的土坑豁然出现在一众刑警眼前，一种混合了潮湿、霉腐气味的恶臭从坑底源源不断飘荡出坑口。
曲嫮等人走上前正看见使劲拉扯着警犬的警犬支队训练员，以及围拢在坑口正在想方设法将某物抬出土坑的技侦人员。
这时候史俊、许扬以及阮莹莹等人也朝曲嫮聚拢过来，尤其是阮莹莹，怀里面抱着她随身携带的小本子瑟瑟发抖，声音委屈的几乎要哭出来一般：“曲、曲姐，这是、这真的是郑、郑婷雅……”
曲嫮沉默点头，身为一名刑警很多时候必须要面对许多的身不由己，其中之一便是直面各种各样形态可怖的恐怖画面，任何人都没有例外。
即便如此，曲嫮还是扭头朝交代许扬，“照顾着点莹莹。”
随着空气中腐臭气味愈发浓烈，在技侦人员的协同合作之下一具沉甸甸的尸体终于被抬出土坑。
尸体被抬出的同时，曲嫮快步朝前走去……
第77章
在看到郑婷雅的尸体之前曲嫮曾经不止一次想象过她可能会面对的场景, 然而当事实摆放在眼前，其残忍程度还是远远超出她之前所有想象。
郑婷雅的尸体很快被拉出土坑，法医和痕迹检验人员一拥而上, 技侦们拍照打的闪光灯闪烁不停，不时有嗡嗡嘈杂声音从步话机中传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