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话的语气,怎么听起来那般像独守空闺的怨妇呢?一股子酸味,像打翻了一屋子的醋坛子。
秦慕脸上的愧疚陡然一空,并不吃他这一套,略带警告地一字一顿道:“正经说话。”
严凉见好就收,马上恢复成素日里的乖巧,斩钉截铁道:“我自然是要陪着去,阿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问题是,我此时也是一头雾水,不知从何处入手。”秦慕两手一摊,作无可奈何状。
严凉惊讶了一瞬,不过也只是一瞬,不注意看都发现不了他曾显露过错愕,只因他摸透了这位姐姐说风就是雨的火爆性子,不是那种精打细算的,心中觉得好笑之余又不禁庆幸自己可以趁机发挥作用,于是安抚道:“先打听一下即可。”
“向谁打听?”秦慕情不自禁地发问。
这位姐姐当真是简单纯良,稍稍导引便轻易上钩了,以后可得好好护着,严凉一面在心底暗暗打算,打定主意,一面建议道:“既然妖域森林可通过虚空鼎进入,是否能从这方面入手?”
秦慕闻言,非但没有展颜,反倒憋着嘴,无可奈何道:“我也想到这一节,先前已然问过林掌门了,他完全没听说过妖域森林有钥匙这一说,咬定了那儿只能进不能出。”
“可阿姐不是从妖域森林回来了吗?凡事无绝对,想来林掌门的话也不一定全对。”严凉提出其中的相悖之处。
“虚空鼎又拿不到了,况且那只能在两个时空之间穿梭,不能用于妖域森林自由出入。”秦慕叹了一口大大的气。
严凉冷静地分析道:“既然虚空鼎乃是雁北山的法宝,那门派之内必定有相关记载,查阅一番定能有所获。”
一语惊醒梦中人,秦慕顿时露出笑颜,对小孩儿大加赞许:“阿凉果然聪颖,真是阿姐的好帮手。”
“走走走,我们现下就去查一查。”正享受姐姐夸赞的严凉一把被霹雳似火的秦慕扯着走。
“阿姐慢些,典籍就在那儿,没长腿,跑不了。”严凉好笑着劝慰。
于是,这一天雁北山弟子就见那个门派的大恩人莫心真人,拉着自家弟弟火急火燎地往藏书阁跑。
其实他们本可以御剑或是经由传送阵前去,可秦慕情急之下没想到这一茬,至于严凉更是不会出声提醒。
与姐姐亲密无间本是应当应分的事,他乐得广而告之,巴不得人人都晓得他与姐姐关系非凡,怎会阻止?
因有林掌门的吩咐在前,秦慕可在雁北山自由出入,看守藏书阁的弟子自然不会阻止,轻易便放行了。
二人在最上层找到了关于虚空鼎的记载,但只有寥寥数字——绝世神器,禁止启用。
至于其来历以及用途都没有任何文字记录。
见状,方才还是兴致勃勃的秦慕顿时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耷拉下了脑袋,抱怨道:“堂堂神器,怎的这般没有牌面?怎么着也得有个一千字的介绍,什么现世之时,迸发出五彩霞光,什么大杀四方,所向披靡之类的。”
严凉大胆猜测道:“如此神器,翔实记载定也是秘密,不会轻易公布。”
“你是说?”秦慕压低声音,朝着小孩儿使眼色,用手指比划了个“林”字。
“林掌门。”严凉一脸高深莫测,点点头肯定了姐姐的揣测。
“唉。”秦慕苦着脸,表情一片愁云惨淡,语气颓丧道,“林掌门对我虽是客气有礼,但口风极严,又惯常岔开话题打哈哈,我根本不可能套出他的话来,怎么办呐?”
“兵不厌诈,阿姐不妨诈一诈林掌门。”严凉给她出主意。
入夜,繁星漫天,明月光辉,却听一声声疾呼打破了这份静谧。
“不好了,虚空鼎被盗了——”兀自打坐修行的林掌门只隐隐听得些什么,便见亭华山的小弟子莫心真人急火火地跑进来,满脸惶恐道,“雁北山来了贼子,怕是为那虚空鼎而来,掌门赶紧查看一番,别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乍听之下,林掌门的心顿时乱了,刚经历一番劫难,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焉能不怕?
于是,一脸惊慌的秦慕带着严凉随林掌门一道进入密室查探。
因虚空鼎曾被盗,失而复得后被重重法阵保护,比先前更私密,更坚实。
一阵阵解除法阵的金光过后,秦慕和严凉终于见到了悬浮了半空中的虚空鼎。
“还好还好,没丢。”林掌门见不过是虚惊一场,大大地叹了一口气,眼中满是庆幸。
秦慕与严凉对视一眼,主意已定,达成某种默契,不明所以地说了一句:“对不住。”
一头雾水的林掌门正摸不着头脑,下一刻不由大惊失色。
虚空鼎飞速旋转,虚空井开。
而开启之人正是秦慕,是她念的咒诀,随即拉着严凉一道进入了虚空井之中。
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紧密,直到两人的身影即将消失,林掌门才如梦初醒,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被戏耍利用了。
可眼下不是气愤算账的好时刻,他不能让两人以身犯险,即便明白不过是白费力气,他也冲着那即将消失的虚空井大喊:“小友,你快出来,别犯糊涂。快回转,快快快!”
然而,直到虚空井消失,那头都没传来回音。
本以为会回到妖域森林的秦慕经历了一番天旋地转,睁开眼时,谁知竟看见了熟悉而陌生的白色天花板。
她回来了,回到了现实世界,这是万万没想到的结果。
前两次都干脆果决的秦慕此番不想善罢甘休,闭上眼睛想要再次沉睡,可怎么都睡不着了。
浑浑噩噩地起床,迷迷糊糊地去教学楼,她一直在想严凉,在想那个修仙界以及在那儿发生的事。
怎么就回来了呢?秦慕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就在她神志不清时,后方忽然传来一声呼唤:“阿姐。”
这熟稔的呼唤令秦慕不由有些恍惚,顿住了脚步,随即晃了晃脑袋,觉得不可能是心中的那个人,又往前走了。
“阿姐。”
听到后头又传来一声,秦慕心里酸涩,却没再停下来。
“阿姐不要阿凉了吗?”后头那人似乎追了上来,说话的声气就在近侧。
秦慕俶尔转身,看清身后站着的少年,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愕然无语。
那是严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