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人见状,一时反应不过来,怔愣原地,仰头观望。
小孩儿虽然干瘦,却也有些重量,秦慕一只手拉着,不免有些费力。
最要命的是,那剑得了命令,却只是腾空,而后便停在了半空,完全没了动静。
于是,两人便跟枯枝之上的黄叶似的,荡荡悠悠地悬挂着,瞧着颇为滑稽。
“愣住做什么?!抓住他们。”中年男子气急败坏地催促,完全没了方才彬彬有礼的模样。
而底下人愣了一会儿便也反应过来,蹦跶着就要去够下头小孩儿的脚。
“给我飞。”秦慕见状,慌忙冲着那剑下令,想着故技重施,用相同的句式。
然而,无用。
他们仍旧在半空中,一动不动,眼瞅着底下的人开始想法儿叠罗汉,瞧那架势,不把二人给拽下来誓不罢休。
方才的那两个壮汉手搭着手,紧紧抓着对方的胳膊,做了个小板凳的模样,而后将那个瘦猴儿扛着,高度骤然上升。
那瘦猴竭力抻着那只没受伤的手臂,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他的脸上满是疯狂,眼睛通红,嘴里念念有词:“你这个贱种,你不能走,给我下来,我要把你留下来。你可是宝贝,全镇的宝贝,怎么能离开?”
这样的搭配,不止一个,那些镇民都像疯魔了似的,神色扭曲着来抓小孩儿的脚踝,竭尽所能阻止他离开。
“走。”千钧一发之际,秦慕试了试单字的命令,毕竟这剑似乎就爱听简单粗暴的。
眼看着底下伸来的那些怪异而干瘦的爪子就快够着小孩儿的脚踝,千钧一发之际,那剑动了。
“欻”的一声,二人被剑带着疾飞而去,刹那间便不见了踪影。
为首那中年男子盯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神色阴鸷,恼怒道:“废物!连个人都抓不住!去把贾大师请来。”
这边镇民们愤愤不平,却也只能望洋兴叹,眼睁睁看着早已空无一人的方向,什么都做不了。
且说那剑带着二人飞远,瞧着潇洒肆意,苦的却是秦慕与小孩儿。
秦慕感觉双手无力,下一刻就会脱手跌落,而那小孩儿经历一番跌宕起伏的波折,还没适应成功逃离的喜悦,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康健,又以不甚舒服的姿势被扯着飘在半空中,前前后后起起落落的折磨,此时神智早已有些不清明。
“停——”秦慕试着同那兴奋异常的剑沟通,但由于飞速过快,她的话音被风声带走,听不清明。
于是,途径一处湖泊时,两人终于支撑不住,双双脱手,只听“咚咚”两声,齐齐落入湖中。
二人之中,秦慕稍微还有些力气,落水后忙找寻小孩儿的踪迹,苦寻良久,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一个浮着的脑袋,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快速游过去,抓住了小孩儿的胳膊。
“你可要挺住啊,千万别挂了。你的苦日子从今儿起算是熬到头了,今后前程似锦,要是因为我的原因把男主给整死了,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去了。”秦慕一面将小孩儿往湖边拖,一面絮絮叨叨给他也给自己打气。
在此过程中,小孩儿一直垂着头,昏迷不醒。
到了湖边,秦慕疾呼数声,见小孩儿没什么反应,通过按压心口和人工呼吸给他施救,如此数次之后,小孩儿咳嗽着醒来,吐出了几口水,她将小孩儿扶起,轻轻拍着他的脊背。
他迷蒙地睁开眼,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此时此刻的情形,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眼下的处境。
眼前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子方才将自己从魔窟中救了出来,而自己此时正被她紧紧抱着,带着无比的珍惜与呵护。
“阿凉,你没事吧?”秦慕见小孩儿发呆,急切地询问。
听着这亲昵的称呼,严凉如梦初醒,挣扎着想离开这个温暖得令他有些惶恐的怀抱。
秦慕察觉出了小孩儿的不自然,一手搀着他,一手拍了拍他的脊背,借此隔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严凉还有些惊魂未定,左顾右盼,三番四次确认如今是否真的脱离了危险。
“咱们应该飞得挺远的,放心,那些恶人追不上来。”秦慕见小孩儿能坐稳,于是站起身打量周遭的环境,有些苦恼地喃喃自语道,“这是到了哪儿啊?接下来该往哪儿走?”
“咻——”
恰在此时,一道破空之声传来,有什么东西过来了,随即一片银芒闪现眼前。
原来是那把剑,而秦慕还没适应这种一惊一乍的出现方式,被唬了一跳,直到看清来物的真面目才舒了一口气。
拍了拍怦怦直跳的心口,她嗔怪道:“咱们商量一下,下回出现能不能打个招呼?”
严凉坐在地上,打量着眼前这个行为怪异的女子,神色之中满是狐疑。
彻底放松下来的二人没有发现,阴暗处正有一双贪婪的眼睛如附骨之疽般紧紧地盯着他们。
【作者有话说】
秋(男)后(主)算(娇)账(羞)小剧场
严凉(羞红着脸):你亲我!?
