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起了作用,夏夏终于感觉到越前龙马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些许。
她生怕他没有理智,还是没敢松手。
另一边的白发男子似乎终于看够了戏,露出不屑且阴鸷的笑:“越前龙马,我是山吹的亚久津仁,我会在决赛上击溃你。”
.
“哎呀疼疼疼。”青学贫穷的网球部更衣室中,不间断地传出女生痛苦的哀号,“桃城武,你是牛吗!?轻点轻点轻点!”
桃城武:“……”
他一手拿着棉签,一手拿着碘酒,耳朵里是女孩子疼得胡乱发出的叫喊。
他面容苦涩,无奈地为对方一一擦拭着伤口。
除却坐在窗边的两人和越前龙马,网球部的正选们齐聚一堂,胜郎和荒井正在和手冢国光他们说前因后果,越前龙马坐在夏夏身侧,面色黑沉,眉头皱得死紧。
夏夏后背的伤口没办法让男生帮忙处理,大石秀一郎第一时间就考虑到了这件事,然而医务部工作人员不巧出了外勤,他只能拜托龙崎教练上完课后再来帮忙。
“桃城前辈,你是野猪吗就知道用蛮力?”听到夏夏再一次发出惨叫,神游天外的越前龙马终于回过了神,瞥了眼夏夏眼角疼出来的生理性泪水,恼火地问。
“有你这样形容前辈的吗?”桃城武踹了一脚越前龙马,而后对夏夏道,“你差不多得了,有那么娇贵吗?”
“你懂什么?我是娇贵的公主!”夏夏“嘶”了声,嘴上还不饶人,“你这个皮糙肉厚的懂什么!?还好伤口都不深,不需要缝针呜呜呜……”
桃城武无语地推了夏夏一下,本想说“嘚瑟什么”,却见夏夏脸色一变,一下子痛叫出声。
被推的地方赫然还有一颗碎石子。
桃城武:“……”
越前龙马恼火:“桃城前辈!”
桃城武:“……”
“真是蠢货。”海堂薰正听着原由,还不忘一心两用分神嘲讽。
“你说什么你这该死的蝮蛇!”桃城武下意识地反驳。
大石秀一郎等人同样被夏夏的痛叫声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来查看夏夏的情况。
大家当然知道桃城武不是故意的,可看到凄惨的夏夏,他们一个两个面色都不轻松。
上报给组委会取消亚久津仁的建议被夏夏拒绝了,他们很担心这个有暴力倾向的不良少年接下来会不会做其他伤害他人的事件。
“走开啦桃城前辈。”稍微平复了情绪的越前龙马没好气地从桃城武手中接过棉签和碘酒等物,他示意夏夏将手臂伸过来,“我来。”
夏夏扁了扁嘴:“嗯。”
桃城武:“……”
怎么回事,怎么感觉他被这两人联合起来鄙视了?
越前龙马小心控制着力道,然而上着上着,方才的怒火再度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对方的手臂洁白如玉,只在内侧有几道划痕。他问过对方划痕是怎么回事,却被对方敷衍了过去,想来是什么不好的回忆。
如今,这手臂上又多了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伤口,看上去触目惊心,更不用提他们现在看不到的后背。
先前她的手腕上有个瘀青,越前龙马都不知原因地非常地生气。
——何况是现在。
他手下的动作不停,嘴上已经忍不住教训出声:“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不许乱逞强!”
夏夏被他严厉的语气弄得有些委屈:“……我担心你呀!”
“我自己会解决!谁让你冲上来的?”
解决?怎么解决?
先挨打再找解决方法?
夏夏的脾气也上来了:“我不!”
