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个面容模糊的联姻对象,好像能过得特别幸福。
可是为什么会失落呢。
下一瞬。
姜蝶珍听到雕花木楼梯上。
有一层人影婷婷袅袅地下来了。
高跟鞋踩得木板吱嘎作响。
很奇妙的声音。
就像那些年久失修的木质家具,都在享受鞋跟的蹂.躏。
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手指放在扶手上。
在她视网膜上呈现出来。
和刚才的勖玫相比。
女人身上挂满了彩宝珠链,是眼睛都能看得出来的矜贵。
旗袍是蓝金镶边的颜色,丝绒打底,质感很雅。
她裹着羊毛披肩,看上去质感舒适。
圆脸,红唇,皮肤很白,保养也很好,呈现出一种富含胶原蛋白的年轻。
“你就是姜蝶珍吗?”
祁泠低头看着楼下的人。
其实她并没有什么恶意和傲慢,更多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我叫祁泠。”
“嗯。”姜蝶珍淡淡地应着。
“你猜我怎么认出来你的?”
祁泠看对方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样子,忽然来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姜蝶珍垂眼摇头。
祁泠坐到她身边,话语里有些酸涩地醋劲儿。
“你身上有他的感觉。他冷涧如冰,我化不了,可是你站在那里,就让人无端温暖。”
“你看起来好甜,我在楼上盯着你看了很久。你和你姐姐讲话又软又乖,我恨不得你是我亲妹妹。”
姜蝶珍本来以为会被打一闷棍。
她湿红的眼尾,还有些刺痛。
忽然被情敌一样的女生这样夸奖。
显然,姜蝶珍有点懵。
祁泠瞧着她。
见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于是又笑。
“怎么?以为我会和你针锋相对?”
“没有。”
姜蝶珍把微凉的手指揣进兜里,稍微暖和了一小点。
“我只是,害怕你不喜欢我,所以有些紧张。”
祁泠:“我很喜欢你,你身上有我学习的优点。”
祁泠其实今天,并没有见到景煾予。
景煾予向来不喜欢无用社交。
他知道她有别样心思后,就疏远了她。
但是祁泠看见这么贞弱懵懂的姜蝶珍。
她心情愉悦到,已经没有了抗衡的念头。
在见到情敌之前。
祁泠其实幻想过,对方倔强凛然,一身傲骨。
或者媚眼如丝,风情万种。
这样的女人,用金钱和权力,随意打碎的感觉,会让她舒畅。
怎么说呢。
现在她见到了。
姜蝶珍太软,太可爱了。
祁泠几乎不用自己动手。
她已经从勖玫那里知道,姜蝶珍和景煾予是表面婚姻。
景家高门大院,勖玫那么聪明的人,都办法讨得丝毫的好处。
可能不满三年。
这只单纯的小兔自己也会受不了地离开。
她又何必做个恶人?
