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到我这里来。”
她的声音像光之峡湾的水一样轻柔。
“不用畏惧，不用彷徨。”
“新生的苦闷不过转瞬之间。”
“让我来引导你们，去感受生命的喜悦吧。”
她的声音仿佛有治愈的魔力。
浅金色的光芒，围绕在身周。
治愈魔法生效了。
小龙崽们很快镇定了下来，忘掉了刚刚的事情，并且往她的怀中聚集。
一共有四只，委屈巴巴的，发出“唧唧”的叫声。
那老村妇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对于那些龙崽的尖牙有些惧怕：“小孩子啊，这还真是……”
“小体型寒地平原龙，攻击欲望低。即使长大了，如果经过适当的引导和训练，也很难作恶。”洛西芙说。
“真不愧是圣女大人，竟然连面对龙都充满了爱心！”老妇说，“只是我……不知道能不能像您一样做到啊。”
洛西芙温柔地抚摸着龙崽的脑袋，看向老妇：“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会给你一些书籍和基础引导咒语，记得多准备晒干的仙女木花。它们现在已经很好管教了。”
“好，好。我说，圣女大人——您简直像天使一样，竟然试图教导这些邪恶的小东西，让它们变得懂事、善良。如果不是靠您的主意来守护边境，我们的国家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听到她的话，洛西芙脸上的笑容稍稍僵住。
教导……吗？
看着怀里嗷呜嗷呜的如同阿猫阿狗的小龙崽们，洛西芙陷入了沉思。
她的本意似乎并不是这样。
苦修、耻辱、屡次死亡，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屠龙。
但是，老村妇说得又确实没错。
近半年，随着帝国不断繁荣盛大，周边环境却越来越危险，隐藏在群山中的古龙嗅到了王城中财宝与贪婪的气息，蠢蠢欲动。帝国军不得不派出大批军队，抵御随时可能到来的龙灾。
而洛西芙，为了维护圣女形象，便做了一些她以为会没用的事情，向国王表忠心。
那就是，建议帝国的魔法师们使用治愈魔法，来驱散龙自带的邪恶。
为此，洛西芙还撰写了一本关于如何引导龙向善的书籍，强调即使对恶龙也要温柔，要善良，要像对小孩子一样充满爱，从根源解决问题。
她感觉她就像个神神叨叨的江湖骗子。
结果……
这个方法意外好用。
帝国边境竟然靠这个方法，暂时平息下来了。
只是，目前现身在帝国边境的，也只有这些低威胁的平原龙和土龙。它们的魔力很微弱，与真正的古龙不是一个级别。
换句话说，像这样有治愈魔法buff的训龙术，对猫对狗也同样好用。
而那些尚且沉睡在山脉中的元素巨龙，数量极其稀少，魔力充沛，古老而强大，一个吐息，便可以毁掉半座王城。
难道在面对这种古龙的时候，也能摸头说“乖乖乖”吗？
不能吧……
毕竟对于普通人，这种行为，一生也只能做一次。
她肯定是不会建议帝国的人们这么做。
“这没什么，只是我身为圣女该做的。”
洛西芙笑了笑，低头用鼻尖蹭蹭龙崽们，和它们告别：
“再见啦。要好好在奶奶家待着，之后我再来看你们，好不好？”
“嗷呜——”
龙崽不舍地撒娇。
放开它们，洛西芙站起身，又看了一眼这片平缓苔原。
大片的史前冰川熔岩石，包裹满苔藓，壮观而脆弱。
浓雾笼罩的尽头，是冰川的山脚。
笑容隐秘地一扫而空。
嗯……
她确实会再来的。
好心的村妇给了她一身足以御寒的衣服，给了她一匹马，还请她吃了热乎的食物。热汤进嘴时，洛西芙才反应过来，她几乎冻僵了。
休息了半天，洛西芙在第二个上午启程回奥伊德赛王城。
小臂上还剩一个没有愈合的伤口，一直有鲜血从里面缓慢地流出来。
鲜血滴落的苔原，纷纷开出了小花。
看着那些雨后春笋般长出来的小花，洛西芙没在意，发出一声嗤笑，骑马从上面踩了过去。
她要回到帝国王城。
她要做一次最完善的准备。
……
繁荣的王城内人来人往，小摊小贩，车水马龙。
北方边境总是阴云密布，遍地浓雾。
王城却总是阳光明媚。
注意到了洛西芙，人们纷纷问好：
“洛西芙大人晨安！这几日怎么没有见到您啊？”
“洛西芙大人，您今天也像天使一样美丽呢！”
“您这是从哪里回来啊？”
果然……
出发去屠龙的这几日，时间并没有完美倒转。在人们看来，她是实实在在地消失了这么多天。
洛西芙又换上了那副笑容，也向人们打着招呼。
红色长发，垂到腰间，将单薄的身形包裹。阳光中，光泽柔软如玫瑰，熠熠生辉。
而这样红发的洛西芙，长了一双比地中海还要碧蓝的眼睛，就像镶嵌在玫瑰中的海蓝宝石。
