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看着那一步三回头的娇小背影,心里别提有多遗憾了,看向小孩儿时谴责的目光藏都藏不住。
严凉无可奈何地说了一句:“别乱点鸳鸯谱。”
“暴殄天物,木头。”秦慕只差明说那小师妹就是严凉未来的媳妇了。
“回山。”严凉不想多言。
失去了做红娘的乐趣,秦慕此刻的心情别提有多沮丧了,连回应都有气无力的。
幻妖被擒,传送的法阵自动破除,下山的路就一条,简单明了。
与在山坪镇外等候的弟子会和之后,一行人便准备启程回亭华山。
黑鹞自然也跟他们一道儿。
可众人还没来得及起行,就听见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很是热闹。
一大帮人披红戴绿,从山坪镇中而来,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热情喜悦的笑容,呲着嘴露出牙花子。
亭华山众弟子不明所以,不晓得眼前这一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却见其中一个穿金戴玉、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走出人群,向着众弟子一拱手,笑得露出嘴里大金牙,闪着富庶的光:“鄙人金正山,乃是山坪镇的镇长。各位小仙长,感谢你们为山坪镇的百姓除了妖邪,从此咱们这个小镇又可以重新恢复安静祥和了。若是仙长们不嫌弃,请务必在本镇稍事休息,让我等好好款待诸位。”
而后便是一系列道谢声,溢美之词如同潮水般朝着弟子们涌来。
严凉这些年时常被指派任务,对这样的场景早就见怪不怪,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微微颔首。
秦慕却从没有受过这种高级别的待遇,有些不习惯,清冷的面貌几乎维持不住。
见这位姐姐发呆的怔愣模样,严凉觉得甚是有趣,调侃一句道:“师尊,镇长等着你回应呢。”
“啊?”秦慕一时没反应过来,流露出一点点不知所措。
严凉只不过是随口一句,并没有真心为难这位姐姐的意思,正想开口替她解围,却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话。
“既如此,盛情难却,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秦慕大方拱手,居然答应了金镇长的邀请。
此话一出口,严凉再想拒绝也来不及了,错愕之余也只能妥协。
金镇长自然是喜出望外,能得仙人眷顾可不是谁都能有的,这虽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却也让他觉得颇有颜面。
“仙长,这边请。”于是,众人便见到一副殷勤得过分的面孔,那颗金牙亮得甚是耀眼。
秦慕转眼看见被束缚的幻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似乎不该这般贸然答应,他们如今有更加紧急的事需要处理。
严凉见这位姐姐羞愧的目光便晓得了她的想法,轻声安抚了一句:“没事,晚一点也可以。”
小孩儿真贴心,秦慕立即将心中为数不多的愧悔抛诸脑后,毫无负担地跟着金镇长往山坪镇里去。
虽然没有表现出焦虑,可他终归还是在幻妖的禁制上又加了一层束缚术,以防万一。
至于黑袍邪修,因伤势极重,先带着石晶椁随弟子回亭华山了。
一进城,秦慕就用满是新奇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四处打量,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消失过。
严凉见这位姐姐如此高兴,决定不扫她的兴,只是用了传音符召唤亭华山的精英弟子前来带回幻妖。
金镇长热情地介绍山坪镇的风土人情,说着这里的由来以及其中的名人轶事,喋喋不休,滔滔不绝。
秦慕听得津津有味,觉得这镇长不去当说书先生真是屈才了。
镇上的人都想一睹修仙之人的风姿,互相推搡着往前挤,将通向城门的这条路堵得水泄不通。
那些人脸上露出热切得有些夸张的神情,足可以称得上是癫狂,殷勤得有些可怕了,令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阿凉,我觉得有些不对劲。”秦慕小声对身边的人说。
“怎么了?”严凉有些不明所以。
“我觉得他们的脸看着有些——狰狞。”秦慕斟酌再三,终于找了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此刻镇民的神情。
打眼望去,严凉并未察觉出什么不妥,但他选择相信这位姐姐的判断,于是轻声道:“事有蹊跷,即刻撤退。”
他将离去的信号通过语音传密给众弟子,以便等会儿一道儿行动。
数把飞剑一齐腾空而起,飞鸢与黑鹞也扑扇翅膀,从地上闪现到了半空中,身上还载着秦慕。
这动静非同小可,掀起了不小的飓风,飞沙走石,灰尘漫天,将底下的人吹得七倒八歪,甚是狼狈。
金镇长以手掩面,强撑着开口喊道:“诸位仙长这是何意?”
