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纪大难题,其实秦知珩还认真的想过,不过每次都想不到合适的解法,他对上周方柏,除非对方松口或者是博昭然跟她私奔,要不然订婚结婚,得费一番功夫。
不过,娶她,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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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就到学期末了,他们俩照旧在律所见习了两个周就准备回家过年了。秦知珩送博昭然回周家,一路上博昭然都在摆弄手里的相机,一张张照片自眼前滑过,她拔掉内存卡收好,伸手逗逗猫,笑容潋滟。
秦知珩前两天的时候就收到消息,今年博承明要去澳洲过年,他目光晦涩而复杂,深知这数月的时间,她和博家的关系缓和大半,只是这消息未免太过于穿肠,难免会让人心里有些许失落。
而这一切的源头开始,都有他的推波助澜。
思及此,秦知珩突然开口,“过完年要出去玩吗?”
博昭然也想答应,但是她思虑半响,还是拒绝了,原因无他,周向凌已经拿到保送资格了,但是因为之前的意见分歧,他现在就已经要入主博氏上手相关业务。还没成年的小男孩,每天面对枯燥乏味的文件,和一串又一串的数字打交道,一声苦也不说,整日熬着,有时候觉都睡不安稳。
她难免不动容。今年博承明要去澳洲,周向凌在周家,每天来来回回奔波,周家只有孟菱一个人操持,是很难分心在他身上的,博昭然怎么放心得下。
“不去,我爸今年去澳洲过年,阿凌在外公家。”
她稀松的语气,连一点波澜都没有,如此平静的讲出这句话,让人察觉不到失落,于是秦知珩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你不在意这件事吗?”
博昭然怔了好几秒才意识到他的意思。
她摩挲着手指,仔细思索一番后很认真的说,“我爸已经很努力的平衡我们之间饿关系,而且博穗穗也已经半年没回来了,阿凌也在国内陪我,最最重要的是,外婆身体健康。”
得到她的回答,秦知珩心情没有想象的那么轻松,反而沉甸甸的压了一口气,他目光复杂的盯着方向盘,绿灯亮的时候转而专心致志的开车,一直到周家门口,秦知珩把她的行李箱搬下来,还有一些礼品。
他勾出一抹勉强的笑容,寸步不敢逾越周家,他心里有愧。
“我那边有点事,你先回家,改天我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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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他手抖的连车都开不了,只能找江凛过来,他做在副驾驶上,拨通一个电话号码,一阵长而久的忙音过后,被一个低沉的男人接通。
“先生。”
街道两边的景物飞速倒退,冬日寒冷,人行横道上还有未化干净的雪,车速极快,只剩一个模糊的影子,从眼前飞速掠过。车窗半落,他伸手弹了一下烟灰,却是一口没吸。
他问:“有多少把握?”
对面的人用词很严谨,“五成,她趁周筱不在偷偷自己出去找公共电话联络国内,只字片语,但能猜到她俩不睦的原因归根到底是因为白姝兰。”
他开着免提,这通跨国电话一字不差的掉在车窗,像极冷的冰渣子,深深的刺进他四肢百骸,叫他浑身冰冷。
“你继续。”
“我只查到,三年前,白姝兰出事是因为博穗穗想撕掉博昭然的录取通知书,周夫人撞见了,后来的事白姝兰不愿意开口,博穗穗也不说,那时候她的病已经很严重了,整日找人跟踪您。”
电话到此截停,秦知珩吩咐他尽量继续查下去,拖住周筱回国。
良久,车厢里是一片灼人的死寂,他一闭上眼睛就是种种因果,不讲道理的在他脑子里流窜。秦知珩的呼吸极其缓慢,慢到让人感觉不到他在呼吸。
江凛关掉发动机,暖风一缕缕的往外散,冷空气冲进来,车厢里冰冷极了。
“如果真的查到了,你会告诉她吗?”
