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洒洒将明信片空白处写得密密麻麻,填上地址贴好邮票。
走时为他挑了一个冰箱贴,一份不贵重却大老远背回去的礼物。想起他的那大帮朋友,本来跨出店门的脚又收了回去。
下午众人皆留在酒店,喝点小酒肆意开狂欢派对。大家都举着香槟,和音乐一起摇摆晃动,欲在狂欢中
游星心不在焉,估算瑞士与国内时差,她定了五点五十的闹钟,闹钟响时她连忙放下手中香槟,揣着手机借口上厕所回了房间。
众人的哄闹在锁舌咔哒一声后绝于门口,一切归于寂静。
“喂。”周砚均的声音轻轻传过来。
她开了免提,将手机放在茶几上,“喂。”
两人都没有忙于搭腔下一句,安安静静享受只有彼此呼吸声,像在身侧般。游星打开房间里的香槟,瑞士和国内时差六小时,她的眼前夜色才刚刚落下帷幕,而他的那头,众人已为新一年备好烟花烟火,牵好相爱人的手,欲许下最诚恳的愿望,满怀期待。
“你听。”她独自晃动香槟,液体与瓶身清脆碰撞,‘砰’地一声揭开木塞。
“嗯,听到了。少喝。”
游星解释:“跨年夜肯定要庆祝啊,香槟不醉人的。”
她出国万千次,这是第一次欲迫不及待回国。两人简单说了两句,游星问:“你在哪,身边有人吗?”
周砚均在自己房间,话刚落,对面的人挂了电话。他未搞清形势前,微信视频发送过来。他鲜少与人视频,不大自然,但想了想,还是点了接通。
视频里略微昏暗的灯光让游星眉头一皱,“朋友,你房间里的灯还没有修吗?”
周砚均只有睡觉时才会回房间,倒坏不坏的灯勉强能用,就一直拖着。“明天换。”
她举起酒杯,“干杯!在2018年12月31日的最后十分钟,敬你!希望周老板的事业,蒸蒸日上!”
周砚均眼含笑意,从一旁桌上顺起杯子,“新年快乐。”
她恨不得顺着网线回流原,跨年夜不能待在他的身旁,是她的遗憾。“奶奶呢?”游星抿了一口就将杯子挪开。
苏玉早睡了,年轻人对任何节日都向往万分,她一个耄耋老人就不凑这个热闹。“睡了。”
“跨年夜没人约你?你的行情这么差,我不信?”她曲着腿,下巴抵着膝盖。
周砚均摇头。
游星追问他的好友帮踪迹,他一个个为她数,“齐佐去找李宥珍了,李宥雨在市区陪男朋友,曲悠悠和曾巩成一对,黄七月周恒也各自陪对象。”言下之意,就他一个孤家寡人。
“呵,我不信,难道就没有哪个花花蝴蝶约你?”她故作不在意,斜睨对方。
周砚均倚靠床头,床头灯给他的画面添了不少光,侧光打下来,眼睫浓密扑闪,给这双冰冷的眼眸增添了柔情。“没有。”
先前有女客户给他发过微信,客户关系不能冷漠处理,他回了,对方邀他跨年夜吃饭,他寻借口要回家陪家人。
周砚均单手拿了本书,“你呢?”
被反问的对象不甘示弱,嘚瑟得很,“我?用得着问,自然是邀约者无数,我还没来得一一回复。”看似夸大语气,实则事实。这日问候她的友人大多性别男,问她在何处,有没有人作陪,赏不赏脸吃饭,诸如此类的话语。
游星回了几个,宛如常态的插科打诨回复,开着玩笑但坚决拒绝。
周砚均语气寡淡,“那怎么一个人在房间?”
她扶额苦恼,“还在愁翻谁的牌子,朕每日都头疼,还是羡慕你,一个人落得清闲。”
周砚均轻笑,“那今晚翻谁的?”
游星顺口接下去,“你的呗,朕的好爱妃。伺候好朕,朕的后宫都可为之抛却。”
两人一来一回,周砚均顺着她贫。
忽而,视频那头传来的烟花声噼里啪啦,声音很密集。她看了眼时间,零点零分,跨年了。周砚均起身,将摄像头朝向窗外,“游星,新年快乐,愿你睡得好,吃得好,开心,健康。”
很简答朴素的祝福,是对她的关心。他的声音很轻,险些被烟花声掩盖,游星还是听到,“你也新年快乐,希望奶奶身体健康,你也快快乐乐,事业更上一步,爱情事业双丰收。”
两人没再说话,默默看着烟花绚烂绽放,二人皆沉浸于此。
烟花声渐灭,一声叹息传过来,周砚均拉上窗帘,问她叹什么气。
“突然很后悔没有在流原跨年,这么好看的烟花没有亲眼看到。”市区禁烟花,少了诸多氛围。她每次放烟花都要和友人去郊区。
“等农历新年时来我家放。”周砚均不是喜欢许诺未来的人,因为怕失约,可他还是忍不住次次给对方期待。
“说好了!”