秦慕(一本正经):我在救你。
严凉(恼羞成怒):我还是个孩子,你居然亲我?Qinshou!
秦慕(无语):。。。。。。
第3章 哪个少男不怀春
秦慕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兴奋地问:“话说你晓得怎么回去吗?回亭华山?”
这话问的自然是那把剑,只因她记起室友的讲述,这位莫心真人就来自亭华山。
可令秦慕失望的是,那把剑仍旧横在她面前,对她的话毫无反应。
严凉心中越发惊疑不定,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有些不正常。
而秦慕失望之余,叹了一口气,随即便振作起来,暗暗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
眼看天色将晚,为今之计,还是尽快找到个栖身之处为好。
于是,严凉眼睁睁地看着方才还在自言自语的人陡然转过身,笑嘻嘻地朝着自己伸出手。
他不敢反抗,乖顺地伸手,而后被拉着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跟柔弱无害的绵羊别无二致。
秦慕搀扶着人艰难地往前走,即将撑不住时看见了一个山洞,犹如见到救命稻草一样,奋力把小孩儿往那拖。
就这样,被半拖半抱着,严凉来到了这个长满杂草的地方。
而秦慕站着喘了数口粗气,把碍手碍脚的袖口缠紧,开始清理这个杂乱的山洞。
严凉想帮忙,每次都被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子用那宝剑不停地乱砍,挥舞得热火朝天,幸得那剑锋利异常,削铁如泥,竟误打误撞居然清理掉了好大一部分枯枝败草,令山洞空旷而干净起来。
待清理好了山洞,并将干草铺好,把严凉安置于上头后,秦慕疲惫地坐在她身边,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气。
直到此时,饥饿感才占领了上风,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尴尬一笑后,秦慕主动开口:“阿凉,我出去找点东西吃,你在这儿乖乖等着。”
严凉来不及回应,身旁的人说了一个“乖”字后便提剑离开山洞。
被独自留下的人心中出现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这女子好似将自己当作了孩子般照顾,尽管毫无来由。
等了好一会儿,天色都暗了下来,可那离开的人仍旧没有回来。
严凉不禁有些慌张,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被抛弃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苦笑一声,他嘲笑自己不切实际的期待与幻想,这世上怎会有人毫无理由地帮助自己而无所求?
话虽如此说,可严凉没有察觉自己脸上露出的失落神情。
“阿凉,我抓了一条大——鱼,快夸我。”一个人影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兴高采烈地叫嚷。
惊喜抬头,秦慕手里捧着一条鱼,正兴冲冲地朝他炫耀,脸上满是喜色。
不知是被那耀目的笑晃花了眼,还是为方才的怀疑心虚,严凉觉得有些不自在,一抹嫣红爬上双耳,他悄然移开了目光,投向了那条声称很“大”的鱼。
随即,他有些憋不住笑意,那鱼其实充其量也就一寸来长,真不算大,可他强忍住了,没忍心打击秦慕的自信心。
“厉害。”严凉口不应心地夸赞。
“那是,我可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秦慕被夸得心花怒放,骄傲地昂起了脖子,兴致勃勃道,“等我给你露一手。”
说着,她便迫不及待地提剑处理起鱼来,剖鱼肚,去脏腑,除鱼鳃,刮鱼鳞,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极为熟练。
之后烧烤的过程有些曲折,搜集柴火,构架烤叉不是十分娴熟,在这自然火候的掌控上也颇费了些功夫。
试了许久的钻木取火失败后,秦慕无意间瞥见一旁的剑,脑海中闪过一阵噼里啪啦的火花,瞬间有了新主意。
于是,严凉便见眼前的女子潇洒一挥剑劈在了石头上,火花闪过后,旁边放着的干草就着了。
“哦吼!”秦慕发出一声惊呼,高兴得从地上蹦了起来。
而后,她小心翼翼地将火种引领到方才架成的柴堆里,让火焰升得更高更猛烈,熏烤到上头横着的鱼。
严凉瞧着那把串着鱼烧烤的剑,心中不由浮现大材小用的惋惜。
即便是他这个不懂行的人,都能看出这剑的非同凡响,堪称仙品,可却被用来除草、抓鱼、杀鱼、烤鱼,若剑有灵,必然要为被如此薄待而哭泣哀嚎的。
可剑的持有者却不以为意,甚至每回做完后还大力夸奖,深觉这剑物尽其用了。
严凉冷眼旁观,无语凝噎。
经历了一番周折,最终,秦慕还是实现了诺言,提供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若不是那鱼有些焦糊,味道也淡了些,倒不失为一餐美味佳肴。
但二人此时饿得前胸贴后背,哪里顾得上这些无伤大雅的小细节,捧着烧焦的鱼啃得不亦乐乎。
得空相视一眼,就见对方嘴角两颊处都染上了黑灰,瞧着甚是滑稽,于是齐齐一笑。
经此一役,两人间的气氛亲近了不少,没了最初的尴尬。
晚间,将干草盖了些在身上,一大一小和衣而眠。