祁泠:“听玫姐说,煾予,平时是不是很淡薄,对男女之事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姜蝶珍并没有就这个问题做出回答。
祁泠眼梢微微眯了眯,唇角弯出笑容。
果然,原来这只懵懂幼兔,歪打误撞地使用情药,也得不到他。
“他很忙。”姜蝶珍眼睛定在一处。
她不想和别人说景煾予的坏话。
是啊,那个人很忙。
可是几乎她每次的定制作品。
他都细细观摩,给她提出意见。
他懂她的林烟横积素,花了天价给她找了最好的玉雕师父,给她买开满紫色樱花的庄园,打包价值连城的景泰蓝瓷瓶让她送人。
“他忙并不要紧,我还以为你会融化他呢。”
祁泠露出了一个惋惜的表情:“可是我听说,煾予心里好像一直有一个人。大概三年前,他从北安普顿艺术博物馆,拍下了莫奈的《布吉佛傍晚的塞纳河》。他好像一直对日落情有独钟。他那么冰凉,不近人情的男人,好像并不能被温暖的太阳融化,反而更喜欢潮湿的,无望的黄昏。”
“我还以为这个人是你呢,姜小姐。”
姜蝶珍眼睛扑棱着。
她小声且确定地回答道:“不是我。”
“原来他心里,另有其人啊。”
“听说你们要在一起三年。”
祁泠尽量表现出体谅她,又心疼她的怜悯模样。
“人非草木,是有痛觉的。我好担心你到时候会因此受伤害。万一那个女人出现了,你要保持理智,维护自己的利益哦。我知道你是做艺术的,可人啊,越有韧劲,越容易被世情折碎。”
小乖眨了眨眼。
她一个字也没有插入。
就这样安静地,听完了对方的全部言辞。
对方不愧是政商世家。
祁泠分析利弊,滴水不漏,字字句句都在替她着想。
但姜蝶珍看起来,情绪一点波动也没有。
她打了一个呵欠,揉了揉眼睛。
祁泠见她不为所动。
女人微微拧了眉,声音变得浮躁起来。
“景家门第森严,他是为了保护好那个人,能够不受折辱,才和你签订的契约。你看到下午离开的汤依意了吗。她家的食品行业做到顶尖位置,可是面对男人出轨,照样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姜蝶珍依然沉静地站在她身边。
也不言语。
她眼皮往下耷拉着,显出微微的困倦。
祁泠还准备说什么。
忽然感觉到身边的人,好像注意力到了别的地方。
祁泠顺着她的视线往廊下看。
景煾予就在远处的花灯下,隔着灯火望过来。
灯影压重门,疏帘铺淡雪。
他的五官冷峻深邃,额发被微风吹动。
那是一双漂亮到,让注视的人,感到惊心动魄的眼睛。
祁泠只觉得呼吸一窒。
因为她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
自己的置身事外。
他们之间,好像容不下别人。
灯火幢幢。
在景煾予漆黑的眼睛里沉浮,却让他显得珠玑不御。
明明应该是冷冽薄情的人,却主动踱步走近。
他没有看祁泠一眼,缓步走到姜蝶珍身边。
男人来到室内,单手解开西装纽扣,垂眸温柔问。
“宁宁,困了吗,我陪你回去休息。”
他俯搂着她的腰,把她轻松抱在怀里。
姜蝶珍碍于有人在身边。
她伸手,有些推辞。
然后她感觉到,景煾予用绒毯裹住了她的腿。
温暖的感觉席卷全身。
他薄唇微启:“我找了你很久,没想到你会在这里,让我好找。”
感受到她的推拒。
他也不顾她身边是谁,扳过姜蝶珍的下颌。
带着薄怒意味地咬了她柔软的嘴唇,又轻柔地吻覆在上面。
景煾予能感受到她唇边甜甜的果味,像是某种润唇膏的味道。
姜蝶珍搭在他肩膀的手指,轻轻颤抖。
她感受到一种忘却周围的缱绻,干燥的唇也变得水润。
她微微睁开眼,透过他近在咫尺的英隽眉目。
远处的景深处,虹膜的光晕放大。
祁泠茫然地站在原地,她好像有些失魂落魄。
她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姜蝶珍本能地想要逃离这种亲密。
被他扣着脊背。
覆盖住了她不专心的眼神。
景煾予显然知道,宁宁在他怀里,在想什么。
他气定神闲地抬眸,眼神要洞穿她的所有念头。
“还要在意别人?”
“唔....”
他促狭地略微挑眉,用气声在她耳畔说:“那让她看着,看清楚我多离不开你。”
-
车打了双闪,泊到胡同口。
摁下车窗。
那只骨节泛白的手,捻着猩红烟头,手指懒散抖落烟灰,在夜雾里停顿片刻。
不多时,已经翻开歇业牌的北京顶奢甜品店。
玻璃门被推开。
里面的人,提着新鲜的粉白树莓乳酪蛋糕出来。
店长赔笑:“哪用景公子亲自跑一趟,您一个电话,我们立刻做好了给您送上门。”
车里的人嗓音低沉,只是说了句辛苦。
很快远处划出一条长长车辙。
接待完贵客。
店长踱步,回到还没撕下圣诞贴画的玻璃城堡里。
四五个甜品师父站在原地。
一个个紧张又迫切地追问。
“蛋糕尝过吗,怎么说?”