年是跨了,但视频舍不得挂。
游星躺到床上,举着手机和对方聊有的没的,聊生活琐事,聊童年经历,聊身旁人,说起李宥雨和异地男友,游星找到契机问:“周砚均,你觉得宥雨和她的男朋友能修成正果吗?”只有她自己知道,问的是别人,答案却映射自己。
第58章
周砚均的手机立在桌面,双手解放翻书,“他们早就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刻,为何不能?”
“异地啊。”
周砚均从未觉得流原到川平的车程两三个小时叫异地,反问她,“你的认知里,多少公里算异地?”
游星解释道:“两人结婚了却在两个地方工作,每天累死下班开车回市区不现实,高铁要一个半小时,就只能周末才聚,还不叫异地吗?”而彼此未陪伴的时间里,就很容易被钻空子。夏知桐和陈之侨是例子。
“区县之间的工作调动很容易,其中一个人妥协即可。市区的发展可能大,郑卫东早就在打点,为宥雨寻一份合适的工作。估计结婚后她就会去市区。”周砚均理智分析两人的情况,并未拓展到其他人。
“由此可见,你也觉得异地不可取,总有一个人要牺牲对吧?”
周砚均对异地与否没什么想法,对象都没有,这不是他该忧虑的问题。“还好。”
她自言自语道:“市区的发展好,大家都想在大城市寻得一席之地。”只有周砚均这个傻子,非往犄角旮旯钻。
“那你有想过将公司搬去市区吗?”
“没有,目前公司地址挺好的,挪动做什么?”
“市区机会多,更好啊!”
周砚均想起一事,“市区是好,那你回市区后准备做什么?”他心底清楚,游星没几个月就要回市区。小地方容不下她,但离了人盯着管着,她会不会重回奢靡浑浊的生活,能否重振旗鼓,积极向上?
这是他担忧的事。
游星卡顿,她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不知道,到时候再说。”
周砚均要她规划好人生,给她布置任务,要她回来后写一年人生规划。游星耍赖,不愿写。周砚均坚定地看着她:“没商量。”
这般眼神她就知道了,重重叹气,“行吧。”他下定决心的事,岂是她撒娇就能改的?
周砚均待她答应了才说:“写完有奖。”
“什么奖?”
——
游星请假时算准了日子,将收假日落在周五,这样她能少扣两日工资。她落地时是工作日,磨了许久让周砚均来接她。
柳悦琪先看到周砚均笔挺的身姿站在出站口,她看向身后人,“来接你的?”
两人的较劲永不消停,游星勾下墨镜挂领口上,兴奋向对面招手,拖了半晌才搭腔:“废话,不来接我,接你啊?”说完,她余光搜寻程新磊的身影。
即便年少时的欢喜早已淡然,但当初小心翼翼呵护的白月光却是旁人唾手可得,柳悦琪有些吃味,“他怎么看得上你,是你在缠着他?”
游星未恼怒,“舔狗人生注定卑微,我不需要!”一语双关,她可不想在此处和柳悦琪吵架让人看笑话,撂下话后连忙推行李走人,留下身后人气得跳脚。
夏知桐习以为常的反应,没说什么,与游星道别后和李望也一道走。
周砚均隔着远处和夏知桐打招呼,其他人连目光都不曾落他那里,他不在意,接过游星的行李和她并行。
游星按着脖子,“好累,脖子痛。”抱怨一句后问:“客户走了?”
“嗯。”工作日周砚均愿意来接她,也有要送客户去机场的缘故。“吃什么?”
她们落地的时间早,正是午饭时间,“不知道,你有推荐吗?”
周砚均知道和她探讨‘吃什么’是一个无解的答案,除非大小姐提前想好,索性放弃尊重她的意见,自行驱车。
川平的机场在郊区,车程要一个半小时才能到她的住所。游星在飞机上睡了一程,上车后调好位置继续睡。
这一觉很踏实,没有再半梦半醒。等到了地下车库许久,她才缓缓睁开眼,看眼手机,睡眼惺忪:“一点了。”
周砚均早半小时前就到了,看她睡得沉,只是将后座的毯子拿来给她盖,任她睡去。
这一觉她睡得好,神清气爽地调正座椅,顺道给她的时差调了回来。“怎么不早点叫我,你饿了吗?”
周砚均吃了面包垫吧,眼下没太大感觉。他从塑料袋里拿出膏药递给她,游星疑惑看着他的动作,“什么啊?”
“这款药膏不错,贴一副在后颈,可以缓解疼痛。”
游星想起刚才无意识抱怨了句脖子痛,每次长途飞行她都会落枕,早已习惯。对方却听了去,不知何时买的药,“你什么时候买的?”
周砚均语气平缓,“很久以前。”
游星从未在车上见过这盒膏药,不信但没戳破,“行,谢谢朋友。”
游星拆开后自己贴上,周砚均本以为她会撒娇让他帮忙,但没有。
“上去吧。”他下车去后备箱为她取行李。
游星下车撑懒腰,“你想好吃什么了吗?”