秦知珩难得茫然,只是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情绪。
像进入一个死胡同,只有身后一条来时的路,灰色的青石板,狭窄幽深,只有一点微光昭示着他们的开始,不光彩,处处都是算计和报复。
他心思一向灵敏,怎么会猜不到这其中的关窍,只是这事要恶劣到什么样的程度才会让博穗穗和白姝兰三缄其口,又会让博昭然不惜代价的接近。
哪怕他一遍遍用博昭然现在很喜欢他来麻痹自己的大脑,可他现在却异常清醒。
又过半响,秦知珩缓缓睁开眼睛,最后一幕在他眼前闪过的是他跪在坚硬的石板上,倔强的和秦锋较劲的场面。那时他口不择言,说秦锋违背世俗良法,眼里容不下法律纲纪,满心满眼是自己的荣誉地位。
证据是用来曝光的,不是用来掩藏淹没的。
可他还是很痛苦的做出决定,连最后一道出口都硬生生毁掉一半,摇摇欲坠的继续坚持着,脆弱又不堪一击。
“先瞒着吧。”
第36章 XIAYU
与此同时, 澳洲。
一幢白色三层小洋房里。
博承明深深呼吸一口气,扯出一抹并无异常的笑容推开门,笑意盈盈, “穗穗,爸爸来陪你和妈妈过年了, 看看爸爸给你带什么了。”
只是沙发上的博穗穗双目空洞, 像一具傀儡木偶,了无生气,一袭白裙安安静静地盯着外面的鸽子,手腕上有狰狞的疤痕,藏都藏不住。
而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周筱彷佛是老了很多, 妆容依旧精致,可怎么都藏不住那股疲惫,桌上是洗干净的水果,独独没有草莓。
见博承明来了, 周筱强打起精神, 凝着笑温和的和博穗穗说话,“你弟弟忙着接手公司,今年你爸爸来这里陪我们过年。”
博承明把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物放到她手边, 努力不让自己看到那些伤疤,亲昵的坐在她的身边,断断续续的和她交流。虽然夫妻两个每天都有视频,他也能看到澳洲的情况,但一切都不如亲眼看到来得有冲击。
博穗穗的状况不太好, 是医生说的,情绪控制的很不好, 经常失控,严重还会伤害别人,家里的厨房都是不准她靠近的。治疗起来比想象的要困难很多,她不配合,再好的医疗条件也没办法。
折腾下来几个月,人都瘦成了皮包骨,脱相的厉害。
这房子有些年头了,地段好,太阳升起时第一缕就能打到室内,照的人暖烘烘的,空气也好,也没多少人,放眼望去绿油油的。
无论博承明问什么,博穗穗都是很机械的回答问题,很简短的话语,没有多余的表情。
等桌上的礼物被拆开,一款定制的手表被拿出来,带在她手上刚好能遮住疤痕,博穗穗盯了很久,一滴泪毫无预兆的滚了出来,落在表盘上,她向来懂怎么示弱。
“爸爸。”她泪眼摩挲的看着博承明,情绪来得非常快,“我不想在这里,我讨厌这里。”
博承明当然是不会允许她回国的,只要她前脚在京港飞机落地,后脚秦家就能带人把她关到精神病院里,他再难割舍也要考虑清楚利弊,再是博穗穗的不对,他也要弯腰替她道歉。
周筱别过脸落泪,没有一人应她的话。
再博穗穗感觉到无望的时候,博承明再度发声,半真半假的哄骗她,“等你学业有成了,爸爸到时候想办法把你带回家?你也知道现在不是你姐姐和外婆的问题,咱们家不入仕途,有些事,爸爸也无能为力的。”
学业有成,听起来是很遥远的事,还不知道要多少年,只是这句类似承诺的话语还是如同救命稻草一样,让博穗穗拼命抓住。
博承明安抚好她之后就去和周筱聊家常,聊京港的近况,他知道这些日子辛苦周筱了,但是又没办法,只能是她陪着。
二楼静悄悄的,博承明看着熟睡的博穗穗到底是叹了口气,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心疼,只是还带着气,关心都要在晚上。
“瘦了,改天从叫孙姨过来吧,你们俩在这没有熟人照应,我放心不下。”
“那你和阿凌怎么办?”孙姨是在博家几十年的老人了,博承明用惯了的人。
博承明摆摆手,给博穗穗掖了下被角,“不打紧,阿凌在周家,我陪你们到年后,到时候再招一个就行了,那时候家里就我一个人,招不招的,我去周家住两天也是一样的,等穗穗好一些能自己生活了,你就回国。”
周筱紧跟着出去,斟酌过后才问到大女儿的近况,那声音穿透次卧的墙壁,博穗穗缓缓睁开眼,攥紧了手掌,一直到半夜,她才悄悄起床推开门蹑手蹑脚的走到楼下拿起博承明的手机。
