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声,石块迸溅,将旁边围着的两人都震开了数米之远。
原本被困在石堆里不能动弹的女子此刻正翩然而立,一双美目淬着寒冰,睥睨着那狼狈跌在地上的贾逢迎。
严凉也被那气浪波及,可比那贾道士好一些,不知是不是凑巧,身子被掀到了不远处的干草上,倒也没受什么伤。
双手因着方才抓握匕首的缘故,伤口深可见骨,血肉模糊,可他浑不在意,见石堆中的女子脱困,惊喜地扑上前。
却在即将靠近时,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了,而先前对他和煦温柔的女子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严凉不由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慌来,喃喃叫了句:“姐姐——”
没有回应,眼前的女子虽与方才的模样别无二致,可身上的气势莫名变了,变得凛然不可犯。
贾道士感受到了属于强势者的威压,瑟瑟发抖,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不住磕头求饶:“仙人饶命,饶命——”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着一把剑穿过了他放心口,遏制住了未出口的声音,颓败的身躯如一滩烂泥般缓缓滑下。
贾逢迎死了,胸前被开了个洞,瞪着一双眼,死不瞑目。
严凉震惊地看着眼前这幕,久久回不过神,不知是为迅疾如电的出手,还是为这难缠的恶人如此轻易的死亡。
“走吧。”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回过神的严凉看着女子面不改色地跨过贾道士的尸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山洞。
他看了一眼地上死得透透的人,眼中闪过窃喜,脸上露出解恨的神色,完全没有少年人的畏怯与恐惧。
待严凉快步追出山洞,就见那女子负手而立,身姿翩然,衣衫整洁,身上的狼狈与脏污尽数消失不见,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不过是他的一场惊险刺激的幻梦罢了。
“秋泓。”那女子一声轻喝。
“咻”的一声,一把剑从洞中飞掠而出,悬于半空,静待吩咐。
原来这把剑唤做秋泓,严凉如是想到,再看向眼前女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一言一行似乎有些违和。
正当他想开口唤人时,就听眼前女子冷然道:“我既救了你,可见你与我有缘,今日我便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听了这话,严凉觉得莫名其妙,因这话的意思,也因冰冷的语气。
他觉得眼前的人似乎变了,虽然外表与初见时一般无二,可就是有一种判若两人的感觉。
严凉的预感在下一刻成真了,只听女子冷冷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哐擦”一声,一道霹雳在脑中炸开,严凉看向女子的神色满是不可置信,磕磕巴巴地问:“姐姐,你,你说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女子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话,语气刻板生硬。
“严凉。”说话时,严凉一瞬不瞬地盯着女子的神色,带着如履薄冰般的小心与绝望的固执。
女子点头,淡然道:“好,严凉,你今后便是我莫心真人的徒弟。”
严凉眼中微弱的星光彻底寂灭,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颓然接受了这份出乎寻常的转变,麻木应答:“是,师父。”
就此,师徒名分已定。
【作者有话说】
秦·打酱油·慕: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第6章 师尊成了登徒子
秦慕重新睁眼,便发现正身处一个简陋的洞府中,周遭陈设十分朴素简单。
“有人吗?”看着眼前的场景,她忽然福至心灵,大致猜到自己身处何处,心中满是期待。
这时,从外头走进来一个青衣少年,躬身行礼道:“真人,有何吩咐?弟子随时恭候。”
“玉树临风,长身玉立,长得还挺好看。”秦幕见到这少年的第一眼脑海里便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就在她思忖该如何应答时,又走进来一个十五六的小孩儿,同是青衣,却更繁复精致,愈显气质清冷出尘。
“师尊,弟子严凉前来问安。”男孩儿双手交于额前,恭敬行礼。
“阿凉!”秦慕总算见到熟悉的人,晓得自己没猜错,果然又来到这本书里了,语气不由透出十二分的惊喜。
这是一本男频修真文,讲的就是男主历经磨难终于成长为一位傲视群雄的修仙大能,这样的文一般会有一群红颜知己前仆后继地想要为男主献身,白月光女主在男主心中占第一位,其余女配并列第二,而秦慕在其中扮演的——
不是女主,也不是任何一位女配,而是一个在男主漫长的生命中一闪而过的小角色,男主少年时期的师父。
这位师父名唤莫心真人,将男主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对男主百般看顾,可以说是男主坎坷生命中的第一位贵人。
说白了,就相当于《西游记》中菩提祖师一般的存在。
原书中,这位莫心真人在男主严凉学有所成离开亭华山后便许久没出现。
这般存在极为符合她一代高人的形象,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起初,所有读者都觉得男主这位师父是位不怎么重要的配角。
酷爱此书的秦慕室友也是如此认为的,每每说起,还会对着秦慕唏嘘一声,以表同情。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正是因着室友军训式的每日一讲,令秦慕对这本书印象深刻,也让“严凉”这个名字根深蒂固地扎在了她的脑子里。
于是,不知是因着一个什么契机,她在一个梦中来到了这本书中,遇见了受难的少年男主严凉。
秦慕凭着三分拼命、三分运气、三分应变和一分莽撞,勉力帮助男主脱困,却被后来的贾道士给困住,身不由己。
就在男主要被她坑死前一刻,男主的血滴进她眼中的那一刻,她醒了。
惊醒后,秦慕怔愣了许久,梦中那些坎坷逃亡经历仿若亲身经历一般,那个名唤“严凉”的少年如此真实。
梦醒时分,那个书中的世界令她有些分不清真假。
但之后连着几日,秦慕都没再梦见过严凉,这令她终于确信先前的一切只是镜花水月的一个梦罢了。
如今重临此地,又见故人,她岂会不兴奋?
