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经历了几千百万年的演化。。。它们应当在自然栖息地里经风雨、见世面。在那里寻找伴侣,在那里追求爱情,在那里生,在那里死。”*
她喜欢滚滚,比谁都希望人工圈养的滚滚重新回到自然。她希望,就像她梦里那样,它们能在长满鲜花的草地上打滚,而不是望着动物园里四角的天空,一生都闻不到风吹拂竹海时,竹叶散发的清新气息。
她更不希望,这次的熊猫母子,尚未脱离人类创造的半开放式模拟环境,就彻底地断送在冬日的一场大雪中。
天渐渐黑了。
女孩在海拔三千多米的大山里跋涉。
而梁津,接到了一通基地的电话,面色凝重。
电话是刘时元打来的。周萱身份特殊,当刘时元得知周萱六个小时没有消息时,吓得赶紧联系梁津。
梁津的电话,也是周萱在进入板栗坪基地后,在紧急联系人一栏里填下的。
一架湾流650,从海城紧急飞往锦城。
这个夜晚,梁津的记忆里出现了三个小时的空白。这三个小时里,他从海城到锦城,跨越几千公里的距离,人在飞机上,头脑无法思考,好像变成了古老的、笨重的黑白电视,屏幕上一直是雪白的噪点。
三千多米、失踪、失温。各种可能性在脑中转圜,明明飞机上暖气充足,他却好像坐在数九寒天里,被判了死刑。
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用手机拨打着那个特殊的紧急电话。那个电话,连通着女孩的小天才电话手表。
手表还是他亲手给她戴上的。他让她时时刻刻带着,不要摘下来。她也听话地带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随时联系到她。
他一遍遍打,一遍遍收到机械的女音提示,“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男人胸腔中弥漫着浓雾一样的窒息感,将手机朝地上一掷。黑莓手机的边角磕在厚重绵软的地毯上,发出沉闷声响。
他坐在飞机上,头脑却自动回忆起他们上次见面的一晚。那时她要按摩,开玩笑说他的力度“不够重”,他使了坏,凶狠又强悍,直要到她呜呜哭着求饶。
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害怕”。他怕他们会就这样结束。
第84章 操碎心
锦城, 机场,湾流G650降落。
一辆通体漆黑锃亮的牧马人等在机场外,轮胎上纹路清晰深刻。司机紧张地在驾驶室外恭候。梁津迈开极大的步伐, 大步走过来。
他面色沉沉,不见一点喜色, 跟在身后的保镖和助理大气不敢出,一时间气压低到极致。
司机叫了一声“梁总”, 伸手拉开驾驶室的门,正要坐进去,却被梁津推开, 趔趄着向后几步。
“借过。”穿着Burberry黑色风衣的男人脸色阴沉, 明明是一句抱歉的话语, 听在司机耳中, 却让后者胆战心惊。
梁津径直坐进驾驶室里,“砰”地一声关上车门——紧急关头他要自己开车,他谁都信不过。徐正阶在一旁看着梁津, 有点呆愣。梁津一向不喜欢和他人产生肢体接触, 更不会动辄推开下属, 但他现在这两样都犯了,急迫的心情可见一斑。
徐正阶没来得及再想什么,眼疾手快地拉开牧马人的副驾驶,在引擎即将启动之际,将屁股挨靠在坐垫上。
牧马人像一匹疯马似的弹出去,速度开到120迈。徐正阶眼前掠过两侧不断倒退的花草树木,只觉得脑袋都在生疼。
夫人情况难料, 总裁要疯了。整个世界也要跟着一起疯掉,秩序在崩坏, 在坍塌。
已近深夜,公路上车马稀少,偶有零星几辆,被牧马人不停超越。徐正阶瞧着好几次牧马人擦边过车,心惊胆战。总裁开车也疯了不要命了——到时候还要开上盘旋曲折的盘山公路,梁津的车技不知能不能驾驭得住?
