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扬:“卑职这夫人懒习惯了,也谗,但她毕竟也同我过了几年清苦日子,真休了,别人怕是要骂我休掉糟粕妻,要被人戳脊梁骨,我也不忍她穷苦。”
顾大人:“女子扶持丈夫读书这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你休她也是因她不遵夫纲,又生不出香火,是她自食恶果,旁人要是说你闲话,我替你作证,是你夫人粗鄙,叫你连个热水都用不上。”
孙扬憨笑:“多谢三位大人替下关操心,卑职会考虑此事。”
“灶房怎么起烟雾了?那是灶房的方向吗?”张大人一指外头。
“想来是灶上的水开了,卑职去提热水冲茶。”
孙扬大步进了灶房,一股浓烟就迎面迎过来。
“!”
黑呼呼的浓烟灌了一屋子,孙扬熏的眼睛都要睁不开,好吓人,只得转身出来,“大人,不好,怕是走水了,快跟卑职去外头。”
三位上峰齐齐起身,大步捂着嘴巴朝外头走,孙扬才跨出门,一白白胖胖的妇人停到家门口,掐腰。
“孙相公,我是街上买豆腐的豆腐娘家,你家夫人年前赊了四块豆腐,也就十二文,我都要了三回了,孙相公,”
“家里走水了,”孙扬急慌慌的,压根听不进她说的,问:“该怎么办?”
豆腐娘子:“……”这叫什么走水!
豆腐娘子像看白痴扫了一眼这三个男人,走进院子里,用水缸里的葫芦瓢舀了一瓢水,进了厨房一眼扫到烟雾源头,提起茶壶一瓢下去,烟雾就熄了。
又找到蒲扇了两下,灶上的浓烟也就散的差不多了,豆腐娘子笑:“这哪里是走水了,就是煤炭没引着,引不着是这样的,都出烟,一瓢水浇下去不就行了,用的着跑出来。”
这人脑子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她三岁的女儿都知道。
孙扬:“……”她是在笑他吗?
无知妇人,市井粗人,国事天下事才值得操心,孢厨之事怎配他懂!
豆腐娘子生出手:“孙相公,豆腐钱,四块,十二文钱。”
孙扬:“!”
“什么豆腐钱?”他是真不懂。
豆腐娘子掐腰:“孙相公莫不是想赖账?”
“照理说这街坊邻居的,赊几块豆腐过几日给也是行的,可也没像你家这样赊的,你娘子还是年前赊的呢,那四块豆腐都做成豆腐丸子进了肚子了吧?怎么也不提还钱的事。”
“孙相公,我就是个卖豆腐的,小本生意,可不兴年账这种事。”
孙扬一张脸涨成猪肝色,都没敢去看三位上峰的眼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十分大方的掏出二十文,“不好意思,我家那败家娘们怕是又把钱拿去贴补娘家去了,多余的钱当是补偿。”
豆腐娘子接过钱,惦了惦:“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女人嫁男人,可不就是图过日子,家里要是真没有也就算了,就怕家里有钱也不给女人花,连日常家用都不给,还要靠女人赊,这就不像话了,孙相公你说是不是?”
孙扬,“自然,没亏待过我家夫人,每个月月俸都给她拿着。”
“我就说,孙相公是读书人,还在衙门里做事,跟我们这些平头百本资源由疼训裙号死贰而儿五酒亦肆其姓不一样,读书人讲道理,知廉耻,不会做这种狼心狗肺的事。”
孙扬:“那是,那是。”
“这八文钱,我再折成四块豆腐,叫王娘子日日都来拿一块。”
豆腐娘子拿着钱又客气两句,孙扬自然要充大方,“不用,算你利钱,白白叫你上门跑一趟。”
送走豆腐娘子,孙扬朝三位上峰拱手,“贱内粗鄙,叫三位上峰看笑话了,闹笑话了。”
三人自然又是鄙夷一番王巧慧,这是什么妻子!
走了一半路程的豆腐娘子忽的回过身,高亮的嗓门:“对了,孙相公,听人听说王娘子家远在桃县,可是真的?”
桃县在上京和罗州交界,从这里到桃县,就是坐马车也要两日。
可没见过王巧慧大包小包的出过远门。
孙扬的嘴角一僵,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豆腐娘子似乎也没指望她回,扭着腰肢走了,三位上峰只当做没看见孙扬僵着的嘴角,神色也是一僵。
还没这么丢过人!
