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交了。”越前龙马答，“机票也订了，下周一。”
下周一，6月24日。
今天是周五。
当下定决心后，越前龙马的行动力一如既往地果断。
“桃城前辈说希望周末可以聚个餐，部长，你来吗？”
“好。”手冢国光答，“越前，那……”
“不要通知学姐。”越前龙马截断了他的话，“我和她现在不适合见面了。”
手冢国光：“……”
“那就先这样，部长，我先告辞了。”
他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了门口，夏夏一惊，想要躲开却已经来不及了，直直地和越前龙马对上了视线。
越前龙马的神情里倏然闪过什么情绪，却在下一秒恢复正常。
“学姐。”他稍微后退了两步，让开了位置，“你先进来吧。”
他没有问夏夏在门口站了多久又听了多久，等夏夏真的进了办公室，他与她擦肩而过。
“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走了。”
……
手冢国光觉得他今天一天的沉默比之前一年还多，这种无可奈何就像每次和迹部景吾打网球时，总要先等对方发骚完毕一样的心情。
见夏夏还站在门口没什么反应，像个机器人似的，手冢国光不认为她今天还能有状态训练。
“夏夏。”他拿出纸笔，在上面写着什么，而后起身递到了夏夏面前。
夏夏接了过来，上面是一个地址和房间号。
“这是越前住的地方，如果改变主意的话，就去找他吧。”
纠结了下，手冢国光继续道：“他对你狠不下心的。”
夏夏扯了扯嘴角。
真是稀奇，连手冢国光都参与进这种黏糊糊的感情之中了……看来她和越前龙马的事情，是真的让身边的人都很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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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当天晚上，夏夏便生了病。
——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当时脑子里一片糨糊，又不想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那样闭塞、安静的环境，会让她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所以，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来到小花园的摇篮椅上，窝在里面发呆。
数数天上有几朵云，花园里飞过了几只鸟，外面传来了几声车响……
就这样放空着自己，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下来，极大的昼夜温差，冻得她浑身冰凉；而直到此时，管家才发现自家的大小姐居然在花园里。
夜里，医生被紧急地叫了过来，迹部景吾胸口里憋着一口气。
“你们干什么吃的！？”他在走廊里，压低着声音怒斥，“说了多少遍，最近要照顾好她，你们就是这样照顾的！？”
负责照顾夏夏的几个女佣低垂着头，不敢反驳。
不仅仅是迹部景吾，迹部瑛子和迹部先生都找她们说，最近迹部夏的情况可能不太好，希望她们多注意着点，还给她们涨三倍的工资。
她们也的确看到了迹部夏去了花园，可她们以为她是想自己静一静，应该会自己回来……
现在挨这顿骂的确不冤枉。
迹部景吾真的是一肚子火，他找完该负责的人的麻烦后，就冷着脸坐在夏夏的房间里，等着医生给他一个结果。
大半夜的，他肯定不会去打扰幸村精市或者越前龙马。
更别提他很清楚夏夏生病的根源是什么。
十来分钟后，医生为夏夏挂上了吊瓶，才走出来和他情况：“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没有说谎，他最担心的是对方的情绪问题，只要这一块没事，那就不会有太大的事。
其实，他一直都很惊讶断药后，迹部夏的稳定状态；按照她的虚亏程度和精神疾病的严重程度，怎么都不该这样的稳定；只能说，她身边的人真的将她照顾得很好。
现在生了一场病，反而让他松了口气，这说明她的身体终于开始缓慢地适应新的情况了。
“有什么要注意的吗？”迹部景吾问。
“好好休息，每天挂两瓶吊瓶，补充好营养。”医生一一交代，“需要密切地注意她的体温，她这场病应该会持续一段时间，不是什么坏事。等她退烧后，至少三天不要再吹风了。”
迹部景吾一一记下。
……
如医生所说，她这场病持续的时间很久，连续三天，她都昏昏沉沉的没有清醒过。
迹部景吾每天都要想办法给她喂点东西下去，迹部瑛子听闻急得想从英国飞回来，却被迹部景吾阻止了。
ⓨⓗ她正在做一个很重要的项目，不能这样不知轻重。
思考再三，迹部景吾选择给越前龙马去了个电话。
当越前龙马被带到卧室时，迹部景吾抬起眼睑，不咸不淡地说：“我以为你不会过来。”
越前龙马压根没理他，视线第一时间便锁定在了躺着的夏夏身上。
她憔悴了很多。
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肉，现在又瘦了下去。
越前龙马坐在夏夏的床边，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
还是很烫。
可她好像还是有着潜意识，察觉到身侧的人是她所信赖的，不自主地往他这里靠了靠。
越前龙马神情柔软了下来。
他轻轻地给她拢了拢被角，然后冷冰冰地看向迹部景吾：“你们就是这样照顾她的？”
迹部景吾：“……”
哎哟，你小子还有两副面孔呢？
他翻了个白眼：“罪魁祸首没资格质问本大爷。”
越前龙马冷笑，毫不相让：“之前希望我离开的是你们，现在我真的离开了，反过来指责我的也是你们。我之前说过如果你们照顾不好她，就把她交给我来照顾。最起码我照顾她的那些年，她从来没生过病。”
“是我们交不交的问题？”迹部景吾反问，“我们做得了她的主？”
越前龙马到底不想在夏夏的面前和迹部景吾吵下去，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在夏夏的身上，凝视了她许久后，他才下定决心般起身。
迹部景吾挑眉。
越前龙马整理了一下衣服，淡声道：“照顾好她，我的飞机还有三个小时起飞，我要赶去机场。”
迹部景吾：“……”
“喂，越前。”
眼看对方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饶是迹部景吾，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真的要走？你看不出来吗，她需要你。”
越前龙马淡淡地说：“每个人都要承担作出选择后的后果，我承担得了，她也是。
“她没有那么脆弱。”
.