周砚均欲打算带她放好行李后在她家楼下附近随便吃,“颠簸这么久,在附近随便吃点后好好休息。”他补充道:“别忘了你的规划。”
吃饭也算约会,她嫌他扫兴,敷衍道:“知道啦,民以食为天,先吃饭,吃饱才有力气写。”她方才做梦梦到高中,她穿着校服遇到少年时的他,就在川一中的校门口。
“不要在附近,吃腻了。”
周砚均为她推行李,按了电梯等待,游星问:“你的母校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我想去!吃完了后还能在学校散步。”
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只是想与他齐步重温他的过去。
‘叮’一声,电梯门开,周砚均用手虚挡门,示意她先进去,“那就去川一中。”
——
跨年也是元旦,学校收假第二天,附近的小吃街略显清冷。他们到时大概三点左右,学生正是上课时,川一中旁的美食街更是没什么人。
周砚均当时住校吃食堂,对学校附近的美食掌握程度还是大学后才知晓。他带着游星左拐右拐,在井字型的小巷中穿梭,最后停在一家没有招牌的苍蝇馆子前。
游星看着四周堪忧的卫生状况,地上是吃剩的一次性纸碗和塑料凳子,踌躇不前。
周砚均:“这家兰州拉面开了十三年,很有名。”
苍蝇馆子都是这般,周遭环境堪忧,但味道又是好的。
她迈腿跨过湿溻溻的石阶,小店比外面的环境干净得多,周砚均为她擦拭桌面,同时跟老板搭话,“两份兰州拉面,一份微辣。”
他是常客,老板笑道:“女朋友?”
游星抬眸迎上去,对方是个地中海痩矮中年人形象,慈眉善目朝她笑,她回以同样的笑意。
对于他抛出的问题,游星没有着急撇清,暗暗期待回话人的答案。周砚均将一次性筷子递给她,刚张嘴欲回话,老板又说:“小半年没来了,最近很忙?”
“对,挺忙。”
游星没等到期待的回答,对方未积极回应对她来说就是逃避。但喜欢一个人就会不自觉低下姿态,她没有耍脾气的底气,怕对方也生气,她掩饰这点不痛快,和对方一起,吃完饭后逛学校。
本想借着逛学校了解他的点点滴滴,可她提不起兴致,两人草草绕了一圈操场,篮球场,从学校后门出来。
看着远处的摩天轮轿厢在高空中轻轻晃荡,冬季没有太阳,暮色沉得快,她指着摩天轮:“周砚均,去坐摩天轮。”
周砚均顺着她的指向看过去,有些犹豫,他恐高,游星不知。在对方即将要垮脸之际,他应下,“走吧。”
摩天轮所在之处是个公园,里面的游乐设施很老旧,但摩天轮的位置很好,能眺望川一中的淡泊湖,能俯瞰川平高低不一定的大厦,也能看连绵不断的山脉,深受大家喜欢。
等他们二人上去时,不夜城的霓虹灯一一亮起,傲娇仰起头颅向暗夜宣战。
周砚均坐时紧紧拉住把手,游星发现他不自然,故意动一下,“你怕高?”
周砚均鲜少露怯,他也嘴硬,“没有,适应一下就好。”
游星猛地起身坐到他的身侧,轿厢失去平衡距离摇晃。他的脸色未变,在她坐过来时下意识手抓浮木般抓到她的手。紧紧抓着,游星能感到他的掌心湿润,“这么怕?”
周砚均警告她:“别动。”
游星没想到他这么怕,倒也不再动作,“好好好,不动。”
摩天轮慢慢升上空,俯瞰川平有种指点江山的豪气,游星指着远处的楼栋,“上空看着我家好近,你看,那一栋。”
周砚均看过去,他第一次坐摩天轮,也第一次以此视角看川平。
游星看他没应声,以为他还是紧张,舒缓他的情绪,“你不要怕,我们很安全的,你不是喜欢爬山吗,这个视角比山顶辽阔得多。”她拿捏语气像极了他平日宽慰她。
周砚均瞥她,“谁说我怕。”
两人无数个独处的时刻,都与此刻不同。他们与弯月齐高,清冷的月光直直投射进来,四周微弱的星光闪烁,她的呼吸逐渐与其同频,而下方是钢铁森林,是流光溢彩的霓虹。
游星打开手机找了首应景的英伦摇滚,小号奏响那一刻,她觉得二人应该身处洋红色晚霞下的沙滩上,有灼烫橘红的落日。天空是柔和的粉和橙,眼前是海天一线的蓝,是一排排椰树的绿。他们在音乐下共舞。
慵懒惬意,迷离且浪漫。
周砚均双手环抱,不像她的抽离,认真听歌词。
“可不可以不想你
我需要振作一下
七八九月的天气
像我和你需要下一场雨
需要你我是一只鱼
水里的空气
是你小心眼和坏脾气
没有你像离开水的鱼”
“这首歌是不是叫‘我是一只鱼’?”周砚均难得和她的音乐品味同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