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校生来律所实习的内容很简单,无非就是研究各类案件还有起草和审核一些简单的法律文件,当然大部分时间都在理卷宗。
办公地点在六十四层, 博昭然带他到工位后简单教一下操作方法,两个人就各忙各的了。
桌上的抽纸一张张被抽出来, 博昭然鼻塞有点严重, 不一会儿的功夫鼻头就红红的,隔着口罩还能听到时不时的闷咳,她手下动作一直没有停,为此也没有看到盛江言打量她的眼神。
那是一种痴迷又狂热的眼神,盛江言坐在她的对面,一抬眼就能看到认真工作的博昭然, 纤白的手指捏着一根名贵的钢笔正一丝不苟的抄写东西,偶尔会停下来一两秒,那只钢笔被放下,彷佛还带着余温。
终于在又一次放下笔之时, 那只笔放置的不平稳, 顺着桌面慢悠悠的移动着,就在要落在地上的前一秒,盛江言伸手截住, 清晰的感受到这笔身上所剩无几的余温,心里升腾起一种扭曲的满足感。
他面上不显,反而扬起一个笑容,“学姐,笔要掉了。”
笔尖戳在他掌心, 深黑色的墨水沿着掌心纹路迅速蔓延开来,博昭然这才注意到, 她有些抱歉,伸手从他掌心拿过,很小心的动作,却还是无可避免的碰到他的掌心。
那墨水不太好清晰,博昭然拿过湿纸巾递给他,“你擦一下吧。”
盛江言接过,随便擦了一下手,然后不经意的问,“学姐,你下午怎么没去讲座呀?”
其实博昭然身体有点不太舒服,不想和他过多的交流,但是不回复显得自己很没礼貌,于是她只能简单敷衍。
“被师兄拉来当壮丁了。”
“学姐都感冒了还要来实习。”盛江言挠挠头,转了下椅子到桌子另一侧,很安全的社交距离,然后又是不经意的一句,“学姐,那天在酒吧的,是你男朋友吗?”
很无辜,他长得无辜,说话的语气也无辜,活脱脱的男绿茶,可惜博昭然这会儿脑子有点混沌,一时间难以分辨,只当他是好奇。
“嗯嗯,是的。”说完这句,她就低头,也错过盛江言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色。
半响一过,盛江言起身接了个电话,不久后拎着一个袋子走在过道上,而就在此时,博昭然的手机铃声也恰如其分的响起,她边起身边应声。
是外卖员打来的电话,她接过那个有点分量的袋子,然后拨通秦知珩的电话,满脸藏不住的笑容。
“怎么突然点外卖给我呀?”
秦知珩:“怕你嗓子不舒服,有枇杷糖还有梨汤,下面有一小盒水果,怕你嘴巴苦,别贪凉吃太多。”
博昭然看了看袋子,底下果然有一盒水果,“这次梨汤不会还是你煮的吧?”
对面沉默了一两秒,很无语的回:“不是,我怕我老婆被我毒死了,亲自叫的外卖。”
“下午四点差不多我过去接你,带你去医院挂个水,感觉你有点严重。”
博昭然拎着袋子瓮声瓮气的答应,最后走到工位上的时候实在是承受不住秦知珩的叨叨,“记住了记住了,都记住了,多喝水,不舒服就告诉你,提前过来接我,不能贪凉。”
她颇为无奈的挂断电话,拿出保温袋里热乎乎的梨汤,刚喝一两口,一盒枇杷糖还有感冒药递到她面前。
盛江言选择性忽视她手上的热饮,“学姐,你吃一下吧,离下午还有一会呢,别强忍着。”
原来他刚刚出去的时候拿的外卖是特地给她叫的。
那盒枇杷糖和秦知珩叫的外卖一模一样,她有些失笑的拿出来,“还是谢谢你啦,我男朋友刚给我送了。”
“药就不用了,我习惯在晚上吃药。”
盛江言动作一顿,但还是很温和的笑,高情商的化解了尴尬,“那还真的是我多此一举了,秦学长太贴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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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渐偏西,有大片的影子蔓延出来,树叶被风吹的飒飒响,公路上车辆拥堵。
车内,秦知珩摁下车载蓝牙接通电话,是他安排到澳洲的人。
“怎么了?”
那人简单明了的回话,“周筱找了一家很出名的医院,一直在陪博穗穗进行心理干预,但是效果一般,还要继续盯着吗?”