“闹脾气呢,看来搂在怀里喂也哄不好喽!”
店长含混一笑:“下班吧,难为你们了。伺候好景公子的小宝贝,明年说不定还能和君恩名下的奢侈品牌,在线下主题甜品店,进行联动。今天这个速度,我很满意。”
“靳哥,你看到那女孩儿长相没,漂亮吗?”
店长收起八卦心思,摇头笑了:“护在怀里安慰着呢,像是在哭。我哪儿敢多看。”
当时,景煾予淡漠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目光里有种别人连探寻,都会震颤的凶凛。
令人窒息的独占欲。
-
小乖的确哭了。
吃醋这事儿,和他说不明白。
她想起以后每天看到黄昏和夕阳,都会想到他心里有另外一个人。
于是在归途的夜风中。
姜蝶珍还是忍不住背过身去,咬着手指哭了出来。
景煾予很快刹住了车。
他开车也不专心,眼梢一直往身边瞥。
很快就发现了她的身体在发抖。
哪里是颤抖,分明是在抽泣。
景煾予递到她唇边的手指,有干燥冷冽的烟草味。
男人似乎并不明白,她为了什么而流泪。
思绪有短暂地空白。
他只是把扶着方向盘的手指给她。
他喉结微滚:“咬我的手。”
姜蝶珍往车窗挪动身体,她还没来得及逃。
车辆发出尖锐的刹车声。
男人强势地把她捉回来。
他的手掌干燥,和她的发丝接触,发出幽蓝的静电光线。
下一瞬间,副驾驶的安全带被解开。
她被他胁迫性质地拖入怀里。
姜蝶珍哪里能料到这个人彻底犯了混。
她就像只蝴蝶在他怀里扑棱。
奈何是在没办法挣脱。
她就像一个溺水的人,被周围所有人告诫水深危险。
偏要穿过芦苇和蒿草,涉水赴死。
“放开我。”
“为什么?”
他用虎口掐住她的下颌,逼她抬起眼睛和他对视。
姜蝶珍反抗不开,细白的牙齿咬在他的手指上。
景煾予吃痛,依然面不改色。
他就这样淡薄地任由她咬他的手臂。
北京机场的飞行航线在头顶,有飞机的桨翼在头顶轰鸣。
两人的呼吸,在狭窄的车厢里细密萦绕。
半晌,景煾予就着昏暗光线,懒怠地看了一眼他满是咬痕的手臂。
他淡淡哼笑一声:“姜蝶珍,我有没有告诉你,要学乖点。”
“牙这么利,除了我,谁要你?”
她的眼睛布满泪痕,但是漆黑又倔强。
仿佛这段时间以来,全部积压的情绪都被释放了出来。
“我一直很乖。”
“都怪你。你不喜欢我,也不需要我。”
她察觉到唇齿间的血腥,依然没有停下。
原来能和他的皮肤接触,都是一种热望。
没有人知道婚姻的催化剂下。
她多么崇拜并渴望着他。
这些充斥着妒忌和妄想独占他的愿望。
恍若划破天际的航线云,在夜色中激越出现,又卑微消散。
无人知晓。
她把小小的脸覆盖在他的臂弯中,捂住脸失声痛哭了起来。
好委屈,再怎么身体接触,依然委屈到浑身颤抖。
明明什么都不在意。
明明下定决心,要淡淡相交,让他不能完全地得到整个自己。
可是为什么这么不满足呢。
“你放开我,我不要你了,我要回家,我要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