越前龙马:“……”
他快被噎死了。
夏夏和越前龙马吵架的经验丰富,她一把捏住越前龙马的下巴让他抬头。
越前龙马:“……”
“龙马弟弟,我是你学姐,学姐保护你难道不应该吗?何况你还那么矮。”
越前龙马:“……”
越前龙马咬牙切齿地被迫抬头瞪着她的脸:“学姐,你以为我不会长高吗?你等着。”
夏夏莫名其妙趾高气扬了起来:“你已经说了很多遍让我等着了,我看你能把我怎么着?你就算比我高了,你还是比我小哦~小~弟~弟~”
一边说,夏夏还一边扭了扭越前龙马的头,让他的脸跟着左右晃了晃。
……很好,越前龙马看上去眼睛都要喷火了。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大石秀一郎哭笑不得地拿下了夏夏作恶的手,充当了和事佬,将斗鸡似的两人劝了下来。
……
后来,越前龙马在和亚久津仁的比赛中狠狠地用网球抽了亚久津仁的脸——越前龙马并不喜欢暴力网球,但是他奉行有仇必报。
那一球的力度极大,满是怨气,谁都能看出来越前龙马已经隐忍很久。
最终,不可一世的亚久津仁被越前龙马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青学至此拿到了东京都大赛的冠军。
再后来,夏夏和越前展开了更加紧密的双打训练。
在得知青学进入关东大赛后,第一场遇到的学校竟然是种子选手冰帝时,网球部的气氛紧绷到了极致。
——此前青学多次在学院赛上遇到冰帝,均输给了对方。
青学陷入了背水一战,无路可退。
然而,哪怕预料到了和冰帝的比赛必定是一场苦战,谁都没有想到代价会是手冢国光的胳膊。
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网球选手和部长,在面对自己的网球生涯和青学的胜利前,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身为部长的责任。
他曾经接下了青学的重担,答应了前一任部长会成为青学的支柱,他真的很好很好地贯彻了这一点,并且为青学寻找到了新的支柱。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在夏夏还没能从手冢国光和迹部景吾那一场比赛中回过神来时,有两个消息再度将她砸得七荤八素。
第一:手冢国光将暂时退出网球部,前往德国治疗手臂。青学将失去手冢国光的庇护,靠着自己走下去。即便如此,手冢国光也有可能打不了网球了。
第二:幸村精市的诊断结果下来了——神经炎,哪怕手术也仅有20%的成功率;就算成功了,也只有5%的可能性继续打网球。得知结果后,真田说,他第一次看到那么崩溃、完全失去了理智的幸村精市。
两个热爱网球的人,同时遭遇了人生的滑铁卢。
夏夏看着手中的照片——那是大石秀一郎约着他们一起去山上看日出时拍的照片,眨眼间,那个在晨曦第一抹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柔和了不少的手冢国光即将离开。
她和网球部的正选们一起看着网球场内正在和越前龙马比赛的手冢国光,心底只有一片空洞与茫然。
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个玩伴在同一时间经历了病痛,她真的无法从这个消息中抽出思绪。
这场比赛,越前龙马以6:4再次输给了手冢国光。
天色已晚,因为担心她的情绪不好,越前龙马又一次送她回家。
再一次地,夏夏在客厅中父母的脸上看到了对她和越前龙马过于亲密的隐隐的不满。
他们叫住了夏夏,并将她带进了书房。
空山美玲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夏夏,我们这些天仔细考虑了一下,我们觉得青学的教学质量实在是不行,里面的学生和你也存在阶级差距。”
夏夏听出了一些言下之意,冷淡地抬头直视父母。
空山美玲心虚地移开了目光,嘴里的话却没停:“我们也不想强迫你什么,所以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你转学到冰帝。精市那孩子近期会转到东京的医院准备手术,冰帝距离那个医院很近,转学后正好方便你时常去照顾他修复感情;
“第二,我们送你去德国留学,正好最近国光也要去德国治疗,你们在一起能相互照应。”
说完后,空山美玲又将目光移回了夏夏身上,很是认真地问:“怎么样,你想选哪个?”
第17章 争吵鸭 !
选择?
摆在她面前的哪里是选择!
说不上有什么变化,她的神情一瞬间变得像是木偶,看不出属于人的情绪。
她似乎很冷静,冷静得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在空山美玲和空山井的注视下,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学姐?”对面几乎立刻接通了电话,声音里带着不确定的疑惑。
“龙马,能回来一趟吗?”
她的父母脸色一变,与之相对地,听筒另一边的越前龙马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看不到她的表情的情况下什么也没问:“好,马上。”
夏夏转身就走。
“站住!”反应过来的空山井勃然大怒。
夏夏只当没听到,离开书房便下了楼。
客厅里,弟弟妹妹的嬉笑声传入耳中,夏夏透过楼梯的缝隙向下看,妹妹正抱着弟弟看电视,弟弟时不时从果盆里拿出樱桃喂她吃。
姐弟俩感情很是亲密深厚,面上一派无忧无虑、懵懂天真。
哈。
夏夏被这个场景刺到了一下,心底更觉可笑。
“夏夏。”空山美玲急急忙忙地从后面跟了过来,在玄关处拽住了夏夏,“大晚上的你要去哪?你是不是要去找越前龙马!?”
这句问话就是废话,夏夏没有理睬,一把从她手中将自己的手臂抽出:“不用你管。”
空山美玲焦急道:“我怎么可能不管?你遇到危险怎么办?你就那么信任越前龙马?”
客厅中,被两人的动静吵到的两个孩子的面上失去了轻松惬意的舒适感,紧张地面面相觑。
在发现他们的姐姐后,两人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夏夏只觉得一切都太可笑了。
紧随其后的空山井没有注意到两个孩子,他强忍着怒火道:“我们好好和你说话,给你选择,你有什么想法不能直接说?就知道摆这个臭脸,偏激成这样,我们养你还养出仇了是吗?”
