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她姝色无双——客舟听雨声【完结】
时间:2024-03-12 17:16:28

  二人在原地呆了会,等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七八成后,方起身向前。
  日头渐高,两人沿着浅滩,来来回回走了两遍,也没发现其余三人的踪影。
  温度升高后,空气中的腐臭味越来越浓,虞行烟屏息,努力按下喉间涌起的不适。
  陆霁神色凝重。
  他目光远眺,思索片刻,转身对虞行烟说道:“他们三人许是被冲到别处了。”
  身边的河,细细窄窄的一条,从遥远的西侧蜿蜒而来,是大江的支流。陆霁大概能想象出二人的行迹:落入洪流后,他们二人先是随水浮沉,飘进河里。又被水浪拍打。待潮汐褪去,方浮至河滩。
  虞沉、绿翘、韩光想来是被冲到了某处,所以才遍寻不见。
  虞行烟点头,犹抱着微弱的希望,暗道:她和陆霁能死里逃生,那三人说不定也行。
  莫要提前泄了气。
  她一边给自己信心,一边露出个苍白的笑:“咱们接下来去哪?”
  陆霁垂眸看她。
  她的发髻早已散开,湿漉漉地披在肩上。脸上也蹭上了不少黑泥,看起来比往常狼狈许多。
  因着衣服破损,陆霁便把自己的外衣脱给虞行烟,让她遮身。
  黑衣宽长,极不合身,虞行烟的身子缩在里面,小小的一团。
  明明形容如此狼狈,她却丝毫不在意似的,还能挤出个笑来,强自镇定。
  陆霁看她几眼,沉声道:“往上走。方才我看见下游附近有两个木屋。”
  虞行烟点头,跟在男人身后。刚走没几步,陆霁忽然停了下来,问她“你的鞋还能穿吗?”
  虞行烟一怔。
  她低头往脚上看去。
  湿漉漉的两只绣鞋上沾满了泥,鞋头缀的粉色珍珠也掉了几颗,因着遇水的缘故,变得残破不堪。
  但总体而言,并不影响她走路。
  于是,她放心道:“能走路的,不会拖累咱们赶路进度的。”
  她以为男人嫌弃她走得慢。
  陆霁看她几眼,有心想说些什么,又想到现在并非逃难的时候,她体力尚好,怕是不需要自己。便把话咽了回去。
  他独自一人走在前头,不时回头看看落他几步远的虞行烟。
  一路无话。
  等木屋终于出现在视线中央时,虞行烟长舒一口气,加快速度,赶上陆霁。
  翠竹做的木屋板型方正,分为上下两层。许是为了防潮的缘故,屋子建得比寻常房子要高出不少。
  虞行烟的视线从堆着镰刀,绳索,木墩,柴火等杂物的一层,慢慢移到楼梯上。正犹豫着是不是要敲门而入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粗噶的声音:
  “什么人,在我家门前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他语气不善。
  虞行烟回头去看,只见一容貌普通的男人正满脸阴沉地看着他们。
  他身边,还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她和陆霁。
第22章
  两人的视线从她和陆霁身上划去,在他们的褴褛的衣上停顿几瞬,眼神莫名。
  陆霁迎了上去,向他解释道:他和身边的女子乃长安人士,进山后突遇山洪,被冲至此处。见中年男子面有难色,他适时补充:若让他们借宿一晚,他将以重金酬谢。
  说着,边从袖口拽下一粒金扣来,充作抵押。
  听到会有重金酬谢,男子的眼睛亮了起来。
  犹豫半晌,同意了陆霁的请求。
  —
  二层共有三个房间,陆霁和虞行烟各一间,男子和他孩子共住一间。
  虞行烟走到最左边的屋内,推门而入。
  室内似乎很久没有人住了,梁上布满了蛛丝,便连桌上也蒙着一指厚厚的灰。
  里面陈设简单,一张木板床,两把藤椅,缺了一条腿的圆桌堆在墙角。四面墙上却是光秃秃的。
  家徒四壁。
  虞行烟在屋里转悠了一圈,惊讶发现角落的地上竟还放着个极精致的梳妆镜。
  雕花镶金,泛着古朴的铜色。
  她放在手里细看,入神时,背后忽传来一男子声音。
  “那是我媳妇的东西。”
  屋主悄无生息地出现在虞行烟身后,见她拿起镜子认真端详,枯木样的脸变得暗淡。嗓音适时透出几许怀念:“她去世后,我就把屋子锁起来了。”
  他边说,边将镜子从虞行烟手中抢走,似是怕虞行烟污了心爱之人留给他的最后一点念想。
  虞行烟先是被他无声的出场方式吓到,还未说话,又听到他的伤怀之语。
