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自磨牙,觉得那该死的心魔把乖囡教坏了。
白珞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受了心魔的影响,看到迟宿眼神里的威慑,登时清醒了几分,也犯起倔劲儿,说:“你凭什么凶我?明明是你把附近的魔吸引到这里来的……”只道自己只是受到了心魔的蛊惑,她阴阳怪气地说,“我与它们在你眼里一样都是食物吧!”
迟宿捏了捏她的脸,力道不大,连魔魇晶石都感觉不到任何威胁,她的肌肤没有浮现青鳞,只感受到一阵令人战栗的冰凉。
他哑声道:“是啊!小乖,我又饿了,你知道吗?我很想吃掉你,但显然不是你理解的那种,仅仅只能满足口腹之欲的方式!你是聪明的,应该知道不论我是否清醒,都不该拿这个话题挑衅我。”
白珞听他说完,只觉得心跳得厉害,咽了口唾沫,咬住嘴唇,刚想出了反驳他的话,嘴唇就被迟宿俯身吻住。
“唔……”
覆住她的唇吻微凉,仿佛带着冰雪的味道,彼此气息交缠后,这个吻渐渐升温,他强势地入侵,霸道地占据,将那破碎的轻吟与清甜的津液吞入喉咙……
微喘的间歇,他听到她嘤咛的字眼……
“哥哥……”
迟宿其实很期待她的反抗,期待她恼羞成怒,哪怕舞着爪子挠花自己的脸,可是她如此顺从,从未有过的温柔,澄澈的眼神望着他,眼底满是信任与交付……这并不是个好兆头,甚至可以说,是种可怕的预示。
作为哥哥,自己应该教导她,不能如此信任一头野兽……
情到浓烈之时,迟宿生生地克制住扯碎她裙衫的念头,薄唇近乎颤抖地撤了几厘,喉结快速地滑动两下,喘息、粗重。
反倒是她,食髓知味,湿漉漉的眼凝望着他,一头墨发披散,衬得那张脸儿愈发娇媚,被亲吻过后微张着红唇,一副欲语还休的勾人媚态……
迟宿的目光愈发深邃,舌尖抵了抵隐隐作痒的獠牙,匆匆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他的修为在吞噬魔尊后踏上了一个新的台阶,神识如在云端俯视,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四周的魔物。
它们谨小慎微,蛰伏在暗处偷偷地观察自己,生怕发出响动引起他的注目。
迟宿占有欲作祟,不愿将他的娇花展现在窥视者眼下。
于是一只手抱住她,另一只手朝向不远处的山峦,食指与中指微微勾了勾,指尖仿佛牵引着一根无形的丝线,将一个女人从深山中拽了出来……
卓姬连滚带爬地被拽到了二人跟前,此刻她蛇尾上的血洞还在不住流血,但她根本不敢取出魔尊赐给她的毒液止血,仓皇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公子,您饶我一命吧!奴家有眼不识泰山,助纣为虐,冲撞了您和姑娘,您饶了我吧!奴家再也不敢了……”
跟随魔气召唤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自己之前的选择是何等的愚蠢。
这个将魔尊封印和吞噬的青年强大如斯……卓姬悔不当初,自己不该与他作对,对死亡的恐惧驱使她跪地告饶,乞求换得一线生机。
白珞来时就已经见过卓姬的身影,并不惊讶她的出现,只是见到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为什么把徐天宁的死嫁祸给阿宿?”
卓姬已经深刻地领会到了白珞在迟宿心中的地位,不敢怠慢她,回道:“这件事与奴家无关,都是徐家内斗所致!徐无鸣与魔尊……”她迅速察觉自己的称谓出了岔子,改口道,“徐无鸣与蛟魔勾结,让纸人杀了点金城的继承人,还想趁城主虚弱时掌控点金城。点金城城主以整个家族利益为先,说只有将这祸端的由头引到、引到公子的身上,才能让泯山剑神为徐家震慑、制衡各方势力……”
白珞没想到这件事背后还有这么多弯绕,愤愤道:“无耻之尤!”
迟宿听出白珞语气中的维护之意,摸了摸她的头,淡淡道:“点金城已经为他们的愚蠢付出了代价。”
在天冲魄撞上丧魂钟的那一刻,属于他们的丧钟就已经一同敲响。
迟宿的理智与天冲魄一同消散,獠牙穿透蛟魔蛇颈的刹那,与蛟魔签下生死契的点金城城主徐无极也一同被吞噬了个干净!
现在的徐无极……应该已经成了一堆碎肉了吧?
迟宿想象着那画面,十足恶意地笑了一声。
不过这种东西是不需要形容给他的小乖听的。
卓姬在两方势力间游走,对生死契之事心知肚明,听到这里立马反应了过来。
她意识到此刻的点金城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对迟宿其人产生了更加深切的敬畏,抑制不住心头的火热,脱口而出道:“公子的修为已经傲视群魔,应该是当之无愧的新魔尊!为魔神出世之大计,奴家愿追随新魔尊,肝脑涂地,以效犬马之劳!”