夏夏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都是过去的事情。
本来淡忘的各种回忆，竟然在她发烧时又一点点地涌回了脑海。
她对外界并非一无所知，最起码，她知道越前龙马来了，也知道越前龙马走了。
睁开眼睛时，夏夏对着床边顶着个黑眼圈的迹部景吾露出了笑容：“景哥。”
“啊嗯……？”迹部景吾露出了“是不是烧傻了”的怀疑表情。
他还以为她醒过来会很虚弱，谁知道……怎么感觉还挺有活力的？
夏夏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可是刚笑了一下，干涩的嗓子就让她咳嗽了起来。
“喝点水。”迹部景吾接过管家递上来的温水，放在了夏夏的唇边。
夏夏就着他的姿势喝了点，这才觉得喉咙舒服了不少。
见迹部景吾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模样，她又勾了勾唇。
她身边这群人对她真的很好，无论她作出什么决定，他们都在支持着她，却又努力地不想给她负担。
既然如此，她有什么好想的呢？
“景哥，让哥哥过来一趟吧。”
“好，我……嗯？”迹部景吾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扭回头看向床上的夏夏，“你……”
夏夏冲着他又露出了一个笑容。
迹部景吾的情绪慢慢地从震惊转变成“果然如此”，他张扬地“啧”了一声，伸手压了压夏夏的脑袋：“等着。”
……
幸村精市来得很快，这几天，他过来看夏夏的次数同样频繁，除了他以外，还有很多其他的朋友。
等他坐在床边，为她放好软枕方便她坐起身来后，夏夏才偏头，和这个向来运筹帷幄的男人对上视线。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病后的沙哑，发不出平常的声线：“你是故意的，对吗？”
“你指的什么？”
“全部。”
故意将时间提前，故意刺激越前龙马，故意将一切推到双方都不得不作出决定的绝境。
幸村精市低声笑了，他的长相本就偏向柔和，此时，他的面容更是温柔得像是一汪水，再也看不出前段时间的凌厉。
“我只是不想再看你们俩磨蹭，不逼一下，我可能就要面对订婚后，我的未婚妻跑来和我说，她发现她的真爱是别人。”
“……”夏夏也忍不住笑，“那我肯定会被你教训得很惨。”
幸村精市温柔地凝视着她。
他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笑容了。
“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年我不让你转学，而是接受了你的告白，你会不会就不会遇到越前？”他说，“就算遇到了，你和他之间或许也不会如现在这样，有一段别人插不进去的感情？”
夏夏没有回答，而是轻声却不失重量地说：“哥哥，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无法替代的哥哥。你对我的好，我真的没有办法回报。”
“你不欠我。”幸村精市平静地答，“你陪伴了我那么多年，给予了我最真挚的感情。无论这份感情转变成了什么，亲人之间，没有亏欠不亏欠。”
夏夏勾了勾唇，她从抽屉里拿出一颗润喉糖，放进了嘴里。
幸村精市说：“不过，我以为你还要磨蹭大半年，没想到你能那么快地作出决定。”
“因为我突然想明白了。”夏夏叹气。
幸村精市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一直以来，我敢作出其他的选择，是因为我有底气，包括那三年完全不和他见面也是。
“我知道只要我想，他就一定会来见我，就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他永远都在那。我选择你，不过是仗着他不可能离开我罢了。是不是很自私？”
幸村精市摇了摇头：“如果你真的自私，在他回来的时候，你就会不管不顾地跟他走。你呀，就是顾虑太多。”
“是，所以他问我，能不能为他勇敢一次时，我还是退缩了。”夏夏的声线不自主地低了下去，哪怕过了一周，想到当时越前龙马的神情和语气，她还是觉得心悸与恐慌，“真的要失去他了，我才发现，比起失去他，那些顾虑好像变得不值一提了起来。”
“你一直都很勇敢。”幸村精市认真地说，“勇敢得让我们都觉得你很厉害。”
这是真的。
如果那些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他未必能做到夏夏这一步。
夏夏冲着幸村精市露出一抹大大的微笑，她像是卸下了全部的包袱，眼睛里在闪着光。
幸村精市想，他之所以愿意放手，甚至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他们，就是因为他想看到这个女孩子如今的模样。
她受的苦已经太多太多，他不想再让她的人生出现任何的遗憾。
哪怕越前龙马那臭小子真的想在美国生根发芽不见夏夏，他也要把他拔出来绑好送给他的妹妹。
幸村精市冷酷且双标地想。
“为了弥补我之前自私的想法——虽然那是我无意识的——我决定了，我什么也不管了。既然我自私，可他也做了傻事，我们扯平。哥哥，等我把他带回来，我们一起孝敬你。”
幸村精市：“……傻子。”
他低笑了声，轻声说：“去找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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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夏的身体还是需要休息，就算作出了决定，她依旧要等身体好一点再去抓人。
她订了三天后的机票。
临去前，夏夏还是去了一趟手冢国光告诉她的、越前龙马暂居的宾馆。
这是一间很小的单人房，一应设施俱全，可只有基础功能。卧室里一张床和一张桌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这地方蜗居了那么久，天天还要定时定点地去学校陪她训练，照顾她的饮食起居的。
想到他每天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小宾馆里，夏夏心头又酸又心疼。
夏夏想起越前龙马似乎提到过好几次想搬到她的房子里和她一起住，都被她拒绝了。
真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