  无措时,男子似察觉到了自己行为有些过激,说明来意:“姑娘不嫌弃,可换上我媳妇的旧衣。我经常淘洗,晾晒,很干净的。“
  虞行烟垂眸打量他手里紧攥的东西。
  灰扑扑的衫裙,上头缀着几个补丁。叠得方方正正。
  她身上此刻还穿着陆霁那件极不合身的外衣,空荡荡的,将她整个人包了进去。
  这屋主注意到了不便,真是好心。
  她也不忸怩,道声谢后乖觉接过,计划着一会便将它换上。
  只是,令她颇感意外的是,男人竟似没察觉似的,一直和她呆在屋内。
  虞行烟心头冰凌凌地闪过几丝寒意。她摸了摸胳膊上窜起的鸡皮疙瘩,正欲开口说话,换了一身粗布短打的陆霁及时推门而入。
  手里还拿着扫帚、木桶、抹布等清扫之物。
  “一会可用此物打扫。”陆霁淡淡说道。
  他的眼神在中年男子身上一掠而过,目光幽深。
  “木桶中有昨天刚打回来的清水,两位可以随意取用。”男子似乎察觉到了陆霁的情绪,没多呆,指了指院中间的几个圆木桶,示意他们可自由安排后,便飞快地从房间退了出去。
  昨天的一场暴雨,溪水浑浊不堪。虞行烟身上早已黏腻无比,她顾忌不便,并没有表现出来。
  听到屋主说可以随意取用清水后,虞行烟面露惊喜。
  最起码能稍微擦拭一下脸和脖子了,上面糊着的泥都干了。
  陆霁没说话,自顾自地清扫起来。
  —
  金乌西沉,忙完清扫,几人在篱笆院的石桌上享用起了晚饭。
  一碟干炸小鱼干,一盘竹笋炖肉,伴着新鲜挖来的蘑菇,令人食指大动。
  夏季雨后,山上总会冒出许多嫩笋和各色蘑菇。男子回来时,背上便负着一篓子的新鲜山食。
  令虞行烟意外的是,菜的味道比她想象中要好吃不少。
  鱼干用辣油炸过,巴掌大,酥脆爽辣,不输京城的知名酒楼。竹笋、蘑菇最鲜,一口下去,味道鲜甜。
  尽管虞行烟不是注重口腹之欲之人,但佳肴在前,到底还是多用了两碗。
  陆霁埋首用饭,半晌后,开口问道:“那户人家去了何处?”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座木屋。
  他晌午的时候便已注意到了河滩下游的两座木屋,走进一看,却发现另一户屋门紧闭,木墩上的劈柴刀也生了绣,户主不知失踪。
  洪天顺着他目光望去,见他起了疑惑,忙解释道:“这户的主人和我一个村,叫胡拂。前些年他去城里学了一手木匠手艺,便搬到镇子上。附近只剩下我和我儿子两人。”
  “村落?”陆霁适时出声。
  四周杳无人烟,哪里像是有人群居住的样子。
  洪天点头,长叹口气:“这儿原来是个大村子,最多的时候有两千多户呢。”他眼里露出点骄傲来,“后来锦江改道,我们这儿地势低洼,容易被淹,村里人陆陆续续搬出去住了。”
  “我本想搬,可孩子不同意:说搬走后,家里就真的没有他母亲的痕迹了。我想想也是,就留了下来。”
  “一晃眼,竟过了三年了。”
  他环视着四周,神色落寞。
  竹林潇潇,松涛阵阵,若不是太过潮湿,倒是个能怡情养性的好地方。
  陆霁微不可见地点头,面色如常。
  众人安静用餐,碗筷碰撞的声音不时响起。捧碗吃饭的洪小宝坐不住了,吐出了早已想说出口的话:“大姐姐,你长得比天上的仙女还美,以后能不能做我媳妇啊。”
  虞行烟净脸后,容貌显现出来。肌肤虽被石粒划过,有些细小的伤痕,衣服也粗劣,逼人的美貌却灼人眼目。
  粗服乱头,不掩天姿国色。
  洪天和洪小宝第一次看清她的脸时,怔了一会。
  陆霁持箸的手微微一滞。
  第一个搭腔的是洪天。
  “你这混小子说什么呢,没看见人家是一对么。别在这里瞎掺和。”
  洪天将碗放下,轻声呵斥。
  他看出来了,这俊俏青年对身旁女子极为在意。女子一咳嗽,他便止住动作,密切观察。
  他觉得两人可能是一对私奔的苦命鸳鸯,而不是什么表哥表妹。
  夏季多雨,林中又潮湿,哪会有表哥表妹结伴同游这种鬼地方。怕是双方父母不同意,所以偷跑出来了吧。
  虞行烟红唇微抿,心道:外人竟是这样看她和陆霁的。想到对方还有个未婚妻,止住念头,解释道:“二位误会了,我表哥近日婚事就将定下,那女子和他很般配呢。”
  洪小宝眼睛一亮,迫不及待道:“那你答应做我媳妇不?”他嘴唇一撅:“之前来过几个和你一样大的姐姐,她们明明说好要做我媳妇,可我第二天醒来,她们竟偷偷跑了。”
  “都是骗子,把我当小孩哄。”
  思及旧事,洪小宝生了气,扔下碗筷,兀自从院墙内跑了出去。
  “这小子!”洪天眼嘴一张,正准备教育他,可洪小宝已如一尾滑溜的鱼,跑进了密林。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两位客人莫怪!”
