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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芷兰下了车,快步进入姜蝶珍伞下。
今晚经历了很大的变故,惊动了警方。
但她还是穿着鹅白套装,发髻都一丝不苟。
姜芷兰:“久等了,宁宁,说了不用下来接我,你看你,总是照顾不好自己。”
“我好想你。”姜蝶珍说完这句话。
她把脸埋在唇角带伤的姜芷兰身上,闷闷地呜咽起来。
“我不想看见姐姐受委屈。”
姜芷兰声音宠溺地哄她:“好啦好啦,不疼,嘶——真的,姐姐是因为想你,才过来看你。”
姜蝶珍泪眼盈盈地挽着姐姐的手上电梯。
姜蝶珍:“好,家里很安全。我会一直守着你的。”
到了楼上,三杯姜茶下肚。
洗完澡的姜芷兰,终于放松下来。
她敷着面膜,盘腿坐在沙发上。
姜芷兰:“我不委屈,我和他分居一年半了,我手上有不少方博的出轨证据。”
“宁宁,放心好啦。之前景先生帮我找了律师团,有他在。我能力也够,电视台的工作也保下了。”
“前几天方老爷子去世,我难得出席。”
“有媒体爆出来,方博在外面养了小情人,他以为是我为了整他,才来找我麻烦。”
“六月就要开庭离婚了,这几天我正在提交材料。”
“方老爷子的律师,宣读了遗嘱:不离婚的话,我俩的信托基金会高10%,离婚了各自少8%。”
姜蝶珍柔声问:“姐姐确定好了,怎么选吗?”
姜芷兰点头,缓缓解释道:“宁宁,这身伤,我已经受够了。我之前为了名声和环境,不愿意被人揭开伤疤。”
“后来一次外出采访,还是被同事知道了。”
“其实这个世界,很黑色幽默的。”
“我光鲜亮丽站在别人面前,他们背地里都会说我的难堪。”
“反而我自揭伤疤,他们觉得我过得没他们好,才会有优越感。
“我反而能从怜悯里,得到更多的尊重。”
姜蝶珍坐在她对面。
她的呼吸从急变轻。
她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抱着手上的小猫,看着姜芷兰:“姐姐。”
姜芷兰仰起头,用剩下的面膜敷脖颈,随意道:“嗯?”
姜蝶珍:“小时候,我一直很别扭,想摆脱你的光环,又暗暗地崇拜你。”
姜芷兰笑了,“那现在呢,我这幅难堪的样子。为了柴米油盐,和方家纠缠不休。唉,是不是光环已经消失不见了。”
姜芷兰等了很久。
她都没有等到姜蝶珍回答。
她手指蜷缩得很紧,指甲陷入掌心的肉里。
是这样吗?
——她让宁宁失望了。
全世界最崇拜她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
她们都被置放到“社会”这个最大的命题里。
她已经不是令姜蝶珍崇拜的,成绩优异,数竞获奖的姐姐了。
姜芷兰很久都没有回过神。
姜芷兰从不在外人暴露自己的脆弱。
连失落都悄无声息地隐匿着。
——在她闭上的眼睛里。
一只柔软的毛绒猫咪靠近了姜芷兰的睡袍,然后蜷缩成一团,睡在她的身边。
是姜蝶珍的“咩咩”。
小猫耳朵橘色的聪明毛,靠近姜芷兰的手肘,有微微的痒意。
姜芷兰睁开眼。
姜蝶珍手里捏着一大叠的信件,并腿跪坐在地毯上。
见姜芷兰看她。
姜蝶珍温暖地笑。
她对姜芷兰说:“姐姐,我想让你读一些信。”
姜蝶珍拆开颜色暗淡的牛皮黄纸。
她细白的手指挪开,里面掉落出一张小苍兰的信笺。
姜蝶珍:“我前段时间,不是和煾予去过贵州吗。”
“这些都是那些孩子,托我带给你的信。”
姜芷兰看着熟悉的淡紫色。
她浑身一颤,从心底期待着什么,思绪飘得很远。
