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见。”女孩低低地说。
“嗯。下周见。”男人声音中含着一丝愉悦。他眼底清明,好似早就洞悉了女孩心中所思所想。
登机提示再度响起,女孩转身走进安检口。
她就那么背着小包包走着,步履比平时急一些。明明她没有回头,她什么都看不见,却似能感觉到,男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站上安检台,过了门禁,消失在安检口为止。
他的目光,让她背上都浅浅地出了一层薄汗,背部细嫩的肌肤和纯棉的衣服料子相互摩挲。
*
周萱登上飞机后,身材高挑的乘务员对她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将她引到头等舱就坐。
头等舱座位宽大,冷气十足,乘务员将一张干爽柔软的羊绒围巾递给周萱,轻声和周萱解释,这张羊绒围巾是航空专为头等舱客户预订的,不会反复清洗投入二次使用,落地后客户可直接拿走。
周萱接过那方红蓝格子交错的羊绒巾,手指在其上轻轻抚摸,感受着羊绒摩挲过皮肤的触感。
真好啊,坐飞机还送羊绒毯巾。她可不可以多坐几次,多送几张?
“周小姐,感谢您乘坐本次航班,机上有舒芙蕾和松饼等小食配送,周小姐可以查看菜单。”乘务员说着,将一份铜版纸印刷的厚厚菜单递给周萱。
“小食是额外收费呢,还是包括在飞机票里?”女孩一边翻开菜单,一边问乘务员。
乘务员和蔼微笑。“周小姐,小食是航班专门赠送给VIP客户的哦,拿钱也买不到。”
原来不用额外收钱呀——
“嗯,那给我来一份榛子松饼。”女孩点了点食单上。
“好的。周小姐您还需要什么吗?”乘务员声音亲切。
“暂时不用了。”周萱说。
“好的,这就为您准备。”乘务员向周萱轻轻鞠躬,离开了。
周萱躺倒在宽大舒适又松软的座椅上,展开那张羊绒毯巾,裹住自己。
她以前也坐过飞机。可这是第一次,她觉得坐飞机如此舒适。机场直接走VIP通道,不用排队安检,不用转运行李。
以前她和爸爸妈妈也出门旅游过的,那时他们订的也是头等舱,但可不是这种服务——没有这么大的椅子,可以平躺下来,也没有这么靓丽细心的乘务员,没有赠送的小食和羊绒格子毯巾。
女孩不知道的是,国内大型机组的头等舱之间也有差距。头等舱的排位,基本是按照航空里程和每年所交的会员费用决定的。
毫无疑问,梁津在这样的排位中居于顶尖。所以徐正阶替她订到的位置,自然也是最顶尖的头等舱。
榛子松饼端上来了,松饼烤得松软酥脆,带着浓浓的坚果香。周萱迫不及待地拿起叉子,吃了起来。
女孩知道,目前她所获得的这些服务,都是和“钱”挂钩的。钱自然都是梁津的钱。四舍五入,她现在就是在傍大款。
这就是傍大款的感觉吗?坐位置最好的头等舱,享受最优质的服务。
怪不得大家都喜欢傍大款。
就在她吃着松饼时,忽然头等舱的帘子被掀开,周萱率先闻到了一阵浓浓的香水味,这阵香水味呛得她打了两个喷嚏,连忙抽出纸巾捂住口鼻。
香水味是一个女人身上散发出的,女人掀开头等舱的帘子,走了进来,径直在周萱身旁的一个VIP座位上坐下,掏出手机,摆好pose,开始自拍。
女人披着一头常常的卷发,戴着一顶棒球帽,一张黑色的口罩罩住大半张脸,上身一件细细的黑色吊带,外头是一件机车皮克,底下是一条同色的黑色包臀热裤,修长的大腿裹在长长的黑色过膝皮靴中。
她的穿搭引起了周萱的注意。
周萱看看她的内搭吊带和包臀热裤,再看看她的机车皮克和黑色过膝皮靴。不由得想,她到底是热还是冷?说她觉得热嘛,她穿着皮克和过膝皮靴。说她觉得冷嘛,她又穿着吊带和热裤,热裤和过膝皮靴之间露出一截大腿。
周萱就这么看了一会,恍然大悟。这人长相不错,脸裹得那么严实,又穿得夏不夏冬不冬的,这种反季节穿搭,她一定是个明星。
周萱没有猜错。
眼前坐在另一张VIP座椅上正自拍的,正是最近爆了一部小成本网剧、正式跻身小小花行列的女明星张晗暄,艺名暄暄,便也是上次在会所时,缠住梁津的一位。
在周萱好奇打量张晗暄的同时,张晗暄也在打量着周萱,这女孩长了一张极其明艳靓丽的脸,那种明艳和清纯融合得恰到好处,张晗暄还以为是同行,将手机摄像头从前置调回后置,对着周萱拍了一张照片,发给自己的经纪人。
“小覃,帮查一下,这个明星是谁?”