“选择。”夏夏讥讽地低笑出声,“是选择,还是命令,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难道不是为了你好?”空山井反问,“你可以走,但是我告诉你,你今天走出这道门,你的学费和生活费都别想要了!”
“阿娜答!”夹在两人中间的空山美玲尖叫道,“你不要再说了!”
钱。
又是钱。
钱真的是万能的,可以买断孩子的思想,也可以买断孩子的尊严。
何止是孩子,大人也被这个字控制得明明白白。
一个钱,一个权。
世界上最蛊惑人心的两个字。
夏夏是一个懦弱的人,她被各种事情压得喘不过气来,很多事情她揣着明白装糊涂,觉得只要不去深究,就不会难堪。
于是,她浑浑噩噩了好多年。
现在想,幸村精市对她说出那样尖锐的言语,是不是因为他再也看不下去了?他那样的王者,如何能忍受她的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如果不是幸村精市,她现在也不会这般地,用父亲的话来说——偏激。
夏夏深深地呼吸。
好,他们要谈,她就和他们谈。
“因为你们的两个选择,都让我觉得恶心。”夏夏转过身,正对着自己的父母,让他们看清她冷漠的表情,“你们已经毁掉了我和哥哥之间那么多年的感情,现在,你们又试图让我和手冢哥之间也出现那种恶心的利用吗?”
想到进入青学以来,手冢国光不苟言笑的同时,对她、对越前龙马、对网球部每一个人的不求回报的尽心尽责;
又想到对阵冰帝的比赛上,手冢国光痛得跪在地上,满是冷汗,却坚定又义无反顾地重新拿起球拍,为青学去夺一个未来;
再看看眼前这两个骨肉至亲。
夏夏想到他们居然存有那种龌龊的心思,居然在明知道她喜欢的是幸村精市的情况下,让她去玷污那般值得敬佩的手冢国光,她就反胃得想吐。
“手冢国光是我敬仰着的部长、网球选手,更是我尊重的兄长。你们说让我去德国和他互相照应,到底是去照应,还是去勾引倒贴,你们心里有数!”
夏夏的语调里不受控制地带上了激愤,到了后面,已经是破音般的咆哮:“你们凭什么这样羞辱我!?凭什么逼迫我去给别人羞辱我的话柄!?连哥哥都认为我是为了他们家的钱!你们还想毁掉我和手冢哥的关系!?我好不容易融入了新的环境,你们想没想过我的朋友会怎么想我?他们会认为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误会了!”空山美玲和空山井第一次见到向来沉默寡言的女儿如此激动,他们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如往常般出言教训,等终于消化完夏夏话语里的信息,空山美玲急切地解释,“我们是担心你被青学耽误,想送你去更好的学校!你难道不知道冰帝和德国的学费吗?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们何苦花这个钱!你怎么能这样想我们?”
“是我想岔了,还是你们做了不敢承认,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夏夏冷笑,“青学耽误我?那最开始我要转入青学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提呢?你们为了另外两个孩子,提前为他们安排好了一切,进的学校都是最顶尖的;怎么到了我这里,等到手冢哥要出国治疗,你们才‘突然’意识到青学不够好?”
“那是因为我们刚搬家到新的城市,我们也要忙很多事情!”空山美玲解释,“因为当时我们以为你会留在立海大,所以没想过你要转学,等我们忙完的时候,你已经在青学了!”
“你永远有那么多的借口。”夏夏不意外对方的矢口否认和理由充足,她已经习惯了,每次闹矛盾,好像错误的都是她,“我现在不管当初的原因是什么,我现在只想告诉你们:青学很好,我不要转学。”
“我们是你的父母,难道连决定这点都没资格?”空山井的怒气已然要压不住了,“我们已经给你选择了,你为人子女,是想当一个白眼狼吗?”
白眼狼?
哈。
“是我想出生的吗?”夏夏惨淡一笑。
空山井一下子被噎住了。
“如果我能选择,我恨不得从未出生过!既然不爱我,那又为什么要生下我!你们以为我多想花你们的钱?法律规定未成年不能工作,法律规定父母需要抚养未成年子女,但凡没这两条法律,我们之间早就是陌生人了吧?”夏夏冷笑着摇头,“你们不用觉得亏了,等我可以赚钱,我会立刻还你们的钱。”
“我们从来没想过要你还钱!而且如果我们不爱你,怎么会给你那么多钱!”空山美玲受伤地睁大眼睛,豆大的泪珠落了下来,“夏夏,你扪心自问,你从小到大要什么我们没有给你买?你学网球要花多少钱你知道吗?你和精市找的那个教练每小时的收费是多少你清楚吗?你学了那么久,我们有和你说过一次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