仿佛回到了去年夏天。
姜芷兰去采访这些孩子们的时候。
他们的热情,治愈了她整个夏日。
“姜芷兰姐姐:
见字安。
我是你帮助过的学生,初一三班的班长温静。
写信的时候,我的眼泪把蓝黑墨水浸染了。
我改了很多遍,才誊抄到这张纸上,希望不会有错别字。
我记得你给我们播了一段纪录片《再会长江》。
藏族女孩从来没有走出大山,所以纪录片的人员带她去了上海。
她见识了大城市的繁华,写信说“我想开个小客栈。”
后来,十年后,她真的做到了,在香格里拉开了一个客栈。
你播放完这一段,激励我们。
让我们写下梦想。
我一直趴在桌上哭。
你递给我的纸巾很香,我还留着。
纸巾已经都没有香味了,我还是舍不得用。
临走那天,你问我们梦想。
同学们都推着我,上讲台回答。
我红着脸,支支吾吾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今天,小蝶姐也来了,我委托她把这封信带给你。
我想考上县城里的高中,我想给家乡修路。
北京好像离我们很远。
我画了承天门和国旗,照着书里画的。
这是你每天下班的路吗。
我想高考后,去走一走这条路。
以后呀,在老家也修一条这么平坦的路。
我和奶奶,经常守着看你的新闻联播,字正腔圆,好棒好棒。
每次你的镜头,出现在画面里,我就特别振奋。
你是我努力的目标和动力!
我的字是不是顺眼多了。
为了给你写信,我每天都在练字。
奔赴是双向的。
芷兰姐姐,请你一定要幸福。我们所有人,都在远方祝愿着你。
......
同样的信,还有厚厚一沓。
这段时间的姜芷兰,其实也为信托基金的事情心动过。
她也考虑过,不离婚。
但此刻——
“我也祝愿着你。”
宛如一股暖流,钻进姜芷兰的心间。
让她薄薄的盔甲,变得温暖坚定。
姜芷兰只觉得心脏漏跳一拍。
小猫“咩咩”从她身边跳下去。
姜芷兰顺势滑到地毯上。
她伸出手抚摸那些真挚的,温暖的来信。
姜芷兰颤抖着说:“我......我并不是一个.....值得被崇拜的人。”
“你是!”
“姐姐。”姜蝶珍给她端来热腾腾的牛奶。
姜蝶珍特别眼神坚定:“被暴力不是你的错,一个连自己情绪都控制不住的男人,不配拥有家庭。”
姜蝶珍在姜芷兰身边坐下:“爸爸是一个强势的男人,是一位很好的父亲。”
“但他也是一位对我们期待过高,不接受小孩错误的父亲。”
“我们在父权的服从性测试中,不断地耻于让家人和朋友,知道我们弱点。”
“......总觉得,自己的反抗是错误。总想着,忍一下就好。”
“其实......这并不好。”
“自揭伤疤,一定很疼吧。”
姜蝶珍抱紧姜芷兰:“我小的时候,没什么主见......总是想在别人身上获得我无法给予自己的认可。”
“姐姐,至少在我贫瘠的少女时代,是你给了我认可。”
“后来哪怕是周漾出现,也没有和我产生一丝一毫的嫌隙。”
“是强大的你不断维护我。让我成为一个有原则,有边界,会自我保护的人。”
命运总是随机地分配‘苦难’和‘事与愿违’给所有的人。
只有坦然地接纳所有的不公平和天灾人祸,省掉徘徊和抱怨的时间。
才能更好的生活。
“所以......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这种沉重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姜蝶珍把脸埋在她肩膀上,“勇敢一点,积极应对变故,和带给你负面情绪的人断舍离。”
“我不会说怜悯之类的字眼。我只是在想,能不能,我们角色对换一下。”
姜芷兰:“嗯?”