之前，人们觉得这是北方异教徒的邪异相貌，但是现在，人们觉得自己错了。
用治愈的魔法感化恶龙，让帝国免遭恶龙的侵扰。能做到这些事情，洛西芙大人一定是造物主「母亲」赐给帝国的礼物。
虽然。
虽然他们曾经确实误解过她，差点把她烧死——
但是圣女大人应该不会计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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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芙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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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是圣女啊！
她可是得到了那么多的，高高在上的圣女啊！
如果她因为过往的事情斤斤计较，也太不像样子了。
况且，人们也不是恶意要用流言蜚语来中伤她的。
——世界上哪有花费十二年，靠走路来完成这么伟大的苦修的人类？还能自己在自然中领悟到治愈的魔法？
所以一开始的误解也很正常吧？
正所谓，造物主总是会偏爱祂的孩子。世界上没有绝对悲惨的角落。所有生灵都会找到自己的出路。
人们会这样侥幸地想着。
洛西芙也会这样想着。
帝国无法离开圣女大人的治愈魔法和生命奇迹。
恰巧，洛西芙也需要这座帝国王城所给她带来的一切价值，来完成她的目的。
所以，洛西芙依旧会对人民们露出那充满爱意的笑容。
人们也会用最为热情的仰慕呐喊，拥护她的地位。
这就是双向选择。
不坚固，但勉强算个盟约。
远处吵吵闹闹，圆形斗兽场里，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角逐。
洛西芙原本想先回城堡宫殿一趟，但听到这动静，便没忍住转了个方向，向斗兽场走去。
白色石柱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洛西芙在侍卫的行礼中走进圆形斗兽场大门，站到观赛台的最高点，也是最好的位置，朝下看去。
“今天是什么？”洛西芙问。
侍卫回答：“圣女大人，这是勇士零九三号对战荒原金棕狮，冬季常规赛。”
洛西芙：“这样啊。”
是一个赤手空拳的年轻勇士对战一头狮子。
没什么好看的。
那个勇士估计会死。狮子会得到鞭子。看台上的贵族会开心。
反正，斗兽场就是这么回事。
“芙妮。”
腰肢突然被一双手臂搂住，将她拉到了观赛台的厢房里。
洛西芙还没来得及出声，脸蛋就被温柔地掰了过去，然后一个急切的吻落在唇角。
“我没看错吧，今天怎么有兴致来斗兽场了？”
声音一出，洛西芙便抬起手。
金发碧眼的高大男人笑眯眯的，搂住她爱惜地看了又看，还想再吻一次，被洛西芙用手撑在那宽阔的胸膛上，挡开了。
身体的接触，灼热的气息，让她一瞬间头皮发麻。
可惜，她没有什么正当的反抗理由。
眼前，正是她的未婚夫。
——是她在这座王城得以立足的另一支柱。
“费兰忒殿下……”洛西芙的指尖从他嘴唇上滑过，抵开，“不可以在外面这样的。”
听到她的话，费兰忒低笑两声：“即使不在外面又能怎么样呢？你甚至不愿意踏进我的房间半步。”
洛西芙无辜眨了眨眼：“我不明白大王子殿下在说什么。”
费兰忒的脸上，顿时出现了被霜打般的神情。
又好似拿她没办法，只能无奈地笑了：“芙妮啊……”
“嗯，我在呢，殿下。”她故意应答。
眼前，正是奥伊德赛帝国无数青年女子的爱慕对象。
未来的国王，高大英俊的大王子费兰忒殿下。哪怕是在故事书中，都是要骑着白色骏马登场的。
“上次舞会，你就是用这样的理由跑掉的吧？”费兰忒佯装生气，“这可骗不过我。”
洛西芙垂下眼睛，手指轻抚他胸口：“我那时很困，只想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在殿下的床上，我会睡不着的。您也不希望这样吧？”
听她这么说，费兰忒一下子就破了功，没法再装生气，软下来：“那好歹现在让我亲亲你吧——我都三天没见到你了，芙妮，告诉我，你去哪儿了？”
她……去哪儿了呢？
她去屠龙了。
死了，刚复活。
这回的时间也并没有回转，所以看起来，这过去的几天，她确实消失在王城了。
王子身上温暖的气息，正侵略性十足的包裹着自己。
如果是在恋爱中的人，心脏此时一定会砰砰狂跳。
——其实现在也在砰砰狂跳。
但不是悸动。