三分钟后,经纪人小覃回复了消息。
“暄姐,这不是我们圈里的。是素人吧。天哪,这年头,素人也长这么好看吗?”
张晗暄扬起唇角,笑了笑,用涂了黑色指甲油的手指哒哒哒在屏幕上敲字。“这素人这么年轻还坐在VIP位置上,怕是某位大佬的小三吧。”
飞机还有五分钟起飞。周萱吃了松饼,要了一杯柠檬水,捧着纸杯子小口小口地喝。
先前给周萱服务的那位乘务员拉开帘子,走了进来,径直对张晗暄道:“这位小姐您好,飞机即将起飞,还请您坐回自己的位置。”
张晗暄原本是二等头等舱的乘客,她只是来这边头等舱假模假式自拍一下。她正摆出各种姿势自拍,这下被乘务员戳穿这不是她的位置,脸上有些挂不住。
“这位置要多少钱,我现在补钱就是了。”张晗暄冷冷道。
“抱歉小姐,这个座位是不对外售卖的,只对VIP开放,您需要达到这些条件才能申请成为VIP客户。”乘务员脸上笑容不变。
正在一旁闲适地喝着柠檬水的周萱一听,顿时竖起了耳朵,目光也不受管束似地转向乘务员这一侧。
什么,难道这个香水味很浓的乘客,她不是VIP客户,但是特意来坐在这里自拍吗?总感觉好虚荣的样子。原来飞机上还有用钱都买不到的位置。然而她现在就坐在这用钱都买不到的位置上。
张晗暄感受到了周萱的目光,这让她脸上更挂不住了。她拎起自己的背包,撞开乘务员,径直走了,一双过膝皮靴在地毯上踩得哒哒作响。
乘务员好似对这种虚荣的“升舱自拍”行为习以为常,只是弯下腰,用掸子掸了一遍被张晗暄坐过的座椅。
飞机起飞,在云霄中平稳穿行。
*
将女孩送到机场后,迈巴赫掉头疾驰,朝着海城西郊驶去。
“徐叔,等这两天的事情一结束,你去海城一趟。”梁津坐在后车位上,因疲倦而低哑的声音响起。
“是,总裁,我已经联系了那边的地产商。梁氏在锦城的一位生意伙伴,恰好有别墅要脱手,到时候我一并去看看。总裁对即将购入的这套房子有何要求?”徐正阶道。
“按照她的要求来。”
徐正阶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总裁口中的“她”指的是夫人。不知为何,徐正阶总觉得,总裁在说“她”时,向来严肃的口吻,带上了一丝温柔缱绻的意味。
总裁对夫人,还是有一丝真心?不然总裁也不至于昨夜陪老爷子熬了一晚上,今早又匆匆回来,送夫人去机场。更不至于,一直在机场等到夫人登机之后才离开。
徐正阶按了按拨盘上的旋钮,将车内的杂音降至最低。他透过车内后视镜可以看到,梁津在交代完房子的事情后,头枕在车座的靠背上,双目阖起。
迈巴赫在蜿蜒的上山路盘旋了好一会,驶入半山腰的别墅。
梁津径直穿过玻璃门,踩着橡木地板上了二楼。正值中午,佣人也下班了。梁津迈着两条长腿,一边解开胸前衬衫最上方的两个纽扣。
他在领间摸索了ⓨⓗ好一会,手指将纽扣从衣扣中褪出去,再落到腰间皮带上,“喀嗒”一声,皮带从扣中脱落。
随着男人的走动,腹侧两条深深的人鱼线在衬衫底下若隐若现,一直没入被皮带束缚的长裤之中。男人继续解开扣子和皮带,将衬衫和长裤放进脏衣篮内,手指拂过衣帽间放置睡衣的那一栏,取下一套浅灰色的柞蚕丝睡衣。
睡衣和他每一寸肌肉都熨贴得宜。
他走进主卧,卧室里连帷幔窗帘都未曾拉起,和女孩早上刚起床那会儿没什么两样。
卧室里酣沉的睡意并未被光线所驱散。男人颀长挺括的身躯朝床上一趟,被子一裹,嗅得到枕头和被子间女孩的气息——她在这里睡得久了,这里都是她的气息。
一种轻盈、清甜、浸润的气息,极淡,若有若无。
男人一觉酣沉。
等他再度醒来时,卧室里本就昏沉的天光越发黯淡起来。窗帘上有薄薄的一层橘红调,想来是日薄西山时涂抹上去的。
混乱的作息让他头脑困倦,太阳穴有一丝昏沉沉的胀痛感。男人伸手在太阳穴处按了按,忽然觉得背上某处也硌得生疼。
似乎是这素来柔软、平整的床单上,混上了什么小小的物事。
就犹如一粒沙子,混入河蚌柔软的内壳之中。