严凉的反应堪称古怪,听到秦慕唤他时骤然抬起脸,眼中有来不及掩去的愕然,可随即又飞快低下,掩去所有的情绪,恭敬而淡漠地回应道:“严凉在,师尊有何吩咐?”
秦慕正想开口,见一旁那青衣少年犹在,一本正经吩咐道:“你先出去吧。”
青衣少年没有犹疑,立即躬身退下。
待洞中仅剩下二人时,秦慕一个箭步蹿到严凉身侧,神色紧张地询问:“阿凉,你的手好了吗?那个贾道士怎么样?”
严凉心中疑惑顿生,不知师尊为何忽然提及数年前之事,不由怔愣住,没有立即回应。
秦慕是个急性子,见他不答,以为他有意隐瞒,自顾自地拿起他的双手,细细查看。
被这突兀的举动吓了一跳,严凉猛地缩回了手,退后一步,恭谨道:“有劳师尊挂念,严凉的手已无大碍。至于那贾道士,早在数年前便已伏诛,被师尊一剑刺穿心口,血溅当场。”
这明摆着就是婉拒,可秦慕这个直肠子却看不出来,一心只想看看严凉的手伤得如何。
原因无他,实在是当时那利刃太过锋利,那血滴太过滚烫,令她时时惶恐不安。
于是,秦慕又去抓严凉的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成功将其攥住,牢牢抓紧,细细查看一番。
只见双掌均横亘着一条又粗又长的伤疤,似两条丑陋的蜈蚣,尽管已然愈合,可从可怖疤痕便足见当时景况凶险。
“这伤一定很疼,双手可有不灵活之处?”秦慕眼中溢满了心疼,忧心这伤会有后遗症。
严凉收回手,缩回衣袖中,拱手回应道:“幸有素问师伯悉心医治,严凉的手已无大碍,有劳师尊挂怀。”
秦慕两番前来,其间不过几日的功夫,可严凉在亭华山中却已然待了数年,两人间隔着深深的代沟。
双掌的伤早已调养得当,伤口慢慢愈合,那般刻骨铭心的痛感也逐渐消磨,如同那一年那一日的经历。
可只有严凉自己晓得,那一日的那一面是他永生永世不能忘怀的,正如他不舍祛除的疤痕一般。
犹记得当日素问师伯要给他用祛疤术时,他坚定地拒绝了,连严凉自己也不晓得其中缘由。
秦慕并不信他的说辞,只因那伤实在太过骇人,还要追问,却听这小孩儿说话了。
“掌门有命,令师尊此番带领我等去山坪镇降妖。”严凉淡漠地道明来意。
“降妖?”秦慕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了,有些惊慌地说,“可以不去吗?我连一个道士都对付不了,若是碰见妖怪,指定要被生吞活剥了,还是不去给你们添乱了。你们此去定能一帆风顺,将那为祸之妖降服。”
严凉终于确认了眼前之人的古怪之处,眉目一凛,后退半步,厉喝一声:“剑来。”
银光乍现,不过须臾,少年便已持剑而立,剑尖所指之处正是秦慕眉心。
“阿凉,你这是做什么?”秦慕吓得连连后退,声音都止不住哆嗦。
严凉厉声呵斥道:“何方邪魔外道,胆敢冒充师尊?亭华山岂是你这腌臜货能放肆之处?还不束手就擒?!”