好就好在,事实证明徐正阶的担忧是多余的。上了盘山路后,方向盘在梁津手中灵活地转动,转弯,车速不减,车始终在车道靠右居中的位置。
盘山公路好像永远都望不见尽头,车头雪白的大灯照亮两侧黑黢黢的树木,再将它们甩到身后。终于,印着“板栗坪基地”的掉漆铁牌,出现在视野里。
梁津猛踩一脚刹车,车在门口堪堪停住。
正在门卫室里焦急等候的刘时元,额间青筋突突跳着,急忙起身迎接梁津,脸上陪着笑。
“梁总,就在两分钟前传来消息,小梁太太已经找到了,人没有大碍,只是在向阳坡上摔下来,左臂有伤势。”
刘时元额头都在冒汗,他说得急切,既要早早告知眼前这位梁总消息,又要斟酌词句,想着怎么描述周萱的伤势,不能将她描述得太重,但也不能太轻描淡写,不符现实。
毕竟眼前这位挺鼻薄唇、面若修罗的男人,是基地如今最大的金主,前不久才拨款了几个亿,帮助投资建设和更新基地的基础硬件设施设备。
刘时元作为接触到资金流转环节之一的底层领导,光抠一点油渣子就吃得脑满肠肥。
眼前这位就是他的金主,他的衣食父母。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这位衣食父母。
“她现在在哪?”梁津眼睛发红,哑着嗓子问。那句“她人没大碍”,让他脑中黑白电视般宕机的状态中断,眼前的雪花点和耳边滋啦滋啦的失真噪声终于消失不见。
一切都还来得及,都还没有结束。
这一刻,梁津真正意识到,什么叫“虚惊一场”是最美好的词,这真是再美好不过。她没有事就好,他的小女孩,她没有事就好。
“基地已经派救护车过去,将小梁太太接回来了。”刘时元恭敬道。
梁津身后的徐正阶听闻,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幸而夫人没事,幸而没事。要是有事,总裁怕是要疯。
*
板栗坪基地内,救护车在公路上艰难前行,道路两旁的积雪被车尾气一融,化成脏兮兮的泥水。
车内,周萱坐在座位上,裹着同事给她披上的军大衣,一杯热水递到她面前。
一个小时前,她终于在海拔三千多米的山坡背风处,发现一大一小两只滚滚。滚滚妈带着小滚滚,正躲在岩石缝隙里,只露出一张蓬松的大脸。
终于找到了。她喜出望外,却只敢远远地望着它们 。
熊猫始终是野兽,尤其是经过挑选,最终进入野培名单的熊猫,野性和警惕性很强,它们牙齿锋利,咬合力足。基地里曾有一位老前辈,在寻找熊猫幼崽的过程中,被想要护卫幼崽的母亲咬伤了,至今双手关节钙化难以伸直。
是以周萱十分警惕,她不敢靠它们太近。
她正想用无线电呼唤同事,告知熊猫母子的下落,不料母兽好似发现了她,侧头就要钻出洞穴。周萱心情紧张,生怕它要出来咬她,急中生智,从布满大雪的雪坡上滑落下来,骨碌碌连滚了好几十米。
她在打赌——赌在野外环境下,母兽不会为了解决潜在的“威胁”,置洞穴内的幼崽于不顾。好在她赌对了,母兽真的没有跟着下来。
在滚下雪坡的过程中,周萱双手抱住头部,左臂因此磕上了一块大石,移位了。等她浑身又冷又疼,从雪地里爬起来,颤着身体,忍着左臂撕裂般的疼痛,去摸索腰间的无线电便携设备。摸了很久还是一手空,她这才发现,设备不知何时丢了。
好就好在,二十分钟后,她遇到了一同寻找熊猫的队友。
如今,跟在救护车身后的皮卡车上,正运着熊猫母子。因为将它们找回来了,大家脸上重新有了些喜色,猜测着熊猫母子长途跋涉到那处的原因。
周萱满心满眼感到欣慰。手骨折了不要紧,打个石膏,过一两个月就能好了。熊猫找到了就行。
“萱萱,你不要命啦?自己一个人去到海拔那么高的地方,要不是我们早点发现你,你就要完了。”
一个同事说。
“就是。这可是参加野陪的大熊猫,是野兽,你一个人去找它们,有点太自不量力了,就不怕它咬断你的胳膊?”
另一个同事嘟嘟哝哝地抱怨。
“嗯。我下次不会了。”周萱乖巧地应声。她知道自己给同事们带来了麻烦,面对抱怨只是笑了笑,将自己身上的军大衣裹着紧了又紧。她里头的衣服都湿透了,是滚下雪坡时被雪水融湿的,只是车上有男同事,她不能着手更换衣服。
还是冷。方才在雪地里,她觉得浑身都冷透了,冷得牙齿都在打颤,现在还没缓解过来。
“嘎——”就在这时,救护车来了一个急刹,车猛地停住。周萱伸出尚未受伤的右手抵住车座,身旁的同事已经叫了出来。
“怎么回事?”