梁津翻了个身,伸手将那团硌得他皮肉生疼的物事拿起。
那团物事是一只女孩子用来扎头发的发圈,稀松平常的橡胶发圈,黑色的胶身,只是点缀了两只亚克力制成的小黄鸭装饰,小黄鸭两只绿豆眼,有红红的翘翘的嘴。
一看就是她的东西。他在她饱满圆润的后脑勺上看到过这只小黄鸭发圈。发圈束起她那一头光滑如绸缎的发,柔顺,乖巧,听话。
他将发圈置于掌心,那发圈小小的一只,手指和拇指反复地摩挲,将发圈拉宽、撑大,旋即松开。
她人已经在千里之外了。
偏偏还在床上留下这么个东西,让他在睡梦中被硌得生疼,一下下地圈扯着他。
第39章 臭烘烘
周萱顺利落地锦城。戴着白色手套的工作人员将托运行李交给她。
她拖着行李, 正想从出口离开机场时,忽然发现机场人山人海,通道两侧, 有人举着黑色的灯牌,嘴里热情地喊着“暄暄”二字。
“暄暄”, 乍一听,周萱还以为人家在叫她。
回头一看, 灯牌上二字是“暄暄”,那些人的目光,都朝她身后看去。
她身后, 是那位香水味很浓的乘客, 她正被一群手机镜头包围, 对着四周的人群挥手, 点头示意。
这下,周萱彻底确定,这位香水味很浓的乘客就是明星了, 艺名叫“暄暄”。
周萱拖着行李在前头走, 粉丝人群不断越过她, 朝暄暄挤去。周萱像一条洄游的小鱼逆河流而上,行李箱被粉丝人群不断摩擦着,差点连轮子都踩掉。
忙乱之中,“卡擦”一声,相机的闪光灯亮起。
周萱只顾着拖行李,根本没注意到。
女孩气喘吁吁地越出疯狂的人群,摸了摸腰间的小包包, 幸好没被挤掉。她回头看看仍在聚集的粉丝群体。这一大波粉丝群体,将机场疏通旅客的秩序都打乱了。
追星可以, 但不要打破正常的公共场合秩序。
女孩啧啧两声,出机场打滴滴到宿舍。
周萱用钥匙打开自己宿舍的门。她已经将近一个月没回来了,门窗都紧紧闭合着,但仍有细小的灰尘落进来。
周萱放下行李箱,拿起鸡毛掸子,将宿舍的书桌、置物架、衣柜外缘,通通都掸了一遍。
掸完灰后,周萱向住在隔壁的同事借了拖把,将水泥地板拖了一遍。直到肉眼可视的地方看不见一丝灰尘脏污后,女孩才打开行李箱,将从家里带来的衣物一件件挂到衣柜里。
将奶奶给的那本存折放进书桌抽屉最里边。
将买的那只熊猫非遗玩偶摆在床头。
做完这一切,女孩收到工作群的通知,刘时元主任让她到会议室开会。
女孩擦擦手就去了。
会议自然和综艺《毛绒绒乐园》有关。
《毛绒绒乐园》是一档录播综艺,主打噱头是明星当“实习饲养员”,在专业饲养员的带领下,学习照顾动物并获取积分,最终靠积分的多少来PK决选出“最佳饲养员”。节目将分为四个行动小组,每个行动小组由一位“专业饲养员”和两位“明星饲养员”构成。
要较真起来,周萱真正入职动物园的时间还不够一个月,她自己都是个实习饲养员,但她好歹动物科学专业毕业,又长得好看,所以被选为“专业饲养员”。
周萱瞧了一眼花名册,有缘的是,她分到的两位明星饲养员,其中一位正好是机场遇到的明星张晗暄,艺名暄暄。
另一位则是不温不火的老牌艺人男演员谭宗时,五十多岁,在娱乐圈素有“动物保护人士”的美名,处事低调,性格温和不争。
这些都不是周萱的关注点。
她真正关注的地方落在录制手册上的宣传语。“本节目致力于对公众进行动物园科普,让公众走近动物,了解动物,参与到动物保护事业当中。”
而这也正是她想参与这档综艺的初衷。
借助关注的力量,让锦城保护中心的动物们活得更好。
因为有了这个目标,一向咸得不能在咸的女孩儿也咸鱼打挺翻起了身。为了能在节目中尽可能地以一种“软植入”的方式向公众进行科普,周萱极有兴致地将大学时的课本拿出来翻了一遍,重新研究动物行为学和生态学。
将书一页页地翻过去,女孩连饭都差点忘记吃。早先刚打扫过卫生,衣服黏在身上潮呼呼的一片,难受得紧,也没有去洗澡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