“阿凉,你不认得我了?我们可是同生共死的伙伴,曾一起翱翔,一起落水,还曾吃过同一条烤鱼。”秦慕的眼神透着满满的委屈,还带着些许哭腔,简直把“你辜负了我”几个字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严凉听她说出这些,狐疑地皱起了眉头,脸上神色几变,看向秦慕的眼神变了,激动中带着些许惶恐,手中的剑也默默地垂了下来,最终迟疑地轻轻叫了一声:“姐姐。”
“呼——”听了这称呼,晓得小孩儿信了几分,秦慕呼出一口气的同时,见小孩儿一脸忐忑,不由生了揶揄之心,装腔作势道,“有的孩子小小年纪不学好,恩将仇报,想当初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某些小孩儿救出魔爪,却不料有的孩子卸磨杀驴,脱了困就对我喊打喊杀的,真是个小没良心。”
“姐姐,你别哭,我不是故意的。”严凉被这哭腔扰乱了心神,没认真分辨真假,忙上前安慰。
“我这心算是被伤透了。”秦慕大大地叹了口气,颇有些无病呻吟的味道,略显夸张。
严凉少年老成,却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一时之间慌张无措,跟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围着人团团转。
秦慕见这人如此焦急,终究没再作弄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姐姐——”严凉被她这变脸的速度唬得一愣一愣的,呆在原地没动弹。
秦慕瞧着他一副傻样,饶有兴致地围着他转圈圈,与有荣焉道:“阿凉,你长得越来越对得起读者了。”
眼前的小孩儿已然不是初遇时瘦骨嶙峋,伶仃淡薄的模样,退去了干瘦的可怜相,不论是脸还是身体通通长开了,往清俊秀丽的方向迅猛发展着,像是一夜之间冒出的春笋般,茁壮成长。
此时,秦慕无比期待男主完全长成后的模样,想着那定然是一种芝兰玉树的绝代风华。
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到,思及此处,她不禁生出些怅惘。
眼前这人时而欣悦,时而沉思,眼中灼灼的光彩盯得人毛骨悚然,嘴里还说着令人听不懂的话,严凉渐渐觉出些许不自在来,却不好说什么,生怕又惹得眼前之人不快,只能强自忍耐尴尬。
“啊——”秦慕忽然发出一声惊呼,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
“怎么了?”严凉不明所以,忙关切地问。
秦慕一脸苦恼地问:“你方才说掌门命莫心真人领山中弟子去降妖,可我什么都不会,如何应对?”
严凉也想起先前的经历,这位姐姐可是连御剑都不会的半吊子,凝眸沉思。
“阿凉,想必你也察觉出来了,我不是莫心真人,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凡人。我那时候连御剑都不会,更不会任何法术,不可能去——”秦慕倒是实诚,选择直言相告。
严凉打断她的话,了然道:“姐姐不必多言,我晓得的。”
“阿凉果然是阿凉,真聪明。”秦慕大力夸赞,心里暗忖男主果然是智商超群。
“姐姐过誉了。”严凉可没脸领受这赞誉,他此刻心里怄得要死,腹诽自己是天下第一愚蠢之人。
师尊莫心真人同眼前的姐姐,不论是性格还是行为举止,都大相径庭,如此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他岂会混淆?
先前不过是他想岔了,心思狭隘,这才一时间没能想清明,觉得被戏耍捉弄,实则不过是他偏执己见了。
【作者有话说】
严·纯情·凉:她扒拉我。???
严·偏执·凉:她连手都不给拉。╭(╯^╰)╮
第7章 最重要的不是配偶么
如今联系数年前的初见,捋清楚其中的细枝末节,真相如何,一想便知。
想明白的那一刻,严凉心里当真又喜又恼,喜的自然是姐姐归来,恼的是自己胡思乱想,平白误会了她的心意。
他当年被救后,见莫心真人同先前截然相反的神色态度,冷心冷面,刚被捂热的心登时凉了下来。
那些拼命相救的一举一动都变作伤人的利刃,每每回忆起来都一下一下地往他心头扎,嘲笑他的轻信热络。
今时今日想来,严凉只觉得自己尤为可笑可憎,怎能怀疑姐姐的用心呢?怎能因着些微的冷落便生了嫌隙呢?
“要不我去跟掌门说一声,就说要闭关修炼,不能领这个任务?”见小孩儿不说话,秦慕试探着给出一个提议。
“不行。”严凉严词拒绝,随即意识到语气太过生硬,委婉地陈述缘由,“掌门修为甚高,且神识通达,已然练成了天眼通,你此番去,若是被察觉不妥,姐姐你恐怕——”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来,秦慕却懂了。
她这时是借用莫心真人的躯壳,神魂并不是原来的,如果被那掌门觉出不对劲之处,难保不会出什么差错。
一不小心,极有可能魂飞魄散,她还想着回家呢,万万不想冒一点儿风险。
“那怎么办?”秦慕苦着脸问。
严凉似乎有了主意:“没办法,只能临时抱佛脚了。”
其实,秦慕有更好的主意,只要借一滴男主的血让原身莫心真人回来,那就万事大吉,皆大欢喜了。
可瞧着孩子欣悦的神色,她强忍着没将这主意说出口。
等秦慕心惊胆战地在天上风驰电掣时,她心里有一万个后悔,悔不当初,痛恨自己怎么就没选择更安全快捷的方法。
“莫心真人的坐骑真英武,之前怎的未曾见过?”身后同行的弟子窃窃私语。
“真人本领高强,拥有非同寻常的天灵地宝再正常不过。”一弟子理所当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