“盯着,一直等周筱回国,你想办法查一下她和周家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必要的时候可以用点手段。”
男声泠冽不含一丝表情,眼眸幽深,指尖轻扣方向盘,若有所思的又交代了几句,然后结束这通电话。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的行驶到锦恒楼下,他在车外不过等了两分钟博昭然就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熟悉的面孔。
秦知珩眼眸一眯,上前两步走到博昭然身边,把手里的男士外套抖开披在她肩上,接过她的包,“没时间回家拿你的外套,从我衣柜里随便揪了一件。”
他话说的刻意,博昭然听出他画外音倒也没阻止他,只是很无奈的抽了抽鼻子催促他赶紧走,临走的时候很礼貌的和盛江言道别。
接过秦知珩降下车窗,难得一见的好态度,侧了下身子一挑眉,“要不要捎你一段?”
盛江言硬挤出一个笑容,“就不麻烦学长了。”
都是男人,装什么劲,从上次酒吧秦知珩就看出这小白脸对他老婆有点意思,还好他出现的及时,根本不敢想要是他去晚一步该有多可怕。
博昭然拿过他的手机连好蓝牙找了几首歌播放,调莹音量的时候身边冒出来一声阴恻恻的嗓音。
“怎么回事?”
她故意装傻,“什么?”
秦知珩咬了下她唇瓣,愤愤出声,“那小白脸,怎么也在锦恒?”
“好像是来实习的吧?”她一脸无辜,“不然能来干什么?”
“你不要老是对人家有敌意,我觉得人家也挺好的,白白净净的,今天还给我送感冒药和糖。”
秦知珩一阵警觉,这还不是觊觎他老婆?趁他不在想挖墙脚?又送感冒药又送糖?
在得知感冒药是亲自点的外卖还有今天两个人相处的细枝末节后。
秦知珩从鼻腔里逸出一声冷哼,“死绿茶。”
装什么装,他贴不贴心还用的着一个外人夸?
两个人简单吃过午饭后秦知珩就带着博昭然去医院抽血挂水去了,这阵流感症状很严重,博昭然炎症反应还是挺明显的,也老老实实的在医院挂了水。
打针的时候秦知珩背过身子不知道忙什么,等护士给她打完针他才转过身子。
期间白姝兰给她打了个视频电话,看到她在医院满心满眼的担心,好在秦知珩适时入镜,宽慰了老太太好一会才叫她放弃来医院奔波一趟。
第二日的讲座比第一日的还要密集,基本上第一天没来得及出席的都赶在第二天了,特别是外校的学生络绎不绝,整个厅内人挤人。
博昭然忙的不可开交,秦知珩也不见人影,中间秦锋找过来了一趟,亲自把一个很小巧的保温桶递给她,“阿珩手机没打通,刚好看到你了,感冒好点了吗?”
挂过水后好了不少,博昭然连忙接过,目光落在保温桶上时不由得心间涌过一片暖流,这源自于因为秦家重视秦知珩也肯定她这个人。
厅内喧哗吵闹,博昭然微微清了下喉咙,尽量提高声音说,“谢谢叔叔,阿珩昨天带我去过医院了,已经好多了!”
秦锋点点头,凑到她耳边,“这是阿珩妈妈做的,阿珩厨艺不好,高中那会差点把家都给点了,以后他给你做东西你别吃,他盐和糖都分不清,小心进医院。”
“叔叔还有点事,你记得保重身体,改天叔叔和阿珩去你外公家拜访。”
等到秦锋走远了夏橙才倒退两步走到她身边,“啧啧啧,苟富贵勿相忘,秦锋亲自来给你送梨汤。他家看来是相当重视你这个未来的当家主母,好好干,到时候记得分我一口汤。”
“你少贫,赶紧去干活。”博昭然脸一红,白了夏橙两眼,然后拧开盖子小心翼翼的倒出小半杯。
饶是那天对沈菁仪的厨艺有了深刻的印象,她还是小小的惊艳了一把,清甜不腻,满口梨香,她满足的眯着眼睛,却被秦锋拍了个正着,发进家族群里。
【秦锋:看来阿珩煮的梨汤是真的很难喝。】
【沈菁仪:棒/jpg,明天继续给儿媳妇带,这小姑娘我喜欢。】
秦知珩忙的天昏地暗的,一直等到结束前才缓了口气看了眼手机,四个人的群里有三个人围着他的事聊的热火朝天,今天周二,秦知聿回的这么起劲还时不时的揶揄他,他直接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上课玩手机?小心放学回家爸砸断你的狗腿,让你坐轮椅上学。】
他这一句话,直接转移风向,话题直直的往秦知聿那靠。
这场讲座一直到周三下午才算是完成,紧随而来的是竞赛前的一场三校联合交流,秦知珩和博昭然不在一个小组,两个人一南一北的开会,但是会议室三面墙都是玻璃的,遥遥一望就能对上视线。
为此秦知珩眼睁睁的看着盛江言坐在博昭然面前,时不时的交头接耳,气的他牙疼,眼睛都刺啦啦的冒火,更气的是,那小白脸居然还隔空给他一个极其挑衅的眼神。
他快冒烟了。
会议约莫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结束后秦知珩杀气满满的冲了进来,丝毫不压住自己的声调,特别高调的走到博昭然面前,“老婆。”
这会儿人还没散干净,他这一嗓子,许许多多的人都回头看,瞬间成为人群的焦点。
他却浑然不觉,“老婆,咱妈喊我们两个回家吃饭呢。”
秦知珩几乎是看着盛江言说出的这话。
临走的时候他满脸阴鸷的扫了盛江言一眼,那一眼含着许许多多的警告和震慑。
一直走到门外,博昭然才问,“吃什么饭?”