  他敟着脸,朝虞行烟、陆霁抱拳。
  虞行烟垂下眼眸,不经意问他:“小宝说有几个姐姐不告而别,她们是哪里人士,怎如此失礼?您好心招待,她们竟连个招呼也不打,委实无状。”
  洪天见这女子满脸鄙夷,目光一闪,憨厚的面上露出个朴实的笑:“年轻女子出门在外,多点戒心总是没错的。她们如何待我,我并不在乎。\"
  “问心无愧便好。”
  \"您倒是洒脱。”
  陆霁觑他一眼,出口道。
  洪天呵呵一笑,摆摆手示意自己所为,并不值当夸奖。
  谦虚极了。
  —
  掌灯时分,四下寂静。
  木屋里,油灯下,一貌美女子拧湿毛巾,细致地擦洗胳膊、脸额。
  晃动的烛火中,她的侧脸温润,好似美玉。
  臻首,娥眉,挺鼻,花唇。
  她细腰窄窄,但胸前却饱满有致,身段极玲珑。
  潋滟的身姿在白墙上投下细密的影,惹得月亮也羞惭了脸,躲进云去。
  虞行烟擦洗完,将床铺好,正准备吹灯时,一转身,洪天又出现在屋内。
  再一看,木门大开。
  原是阵阵风声,将门吹开了去。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虞行烟淡定许多,主动开口道:“您这回是送什么来了?”
  洪天挠挠头,不好意思地一笑:“晚上蚊虫多。点点艾草,能防蚊虫叮咬。”边说,边自顾自地走到油灯处。
  艾草叶沾火即燃,浓郁的馨香味直直往虞行烟扑来,她呛了几声,身子往后退了一步。
  “呛到你了吧。“洪天面带歉意,“刚点燃时是这样,一会便好。”
  “您忙,我先出去了。“
  不待虞行烟说话,他便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虞行烟眸色一冷,先把门窗关紧,又拿了条湿毛巾,捂住口鼻。
  也不解衣,穿着鞋躺了下去。
  至子时,门外终于传来动静。
  一管细细的青烟顺着门缝轻轻飘了进来,甜中带香的气味慢慢充盈于室。
  虞行烟静卧于床,耐心等待。
  她双目微阖,余光看着门缝处的那道黑影。
  那人估摸了会时辰,觉得差不多了,从缝里伸出把匕首,往上顶了几次,门栓便“吧嗒”一声垂直下落。
  说时迟那时快,男人将门缝推开两指间隙,右手快速探入,掌心向上,及时接住了离地尚有两寸的门栓。
  见床上之人身形未动,他舒口气,蹑手蹑脚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而后站直了身子,近乎无声地进了屋子。
  一道长长的瘦长影子投在墙上,他支起身子,手中寒刀泛起了阵阵冷光。
  他步步逼进,至床榻前,加快了步伐!
  正当他要往虞行烟细嫩的脖颈上刺去时,“轰隆”一声,木顶上忽塌了个洞,干草、横梁“哗啦”一声全部落下,将他整个人埋在里面。
  随后,一个男子从屋顶跃下,立于废墟之上。
第23章
  洪天从废墟钻出头来,见陆霁满脸寒意,腿脚一软。
  习惯了这人的温和面容,猛一见到他冷冽如冰的一面,洪天极为震惊。他连滚带爬地往前,还没跑到门前,肩上一重,匍匐在地:
  “你想死吗?”
  头顶男人的声音如淬了刀般,令人生惧。
  洪天一改原先的憨厚老实,讨饶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贵人。求贵人留小人一命。”他边颤抖着声音回头告饶,边趁陆霁不注意,从袖中掏出匕首,直直往他腿上刺去。
  陆霁早有防备,顺势一跳,避过锋芒。又提气纵跃,双腿横扫,将男子踢翻在地。
  洪天面朝地,被陆霁再度踩于脚下,因着疼痛,鼻涕、眼泪糊成一团。
  一切发生在须臾之间。
  虞行烟自床上翻身而下,走到陆霁跟前,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虽未言语,但陆霁已明了她的意思。
  是想让他留这厮一命。
  他猛哼一声,拎起洪天脖颈,把他从地上拽起,又从怀中掏出早已备好的绳索,将他牢牢实实地缚在椅子上。
  洪天挣脱了下,绳结却越来越紧,只能咬牙放弃,面上流露出不甘来。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们是何时发现有问题的?”
  陆霁右手把玩着匕首,神情微讽。
  只消一眼,陆霁便知洪天内心惶惑,主动开口问道。
  洪天没应,神情却是默认。
  陆霁微微一笑,给出了一个令洪天极为意外的回答,\"自踏进来,我们便察觉到不对了。”
  细细想来,洪天露出来的破绽委实多了些。
  首先是屋子出现在河谷一侧这件事本身就不合理。
  木屋毗邻锦江支流,遇到雨季,河水上涨,房屋进水潮湿,难以住人。洪天虽找了个思念亡妻的借口,可除了口头凭吊外,这人于细处却做得粗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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