秦慕拱手一礼,随意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要事在身,不便耽搁,就此别过,还望海涵。”
话音方落,众弟子齐齐升空,准备御剑而去,却发现无法动弹,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挡住了。
“鄙人盛情相邀,仙长今日定要留下一叙。”金镇长一抬手便止息了纷纷扬扬的风沙,整个人的气势随之一变。
与风声一同消失的还有人群的喧嚷嘈杂。
底下的镇民不见了,统统消失殆尽。
此刻,原本热闹的山坪镇鸦雀无声,众弟子的心跳声重如擂鼓,一声声响彻耳畔。
严凉运起剑气,打算一剑破开这道阻碍众人离去的屏障。
随着“嘭”的一声巨响,剑气消散,遗憾的是,屏障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
严凉还想再试,但秦慕却劝阻道:“阿凉,稍安勿躁。”
金镇长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形貌站在那儿,脸上笑意不减,嘴里的金牙闪闪发光,一副胜券在握,胸有成竹的模样。
这一看就是高人的做派,实力不可小觑。
秦慕决定先礼后兵,静观其变,于是落地施礼道:“不知阁下为何与我等为难?”
“尔等坏我好事,今日是留你们不得了。”那金镇长二话不说便动手,随手一挥便将半空中的人掀到了地上。
佩剑叮铃哐啷落了一地,毫无准备的弟子们摔得四仰八叉,好不狼狈。
秦慕与严凉的状态相对要好些,一个趴在飞鸢背上,另一个踉跄了几步便稳住了身形。
“看来藤萝山的法阵设置是你主使了。”秦慕瞬间明白了这人与藤萝山之间的联系,试探着问,“你是要救这幻妖?”
金镇长运起灵力,直直朝着幻妖袭去:“区区小妖,无用至极。”
众弟子慌忙结阵抵挡,没一会儿便有力不从心之感。
严凉在对上那道灵力时便明白对手实力深不可测,暗道此番怕是陷入了极其凶险的危局之中。
“兔死狗烹,卸磨杀驴,真是心狠手辣。”秦慕撇了撇嘴,啧啧有声地感慨道。
“一个小卒子罢了,老夫想杀便杀,还轮不到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娃娃来置喙。”金镇长神色凌厉,眼神狠辣。
话虽如此,但他到底停了手,没再接着攻击,令亭华山弟子到底轻松了些。
真是狂妄,秦慕默默腹诽,但表面上还是打起了商量:“前辈,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趁着还没打起来,咱们化干戈为玉帛,息事宁人,如何?这幻妖被我们带回去也是要受罪的,不劳你动手,我们便替你收拾了他。”
“你这娃娃嘴皮子挺溜,几句话就想把先前的仇怨一笔勾销,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不错。”金镇长冷冷一下,眼神陡然变得阴鸷,“不过老夫最讨厌的就是伶牙俐齿,油嘴滑舌之人。”
严凉反应迅速,在金镇长变脸之前便将秦慕护在身后,只听嘭的一声响,是两股灵力相撞的声音。
“碍事的小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妨碍老夫,找死!”金镇长眉头一挑,身上气势陡然变得凌厉,衣袂翻飞。
秦慕意识到事情不对,在严凉打算硬抗时闪身来到他身前,在凌厉的攻击来临的那一刻牢牢地护住了他。
一声闷响,那是灵力击打到实物时发出的声音,听着便有种令人感到窒息的疼痛。
严凉惊见身前的人大张着手臂,扬起了修长的脖颈,如同濒死的天鹅般,透着绝望与死寂。
他正想上前查看,却发现这位姐姐冲他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嚣张地宣告道:“太弱了。”
这话就像个一根引爆的导火索,瞬间将金镇长的怒气值点满。
秦慕还没来得及说出下一句贬损的话,下一刻更猛烈的灵力袭来,身后又受了一记重击。
第16章 九州最强防御
严凉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姐姐又摆出一副飞鸟展翅的模样,心头不由一紧,下一刻却见她又好端端地笑了起来。
“还是弱。”秦慕接着刺激金镇长。
弟子们没再承受攻击,但也不敢怠慢,手执宝剑,严阵以待,纷纷皱眉看向举止怪异的莫心真人。
“无知小儿!狂悖!”金镇长被气得浑身哆嗦,嘴角颤抖,说起话来一股子咬牙切齿的感觉。
严凉直觉这位姐姐嚣张得有些不像话,跟她先前谨慎小心的性子一点儿都不像,察觉到目前的气氛过于紧张,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凑近她小声耳语道:“收敛一些,眼下脱困最重要。”
“放心。”秦慕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他不要担心。
严凉哪能放心,眼看着那金镇长怒气更盛,大有大打出手的趋势,他心里别提有多忧心了,眉头都快挤成一团了。
秦慕却犹嫌事儿闹得不够大,继续以言语激怒金镇长:“这种程度的攻击,给我搔痒都不配。”
众弟子听罢,倒吸一口凉气,这话就差明摆着贬损了,谁听了能不生气?
果然,金镇长听罢,身上的灵力暴涨,周身升腾起蓝色的气焰,身上的衣裳无风自舞,瞧着十分厉害可怖。
严凉拉着秦慕倒退了一步,做出防御的姿态,在这等千钧一发的紧张时刻,却被秦慕提醒:“阿凉,现在我是师父,你是徒弟,师父怎么能躲在徒弟身后呢?”