豆腐娘子这嗓门一扯,一院挨着一院喜欢看热闹的媳妇娘子都出来了,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孙家门上四个男子身上。
本是低调来的,穿的低调,连仆从也没带,这吃酒席的气氛就完全没了,孙扬只好告罪,邀三人去酒楼用席面,偏街上卖布卖酒的都过来要账,好像商量好似的,一个脏字没说,就是把孙扬骂的一张脸涨红,三位上峰一张老脸都跟着臊的慌,孙扬再三挽留,舔着脸追上去解释。
徐娘子被她丈夫拘着硬是没敢出去看这笑话,石曲扒拉一条门缝将三人的脸看了个清楚,唇角不屑勾起。
这才六日日,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什么东西!
王巧慧从酒楼打包了饭菜,躲在背处看见四人的身影一道离开,她抱着饭菜等在巷子口,一息茶的功夫,宋知枝和孙佳莹两姊妹牵着手一并回来了。
“娘!”
“舅母。”
宋知枝是甜甜糯糯的雀跃声,又天生一张讨喜的花朵脸,自家女儿是随了自己的大嗓门,王巧慧的心就被她叫的一颤,“死妮子,叫那么大声。”
那四人吃饭的酒楼可离这里不远。
“娘,吃糖葫芦。”
“舅母,吃糖葫芦。”
两个女孩儿都把各自护了一天的糖葫芦递过来,王巧慧将手里的饭菜都抬高一些,“没手了,先回家用饭。”
“哇!”
孙佳莹惊喜:“凤彩楼的!”
孙佳莹之所以会记得,是因为孙扬打包过两次这个酒楼的剩菜,“咱家发大财了?”
王巧慧:“发大财了,回家吃饭。”
孙佳莹就一把抱过饭菜,“我拿。”
三人一道踩着夕阳的余辉回家,王巧慧转身关门的一瞬间,远远看见一个书生摸样的男子朝她们家门上的方向看来,这人好像一路是跟着两个女孩的,大约是发现自己看到他,又立刻转过身,挠了挠脑门,装作似是在找什么没找到,转过身走了。
王巧慧挂上门,说道:“不用等你爹,我们现在就吃。”
宋知枝喜滋滋的去拿筷子,盘子,孙佳莹负责打开食盒,“哇哇哇,这看着好好吃的样子!”
“娘,这真是你买的?!”
她娘怎么这么舍得花钱了!
“以后娘都舍得,”王巧慧看见两个孩子分菜,“你们做什么?”
宋知枝:“给舅舅分一半,明日热给舅舅吃啊。”
孙佳莹:“是啊,也不知爹爹爱吃哪个,这个吧,这个肉好大,我们三人一人一块,剩下的都留给爹爹。”
王巧慧想说不用,今晚都她们三人自己吃。
看着两个孩子将一半的菜都分出去装到一起,她眼睛眨了眨,咬了咬后槽牙,要是孙扬能死了就好了!
王巧慧最终还是没阻止两个孩子,分了一半的菜出去,夕阳的余辉照进屋子里,折进来一道细长的光,立春了,阳光也有了一些温度。
大酒楼的菜就是香,肉被不知是什么的调料炒过,吃在嘴里很有滋味,宋知枝和孙佳莹都小口吃着,不是为了所谓吃像文雅,而是一块肉能拌四五口的米饭,这样能省菜,两个孩子还是一脸的幸福,王巧慧眼睛湿湿的。
“你们今日都大口吃,不许节省,”王巧慧给他们的碗里都夹满了肉,也给自己夹满:“以后都不许亏待自己。”
宋知枝:“……”她哪里就亏待自己了!
这顿晚膳用的时间很长,打破这份饭菜带来的好气氛的,是孙扬回来。
王巧慧伏低做小解释:“你给的钱不够,只能赊,这里的人和镇子上不一样,庞家都是不赊账的,只有我们一家赊账,每次去赊东西,她们都要说几句刺耳的话的,你没赊过东西不知道。”
“可能是她们看见我去酒楼了,觉得我们家是故意赊账不还,这才来要的吧。”
意外的,孙扬这次丢了大脸,却没有朝她发火,反而给了她五两银子,“拿着,买套新衣裳首饰穿穿,明日去成衣铺子买,买最好的,以后吃穿都用好的,你去换套像样的衣服,我们一道出去热闹热闹。”
王巧慧以为自己听错了,使劲揉了揉耳垂,她耳朵没出问题吧?