“你保护我的小时候,所以长大的我,守护现在的你。”
姜蝶珍把小猫“咩咩”抱回猫窝。
她半跪着,回头看向姜芷兰:“姐姐,如果让我强势一些。我会告诉你,在婚姻里,做豪门的附属品是永远得不到自由的。”
姜芷兰的呼吸,凝滞了几秒钟。
她的声音有种湿漉漉的沙哑:“我只是,习惯了做一位人生赢家,觉得鱼死网破很难堪。”
姜蝶珍听完:“我也可以让你成为人生赢家。”
“姐姐,让我做你的豪门。”姜蝶珍的声音微微上扬。
她眨着漂亮的眼睛,回到姜芷兰身边,语气活泼又真诚。
“我开了一家手工定制的服装工坊,你来投资我。我再给你分5%的股份,以后按比例给你分红。”
“方老爷子死了,方家是一艘沉船。”
“可你的妹妹我,是一艘扬帆起航的巨轮。”
“国内的品牌,我占了81%的股份,其他的小股东是员工和我的同事。”
“国外的手工工坊,煾予投了很多钱,全部是我的账户转入,都在我的名下。”
“这是一个完全属于我的品牌。”
姜蝶珍恳切的说:“姐姐,你要不要,相信我一次。”
“我当然相信你。”
姜芷兰温柔地笑起来:“宁宁是我在走投无路的晚上,唯一想起来的人。”
“景先生也是唯一一个,帮我解决工作困扰和离婚负担,不求回报的人。”
“我不信任你们,信任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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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芷兰白天工作很忙。
她每天都会习惯性早睡。
这样注重身体健康的姐姐,在方家被欺负成这样。
姜蝶珍有些心疼。
安置好姐姐。
她还贴心地准备好了姜茶和水果,免得姜芷兰半夜起来口渴。
姜蝶珍才小心翼翼地灭掉灯,回到自己的卧室。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全世界都湿漉漉的。
姜蝶珍拨了景煾予的电话。
音乐响了很久。
他对别人的铃声都是微信自带的原始音。
唯有她,是Scorpions《When You Came into My Life》
每次她一听,就觉得很温柔。
今天姜蝶珍一直在想姐姐的事。
她想起,很久以前。
景煾予在姜芷兰陷入离婚纠纷时。
男人对她说的话。
景煾予和她讲:“我的周围里,有很多来来往往的人。小乖的世界里,交际的人太少了,我想珍惜你觉得重要的人。”
他抱着她:“然后我会陪伴你,把他们留在你的生命里。”
他给了她做“自己的豪门”的底气。
铃声响了很久。
景煾予才在一种雨雾的声音里,懒洋洋地咬字:“喂。”
他讲话有些漫不经心,又带着微微湿润的颗粒感。
“你好久才接。”姜蝶珍小声抱怨道:“你睡得这么早吗?”
“还没睡。”电话那头,景煾予的尾音有些上扬。
他叫她:“姜蝶珍,这么晚打电话是要听睡前故事吗。”
姜蝶珍被他的声音,蛊惑得心跳了一下。
她别扭道:“我又不是小孩。”
“是吗。”
景煾予说:“长大了,也可以听。你啊,要是睡不着。”
“......等我们头发白了,我也给你讲故事。”
姜蝶珍被他的话打动了,捂住手机的手指有些汗湿。
她静了一会儿,忽然听到那边有淅淅沥沥的水声。
姜蝶珍吞咽了下,反问道:“你在洗澡吗,一个人?”。
“嗯。”景煾予似乎笑了一下,柔声道:“住酒店呢,简单应付一下。”
可能因为酒店浴室的声音有些含混。
景煾予的声音很像情.事后的性感,让姜蝶珍忍不住开始遐想起来。
女生想象着水渍划过他湿.润的,肌理流畅的皮肤。
姜蝶珍捏皱了衣摆,小声询问道:
“你.....你不会,和哪个女人在一起吧。”
“嗯?”景煾予似乎有点难以置信:“想什么啊。”
姜蝶珍慌乱地找证据找补道:“你....很久都没有接。”
“那你看看。”景煾予点开了视频。
呈现在姜蝶珍面前的,是他的眼睛。
他似乎很难得和人开视频讲话,调整了一会儿姿势。
男人浴袍敞开着,正弯唇对她笑。
姜蝶珍浑身一僵,她下意识转开视线。
可是意识到这个是单向视频以后。
她又正大光明地欣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