言下之意便是他们如今虽然是保护与被保护的关系,可这前后位置似乎反了。
严凉如今已然管不了伪装这回事,平安度过眼下这个危局最重要。
“今日便让你这无礼后辈见识一下本尊真正的实力。”金镇长抬起双臂,双掌运气,蓄起一个硕大的蓝色光球。
这不是攻击一个人需要用到的强大灵力,这般架势看来是打算奋力一击,将一群人一网打尽。
“前辈,难道你连藏在山坪镇的秘密都不管不顾了吗?”秦慕眼见他陷入狂暴中,连忙抛出杀手锏。
“你知道什么?”金镇长眉头一皱,将手中的光球移到一只手中拘着,不打算就此放弃攻击。
秦慕忽然就不着急了,气定神闲地走了两个来回,就是不开口。
其余弟子心惊胆战地看着那个看起来就很可怕的光球,大气不敢喘,生怕发出一点儿声响惹了那位不快被轰成炮灰。
“老夫耐性有限。”金镇长不耐烦地催促,手中光球不停转动,散发出危险的光芒。
“别急,等会儿请前辈自己看。”秦慕仿若没看到那威胁,仍旧慢条斯理。
严凉似乎瞧出了些苗头,隐隐约约感知到这位姐姐的胜券在握,心情不由放松下来,身体也没了方才的紧绷。
金镇长也察觉出了不妥之处,闭上了眼睛,启用神识,须臾便睁开了眼睛,目露凶光:“声东击西,当真好算计!”
显然,他已然发现自己设下的某处禁制被动过了,可除了愤怒,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慌张神色,想来是对自己的本领极有信心,断定不会出什么纰漏,以至于放心在这儿同亭华山众人周旋。
“前辈,你不回去确认一番吗?”秦慕见这人没有离开的打算,不禁觉得疑惑。
“此等雕虫小技,老夫还不放在眼里。”金镇长神态傲慢。
秦慕眼见自己的计划落空,觉得有些失落,她本想着调虎离山,趁机出逃的,如今看来这打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严凉持剑挡在这位姐姐跟前,以便应对各种突发紧急状况。
金镇长愈发张狂,叫嚣道:“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明年今日就是尔等的忌日。”
话音方落,见他神色一凛,冲着西南方向极目远眺。
一道强光拔地而起,直冲云霄,极为耀目。
众人齐齐被吸引了注意,秦慕自然也瞧见了这不小的动静,不可置信地呢喃道:“场面搞这么刺激的吗?”
金镇长回过头,恶狠狠地瞪着众人,凶巴巴地吐出两个字:“去死!”
秦慕在这儿干啥啥不行,抵挡攻击第一名,一转眼便挡在了那迸发出灵力的手掌之前。
“螳臂当车,蚍蜉撼树,自不量力。既然你想找死,那老夫就成全你。”金镇长觉得她这番举动分明就是找死。
蓝光散尽后,本该瘫软倒地的人仍旧好端端站着,纹丝不动,丝毫没有损伤。
原本忧心惙惙的严凉狠狠松了一口气,一本正经地强调:“不许再以身犯险,我不用你来这般保护。”
“好。”秦慕表面乖乖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下次还敢。
金镇长这回算是彻底被惊住了,他不可置信,竟说不出一句囫囵话:“你——”
事到如今,秦慕想着不如装一装大尾巴狼,说不准还能逃过一劫。
打定了主意,便见她神色一肃,神色倨傲道:“本真人乃九州第一防御,天下无人能伤分毫。”
金镇长听了这话,没有立即反唇相讥,只因这话确实不像吹嘘,乃是他方才亲眼所见的事实。
严凉闻言却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不晓得这位姐姐口中的“九州”是在哪里,心中暗道她说的话仍旧奇奇怪怪的。
秦慕此时的心里是忐忑不安的,偷偷觑了一眼眼前的金镇长,发现他似乎被自己唬住了之后,心情悄悄漫上喜悦。
“笨蛋人类,这回你打算怎么感谢老子?那个藏着无数邪恶妖物的鬼地方被老子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什么都没剩下。”飞鸢的声音从老远的地方传来,满是炫耀与得意,别提有多张狂了。
“什么邪恶妖物?”秦慕不禁有些好奇,她只猜出镇中藏着秘密,并不知晓藏了些什么。
“罐子上写着童子酒,处子酒,老子也不晓得究竟是什么东西,反正靠近那些坛坛罐罐,老子浑身都不舒服。索性一把火烧了,眼不见为净。”飞鸢露出嫌恶的表情,满脸嫌弃道。
秦慕听了他的话,鬼使神差般地,立即便扭头去看金镇长的脸色。
果然,那张肥硕的脸黑如锅底,看起来尤为瘆人,堆满了极黑极浓的雷云,随时会降下一场暴风雨。
心里咯噔一声,秦慕暗道一声要糟。
下一刻,便听眼前之人狠厉道:“毁我法阵,断我退路,欺人太甚!”
一阵狂风乍起,众人眼前出现了一只硕大的金雕,而金镇长消失无踪。
众弟子见状,严阵以待,即便极力控制,脸上也忍不住露出惊恐的神色,实在是这只妖兽太过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