“都初八了,我们一家三口还没去逛过灯市,正好带上知枝,我们一家去热闹热闹。”
孙佳莹高兴的蹦起来,一蹦三尺高:“真的!”她爹终于要对她娘好了吗!
“那我可以买一盏花灯吗?”
孙扬:“可以,你和你姐姐一人买一盏。”
孙佳莹就牵着宋知枝往外头走:“姐姐,我们去买花灯,我要买兔子的,你想买什么样的……”
难道孙扬真的怕丢脸,他不吃软,只在乎体面?
王巧慧捏着银子,觉得自己可能找到了一点孙扬的命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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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王府。
袁太医深夜过来又一次扑了空,“王爷又没在?他的风寒不是还重着吗?”
“我倒是想拘着王爷,你看王爷能听我一个奴才的吗,怕是我嫌命长。”张宝苦闷着一张脸:“我瞧着王爷好像没有起色,咳的比之前还厉害,话也是越来越少,用的也少,不知是不是头疼的更厉害了,精神看着不太好,不太休息,好几次看见他对着床头的灯盏发呆,你是不是给王爷换个方子?”
“我是司药司最好的大夫,我开的方子不可能出问题,”袁太医摸了摸胡须,很是奇怪:“照理说王爷的风寒应该已经好很多,怎么还重了?”
张宝被问的忽然警铃大作,“不会是有人对王爷的药下手脚吧?我得查查!”
袁太医:“……肯定是你这边出了疏漏,药有问题。”
张宝将药材药渣药罐子到连人都查了一遍,“我这边确实没问题。”
袁太医瞪圆了眼,“我的药还能连个风寒也治不好?”
“这不可能!”
“你当我是个庸医?!”
张宝就甩起佛尘,“现在看来,是你的方子有问题。”
袁太医人生头一次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质疑:“我连个风寒也治不好了?”
张宝揶揄:“某些人啊,自封为太医院医术第一,连个风寒都治不好,还越治越重。”
袁太医决定一会回去不补十本医术不睡觉,他就还不信了,自己治不好王爷的风寒:“王爷什么时辰回来,我要诊脉。”
莲花漏更漏指上了亥时两刻。
张宝:“不确定,可能子时,可能也不回来。”
袁太医:“朝廷如今在告假,王爷怎么还忙起来了?”
张宝摇摇头,他也不知,他只知道王爷不怎么回来,就算回来,也很晚。
不怎么回王府的储司寒巡视一圈军防下来,军营的将领们正围着篝火吃汤圆。
“王爷,刚煮好的汤圆,来一碗,暖暖身。”
细白瓷的汤圆,一只黑色,一只白色,两只汤圆连在一起,又有一抹青色装饰,袅袅白烟,看着很有食欲。
“本王不喜吃甜食。”
“王爷,这汤圆叫比翼双飞圆,吃了这个,象征着和心爱的人一生一世,白头到老。”
储司寒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他。
不当值的时候储司寒这个人对下属还是宽容的,将士就笑话起来:“屠将军这是想女人了,还非得逼着伙夫想办法,弄两只颜色不一样,连在一块的汤圆,他自己还上手搓了好几个。”
“滚一边去,说的好像你就不想是的,你们一个个的,谁敢说不想,老子大过年的不能陪老婆孩子逛灯市,跟你们这群臭男人一起,当然想老婆孩子,再说,我老婆可是出了名的美人,我闺女更漂亮,又香又软,抱着可好玩了。”
“我明日询假,可以带女儿去逛灯市。”
“跟谁没去过是的,我娘给我订了亲事,除夕夜里就和未婚妻去逛了灯市了,我还牵她小手了。”
“王爷,今儿个初八,吃一碗图个好兆头。”
储司寒抵着拳头咳了好一会,没有用那汤圆,离开军营,又去巡视巡防营,年节才过一半,到处还张灯结彩,经过四岔路口,轿内,储司寒忽的吩咐一声,“落轿。”
储司寒下了轿子,拄着手杖忽的转了方向,往灯市的方向走进去,灯市依河而立,两岸皆是白皮松,没有杂树,河灯树影落在湖水里,像漫天星河压下来。
年虽已过半,年的热闹丝毫不减,岸上都是人,湖里的花船漂亮精致,丝竹声漫漫。
储司寒漫步其中,停在一个灯笼店前,仰起脖颈盯着其中一只宫灯,“这位客观,要买灯笼?这盏宫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