熟练的解锁,滑过和几个社交软件,点进博昭然的几个社交平台,她不常更新动态,偶尔的一条也是一张照片,不过那底下评论很多,她顺着评论摸到秦知珩的首页,手心都出了一层凉汗。
相比之下,秦知珩的社交账号更新的太过于频繁了,有时候一天好几条,全是各式各样的照片,视频,有的是在家里,两个人穿着相似款式的家居服,还有博昭然拿着相机再记录秦知珩,她在拍他,他抱着一只猫冲镜头笑。
类似的视频有很多。
她看都看不完就关掉了,然后走到卫生间,没开灯,就借着外面的月光盯着镜子,那恨意落在脸上都扭曲,起起落落的嫉妒快要烧死她,凭什么博承明现在要回心转意,凭什么秦知珩不理会博昭然的错误,明明她们的手段相差无几,他还是那么无条件的站在她身后。
甚至不惜联合其他几家要对她赶尽杀绝,叫她连京港都无法迈入一步。
她自己盘算着,然后一抬手,用手,硬生生的把那面镜子打碎,鲜血顿时淋漓的滚下来,惊醒主卧的夫妻,一阵慌乱,救护车的声音在夜空中盘旋,整幢房子灯火通明,博穗穗以身作饵,不惜一切代价的要回国。
救护车来临时,她气息微弱,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羸弱又让人恻隐,“爸爸妈妈,我不是故意的,我做噩梦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打碎镜子。”
博承明抱着她上病床,脸上全是惊慌,衣着凌乱,却还要安抚她,护士已经做过紧急处理,血流的速度慢了一些,博穗穗抬手拽掉氧气罩,气若游丝,却又带着一股歇斯底里的偏执。
“爸爸,我会好好学习,好好接受治疗,我也愿意和姐姐道歉,能不能让我毕业后回家,我可以在这里很听话的读完大学,可以帮家里料理事情,我会听话的......”
周筱泣不成声,这样的事情一个月都要来一次,她从一开始的担心到麻木又到现在的心软,彷佛这次她就会真的洗心革面一样,于是她帮着博穗穗,只为了博承明一句同意,哪怕只是权宜之计,也要让她先安心。
最后的最后,博承明还是迫于无奈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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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的第二天秦知珩就收到了消息,那人说伤的不严重,又过三五天,博承明回国前夕,博穗穗出院,又转院,积极接受治疗。
看起来一切都是平静的,按部就班的,一点点往前推进。
又是一年夏。
周筱赶在周向凌开学前回来一趟,来回不过两天,匆匆又离开,在周家短暂停留几天又赶回了澳洲,据她这次回来说,博穗穗的病情已经基本稳定了,已经在准备入学考试,还出门交了几个朋友。
博昭然忙着收拾东西,听到这些事的时候也只不过是一笑而过,法考不过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她忙着申请学校还有考试的事,秦知珩就更忙了,脚不沾地的还在准备保研,秦锋也已经松了口,同意他往法院和检察院去实习,大三一过去,像是被摁了加速器,时间飞速的往前跑。
锦恒和检察院有些距离,两个人再怎么折中也不合适,只能是聚少离多,挑拣着周末见面。
寥寥一个盛夏过去,又是一个白雪皑皑的冬日。
难得两个人忙过这一阵子,空出一两个月的假期,他俩还没有一起出过远门,这会儿正忙活着攻略去哪玩。
博昭然穿着毛茸茸的睡衣摇头晃脑的坐在电脑面前,鼻子还一抽一抽的,页面加载了一会才跳转出来,博昭然大致看了一眼,要不就太冷,要不然就太远,再要不就没什么好地方。
直到傍晚的时候夏橙推荐了一个地方,好话说了一箩筐,她联想到周筱最近说博穗穗去英国玩了,心思有些蠢蠢欲动。
“阿珩。”
“嗯?”秦知珩在看书,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多了一些沉稳,高挺的鼻梁上一架金丝眼镜,晦涩的法条,博昭然现在看了就头疼,她直接把书给合上,亮出一个地标。
“要不要去,夏夏也去,我们可以一起玩?可以叫上康池他们,人多热闹,最后一个假期了。”
那地标是在澳洲,秦知珩没说话,他俩心知肚明那里都有谁,更何况秦知珩还有事瞒着她,不过他的顾虑直接被博昭然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