“去边境，殿下。”洛西芙说，“预防龙灾。”
费兰忒轻握住她搭在胸口的手腕，随口：“龙灾吗。”
“嗯，殿下，龙灾。”
“你辛苦了。可是，真正的巨龙什么时候才会降临？”
“我不知道，殿下，这正是我们需要提前作准备的原因，即使是平原龙也不能放过。”
“……”
“帝国军最近使用的抵御龙灾的方法，令我觉得有些不妥。”
费兰忒正吻着她的手背，突然抬眼。
“——我不觉得恶龙会因为治愈魔法而变得善良。”
洛西芙从善如流：“我也不觉得，殿下。但是事实证明，方法有效。”
“我们的士兵是没有办法与成年龙硬碰硬的，哪怕是土龙。我们不应白白折损任何一个士兵。”
费兰忒：“只是……”
洛西芙直接打断：“况且，殿下，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屠龙，不是吗？那么，让龙变得更加容易被屠杀，又有什么坏处呢？殿下，请您告诉我。”
“……”
费兰忒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
随后，他笑了笑：“关于这个，我们还是观望一下吧，芙妮。”
为了维持那个温柔的微笑，洛西芙感觉嘴角很僵。
她点点头：“嗯。”
费兰忒蜻蜓点水般吻着她的手背，仿佛只是迫于谈话而延长了的吻手礼。
是同时属于两个人的漫不经心。
“对了，殿下，我之前有说过吗。”洛西芙盯着自己的手背，突然开口。
“什么？”
“结婚之前，我都不会与殿下做那种事的。”
“……”费兰忒顿时愣住。
对于这个事件，洛西芙一直摇摆不定。
恰巧龙灾迫近，国王便延缓了婚期。否则按照原来的计划，洛西芙应该已经与他成婚了。
不过，与这位大王子殿下结婚，洛西芙并没有那么不情愿。
她想，年迈的国王终有一天会死，费兰忒即位，她就会成为王后。而具有圣女一职的王后，究竟能得到多大的权势，挪用多大的力量去屠龙，洛西芙无法以现在的状况去衡量。
或者更妙——要是费兰忒也死了呢？
心理上的渴求，勉强胜过了生理上的抵触。
“殿下，您打算什么时候筹划婚礼呢？”她轻声细语，靠在他的胸口，“芙妮也想睡在殿下的床上，殿下的身边。”
“……”
费兰忒还是没说话。
“殿下？”
费兰忒垂着眼睛，睫毛颤抖。
——顺着洛西芙的手臂，有血在流淌。
他的目光怔住：“你……”
洛西芙这才想起来，她小臂上的创口还是没愈合。
而这个创口，竟然也就这样渗了三天三夜的血，既没有流干的迹象，也没有愈合的迹象。
以至于洛西芙都忘记了。
费兰忒的神情顿时冷却。
抽动的嘴角，随着沾上的鲜血缓缓滚动。
他松开了洛西芙的手，盯着她小臂上正不断渗出的鲜红血液。
既不打算用自己的手指把唇上的血擦掉，也不打算向外面的侍卫寻求一张绸布。
——他完全慌了，乱了分寸。
“殿下，您不要紧吧？”洛西芙看着他的样子，神色平静，嘴角不经意冷笑。
“需要我帮您擦掉吗？”
“不用，芙妮。”
洛西芙抬起那只流血的手，作势就要伸到他唇边：“我还是帮帮……”
“芙妮。”费兰忒一把扼住她的手。
仿佛扼住恶龙伸来的利爪。
那力度让她禁不住蹙起眉头。
费兰忒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用大拇指腹把血抹掉了。
一抹殷红，在那张彰显着正统血脉的高贵脸庞上，显得尤为扎眼。
片刻后，费兰忒松开手，淡淡：“叫医生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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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人为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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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医生面前，洛西芙伸出手臂。
“请问您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医生费解地盯着那个擦伤，“如果……呃，这对您来说是伤口的话。”
医生的这句话问得很磕巴，因为他并没有想到，圣女大人会有一天坐在他的面前。
——或者说，医生并没有想过，圣女大人其实也会受伤这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