“周萱,周萱,换到前面那辆车去。”
刘时元那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女孩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她这一侧的车门就已经打开,紧接着她看到一张英俊的脸 ,挺鼻薄唇,面上罩着一层寒霜。
梁津出现在她面前。
女孩瞪圆了眼睛,既惊讶,又喜悦。好像每次都是这样——她和殷商屿在乐乐动物园碰见的那次,也是这样,梁津会半路过来截车,从天而降。有句话是怎么说?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会踩着七色的云彩,在她危难关头出现。
只是现在,她的“意中人”面色沉沉,冷得可怕。他一双眸子幽深不见底,好像要全然地将她裹挟进去,吸进去。
救护车的车门被关上,临关上前周萱还听到同事的讨论声。
“哇,周萱她老公来接她啊?”
“她老公好帅啊啊啊啊啊。跟我们好像不是一个世界的。”
“废话。周萱看着和我们也不是一个世界啊。”
然后她被转移到温暖宽敞的牧马人后座。身上那件厚重的军大衣被拿走,徐正阶重新拿了软而厚的毛毯过来,还有一袋衣物。周萱低头摸着毛毯,认出这是某家以保暖著称的羊绒毛毯定制款。
“你来开车。”梁津简单指挥徐正阶。多年没有开过山路的徐正阶,只好硬着头皮坐在驾驶座。
牧马人启动。
“去医院,开快点。”
身后,男人沉声开口,视线再度落在女孩身上。
入冬以来,她似乎比之前更瘦了,越发显得小脸尖尖,一双杏儿眼清清冷冷的,红唇苍白,只是唇珠依旧饱满。她裹在毛茸茸的毯子里,像一只惹人怜爱的小动物。
此刻她眼中涌出一点害怕的情绪,就好像是做错事了的孩子,怯生生地看他,细嫩的手指抓着他的袖口,她的小手指冰冰凉凉,冷意透过羊绒风衣的袖口,传递过来。
男人心底无声叹气。她真是,让他操碎心。
周萱眼睫微颤,眼巴巴看着梁津,她真怕这个男人又生气了。她去寻找野培熊猫这件事,是怎么惊动他的?他的消息是不是太灵通了?后知后觉地,女孩发现,梁津那权力的“触角”,似乎伸到了锦城。刘时元越来越对她照顾有加。基地里不乏年轻单身的男同事,但是他们都不敢骚扰她。
眼下他匆匆从海城赶过来,是不是她在山里待得太久,他以为她失踪了?
脑中思绪万千,女孩还在犹豫要不要开口先道个歉求饶。
忽然,“嚓”地一声响,隔板升了上去,将车后座隔出一个隐蔽的空间。暖气开得越发充足,充足到她手指痒痒,紧接着,男人的大掌伸过来,面无表情地拿掉她身上毯子,脱下她的冲锋衣外套。
再之后是里层的毛衣,保暖的打底衫。她的里层保暖衣物已经湿透了。梁津居然注意到她衣物湿透的事——想到这点,女孩心里暖融融的,只是他帮她脱衣服的动作带着一丝粗鲁,有一种毫不怜香惜玉的意味。
要是平时,她自己脱就行,但是现在,她左手骨折了,挂在脖子上等着去医院打石膏,行动笨拙。
“我自己来就好。”脱到最后一件浅咖色的打底衫时,他有些扭捏地拒绝。虽说在别墅里,她经常被他脱.光.光,被他按在床上一.丝.不.挂。甚至有时候天光还大亮着他就这么干。相较于新婚那一会儿,她是没有那么害羞了,但这是在别墅外,地点不一样,她不自觉地想要推拒他。
“你自己怎么换?”男人终于开口,声音还是沉沉的,像是在寒冰里浸泡过。
女孩瑟缩了两下身体,他将打底衫脱了,又去解她胸衣的扣子。
她捂着胸口不肯。这件也没有很湿的。
晕黄的车灯下,她身体瓷白细腻,像一只细腰瓷瓶,腰肢纤细,蜜桃臀饱满。车内暖气十足,她几近于赤.裸,而他衣服齐整,就连衬衫都扣到最上一颗。
女孩害羞地将右手横在胸前,紧紧并拢着双腿,企图将一切掩在阴影中。
“又不是没看过。”男人瞧她苍白小脸上两片绯红,淡声。
她咬住唇。看过就看过。他干嘛又要说出来?说出来她会被羞死的。女孩脸上闪过几丝气恼的神色,正要让他赶紧替她穿好衣服,却忽然被他掐着腰抱到大腿上,轻而易举地被翻了个身。“啪”地一声,毫无预兆地,他大掌落在她臀上,声音清脆。
这一下被打得猝不及防。打得女孩脑子都有些懵懵的。她是太久没在床以外的场合被他打过了。他怎么又打她了?她缩着臀肉想从他膝盖上逃走,却被他紧紧扣着腰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