因着严凉的微微抵触,秦慕没离他太近,两人之间还能再躺下一人。
夜深人静,丛林深深,虫鸣蛙声丝丝缕缕,交响成曲。
秦慕本睡得安稳,却被身边的声声呓语唤醒,扭身看向后头,发现小孩儿时不时发出闷哼声,额头上冒着细密汗珠。
意识到不对劲的她立即去搭严凉额头,一搭之下,滚烫。
发烧了,秦慕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严重的问题,回想起小孩儿先受伤后落水,却没有处理伤口也没有烘干衣物,暗恼自己思虑不周全,心中明白其实打从心底里她还是将男主当作书里的纸片人来对待。
知错就改,秦慕手边没有退烧药,只能改善硬性条件,想着升火让小孩儿烤干衣物。
幸好有了先前烤鱼的经验,她冲着石头一挥剑,燃起火种,就着方才烤鱼后的火堆余烬升起了火。
即便如此,湿淋淋的衣物一时半刻也不可能烤干,秦慕摸了摸自己身上干燥的纱衣,决定与小孩儿换一下外衫。
严凉在入睡前就已然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发热,但他隐瞒了下来,没有说出口。
之所以选择闭口不言,从前是因着无人关心,如今是不想给人徒添烦恼。
夜里他只觉得身上忽而热忽而热,在火里冰里来来回回地过了无数遍,想睁开眼却怎么都睁不开。
在混沌压抑中挣扎数回,等到身体恢复些许暖意,严凉艰难睁眼,便见眼前的女子正坐着拨弄火堆,火光给她罩上了一层朦胧而温软的光,于他眼中,仿若神明降世,给人带来无限安稳,让他觉得无比安心。
秦慕烤干了衣物,回首见严凉呼吸沉沉,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没那么烫了,心下稍安,重新躺下,这回离严凉近了些,二人紧紧相依,身体双双□□草煨得暖洋洋的。
而沉睡的严凉没再拒绝秦慕的靠近,甚至不自觉地往温暖之处拱了拱,窝进了那个香软的怀抱。
第二日清早,晨光熹微,天光方才照进山洞,秦慕便悄然起身,提剑出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有些狼狈地回来,手上抓着一把怪模怪样的草。
严凉被细微的碰撞声吵醒,想睁开眼睛时却被手腕上突然握上来的东西惊着了,战战兢兢地屏住了呼吸。
先是什么温软的东西,感觉应该是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而后是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在他的脉搏上,这种感觉令他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使他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某些不好的想法。
难道这女子也和那些人一样,救他只是为了取他的血?她想要多少呢?是不是也会把自己关起来?
严凉正胡思乱想着,猛然间觉得有轻微的吹起声,而后便是温言细语:“呼呼,痛痛飞走了。”
他愣住了,凉了半截的心像是被谁锤了一拳,怦怦直跳。
那些取血的人,谁会关心自己疼不疼呢?从没有人对着他说过这样的话。
谁会这么傻,觉得疼痛吹一吹就可以不见?真是天真呢!
可这样幼稚的话却令原本冰封的心消融,严凉仿佛听见心上繁华盛开的声音。
此时此刻的美好令他不敢睁眼去确认,生怕打碎这份隐秘的期待。
严凉竭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叫人听不出破绽,可耻地享受着仿佛盗窃而来的甜蜜的折磨。
“大功告成!”秦慕将小孩儿的伤口都处理停当后,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惊动地喊出了声。
见小孩儿尚在熟睡,意识到自己的冒失,她急忙捂住了冲动的嘴,随即又为自己方才一惊一乍的蠢相嘿嘿傻笑。
想着能让男主恢复健康,秦慕就觉得干劲十足,转身就出了山洞,为着药材和吃食奔忙去了。
察觉她已离开的严凉,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息,小心地打量着手臂上的绿色草药和身上的纱衣,心头蔓延起一股名为羞臊的情绪,一颗名为情窦的种子正悄然萌芽。
严凉沉溺于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人已悄然靠近,直到一道阴影遮住天光,他才猛然惊觉,抬眼便撞进一双阴毒狠厉的眸子。
【作者有话说】
得了便宜还卖乖小剧场
严·振振有词·凉:你抱了我,占我便宜?
秦·翻个白眼·慕:是你自己凑上来的,确切来说是——你非礼我。
严·颠倒是非趁火打劫·凉:我不承认,除非再让我感受一遍。
第4章 炮灰作死的一百种方式
严凉惊得一下从干草上猛地坐起,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狞笑的男人,浑身紧绷着。
这男人身着深蓝长衫,头发一丝不苟地盘成发髻梳在头顶,脸上留着山羊须,面皮光滑得似搽了粉,脸色有种病态的苍白,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最突兀的就是那双昏黄浑浊的双眼,噙满了浓稠的毒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