他说:“随口编的,看见那小白脸我就烦。”
博昭然是真的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了,明明两个人只是就这竞赛的问题展开了一下讨论,他年纪虽然小,但是天赋极高,提出的几个小点都是博昭然有些疏忽大意的地方,有种知音难遇的感觉,两个人一时兴起不由得多说了几句。
不过她还是顾及秦知珩的心情,掩饰掉那一点点的不愉快,“醋精。”
醋精在连续几天后还是没忍住小小爆发了一下。
周末,秦知珩和江凛还有齐覃去打网球,三个人来回两两对
打,三个小时下来都出了一身汗,秦知珩喘着气到休息区,胸口衣服已经被汗浸湿了,球拍击球的清脆声音还在不停回荡着。
他仰头灌水,满脸的汗,急促的呼吸牵动肌肉线条。
倏地,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他眼前。盛江言一袭白色运动装,微卷的头发,自从走进场馆就引起几个女生的注意。齐覃注意到秦知珩的目光,他侧身躲掉江凛打过来的球,双手叉腰,一扬下巴。
“什么情况?”
秦知珩双手攥的咔咔响,咬牙切齿的,“他惦记我老婆。”
江凛还在状态外,隔着十来米的距离看着两个人嘀嘀咕咕的,不耐的皱眉,又打了个球过去,只是这球依旧没被齐覃接到,反而直直的冲向场地外,不偏不倚的直接打在盛江言的小腿上。
江凛这一拍子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尽管横跨一整条纵线,落在人身上也多少会有些痛意。
盛江言停下脚步,看了眼发球的人,又把目光移在一旁的秦知珩身上,这会儿博昭然不在,他也不屑伪装多少温和,丝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
一字一句道:“打一场?”
第33章 XIAYU
已经消耗掉大半体力的秦知珩闻言不由得目光变深几分。他松开手里的毛巾, 一步步迈下台阶,似笑非笑的表情,酝酿一场平静的怒火。
盛江言身高不算矮, 但是秦知珩还是高了他半个头,两个人只隔着一步, 秦知珩视线下睨, 精致的眉眼异常冷淡,轻轻嗤笑一声,毫不留情的讥讽。
“凭什么?”
被拒绝后盛江言也不恼,依旧是非常温和,“强者才有权利选择。”
秦知珩冷笑连连,舌尖稍顶一下下颚, 一滴汗睡着下巴落在地上,他扯下头上的发带,转身拿了拍子,“那就打一场。”
江凛和齐覃闻言主动让出场地, 秦知珩稍微活动了下手腕, 眼神冰冷。不过一个动作,一个球瞬间被击发出去,盛江言用尽了力气, 球拍从后甩到前面的时候带出一道极利的风声。
整个场子安静的彷佛只剩下球被来回拍击的声音,有微弱的落日余晖透进窗子里,影子被拖的极长。比起盛江言及其凶猛的打法,秦知珩反而一脸淡然,甚至都没怎么用过多的技巧, 轻飘飘的就回挡回去。
半个小时下来一点汗都不多出。
江凛看了眼盛江言那明显是靠一天一两个小时短暂健身得到的,只是那种哗众取宠的肌肉, 嗤笑了两声。这小白脸没事和秦知珩比体力,纯粹给自己找罪受。他们这种家庭,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自保,每逢假期都是直接扔到部队里找死里练,没有人会因为你是谁的儿子而对你手下留情,反而会比旁人更严格。
盛江言体力已经微微不支,打出的球都有些软绵绵的,秦知珩一挑眉,攥紧球拍,出其不意的开始迅猛发力,一下比一下用力,练一丁点技巧都不屑于用,完全靠蛮力,脸上写满张狂与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