话音刚落,卓姬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凌厉剑光,她大惊失色,狼狈地在雪地中躲闪滚了几圈,倏地定住身子仔细一看,才发现出剑之人竟是白珞。
少女召出迟宿的冰魄剑,用得极为趁手、丝滑。
迟宿一脸无所谓地站在旁边,眼里仿佛写着“随她怎么玩都行”的字眼。
卓姬叫苦不迭——
这还是剑修对待本命剑的态度?
第42章 蜜语
“魔尊已死,还是我家阿宿亲手杀的。他才不是为了做劳什子魔尊,参与什么大计,你们这些魔物休想诱骗他!”
白珞气得浑身发抖,剑指蛇姬,教训她多嘴多舌,竟敢诱导迟宿卷入魔族纷争!
卓姬不是打不过白珞。虽然白珞刚刚晋阶了商羽境,但实打实地与她差了两个境界。如果迟宿不在场,卓姬觉得自己可以毫不费力地绞断这姑娘的脖子……
那也只是“如果”。
这架势摆明是了狐假虎威,仗势欺人。卓姬哪里敢显露出半点嚣张气焰,接连躲闪了几剑后退得远远的,目光凄楚地望着迟宿,意图凭借自己过人的姿色勾起青年的怜惜。
这女人生得风情万种,颦笑间尽是千娇百媚。白珞朝迟宿的方向偷觑了一眼,正巧对上他含笑的目光,心口发涩:没心没肺的家伙,就喜欢看我为你着急的样子?你听那妖女蛊惑,愿意与她同流合污,就跟她一道去吧!本小姐搭理你才有鬼了!
白珞越想越气,一个不高兴就摔了剑,头也不回地飞身而去。
冰魄剑:?
没有发挥出名剑应有的实力也就罢了,一言不合就丢它几个意思?
冰魄剑一连串的疑问已经叽里呱啦地倒给剑主,并且看准时机给他上眼药:这女人真难伺候!剑主,你看见了吧?她竟敢把我扔了!扔了!
迟宿冷漠地扫了眼雪地中的冰魄剑,纳戒朝着蛟蛇冰像的位置,将那庞然大物的躯体收入法宝之中,再无其他举动,快步朝白珞离去的方向追去。
至于卓姬,更是无视了个彻底。
冰魄剑:……这是捡了一具尸体都不捡老子啊!
呸,狗男女!你们看着吧!今天不把我捡回去,我是绝对不会起来的!
一代名剑在雪地上骂骂咧咧,落在凡人耳中就是霸气的铮鸣。卓姬不明白他们为何拿法器赌气,心中骤起贪念,一步步试探地朝冰魄剑走近。
冰魄剑感应到生人的靠近,刃口寒光闪烁,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等来回心转意的狗比剑主,顿时杀气毕现,倏地一跃而起,飞快地从蛇姬的脖颈旁穿过,朝那二人追了过去。
卓姬惊恐地捂住自己蛇尾上的伤口,直接吓得瘫软在地。
她把冰魄剑的举动视为迟宿对自己的威吓,自此后讳莫如深,再不敢在人前提及“迟宿”与“白珞”这两个名字。
这是后话。
……
冰魄剑飞快地穿越过几个小世界,一心一意要回归到剑主腰间的鞘中去。
这天儿没完没了地下雪,好冷好冷,它要披皮……丝毫不觉得这些雪的出现是因为自己。
从它在这任剑主手中开了灵智起,寥寥数年,主打就是一个演技。
很快预判出白珞与狗比剑主要经过的路线,冰魄剑飞速疾行,贴着直插云霄的峭壁,从满是奇形怪石的岩壁和绿意盎然的藤蔓上穿过,跃到一处悬崖上。
悬崖上站着一个人。
他仿佛早知道冰魄剑会从崖底跃起,特意站在那个地方等待它的出现。
冰魄剑是灵智近妖的上古神器,看出那人的修为后略有迟疑,还是保持警惕地绕过他,朝剑主的方向撒欢儿奔去。
那个人并没有拦它,只是长叹一声:“这开了灵智的法器与人没什么区别——薄情寡性。你原该是世上对她最熟悉的,却也轻而易举地将她忘了啊……”
冰魄剑将他的叹息声抛诸脑后,风风火火地剑主腰间的刀鞘狂飙。
俯冲式入鞘后,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唔,这剑生顿时圆满了。
彼时迟宿正在哄人:“小乖不生气了……我没有笑你,也不会为这种无聊的事得意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吃醋的样子很好看……”
“我好看还是那女人好看?”
迟宿:“我家珞珞是仙女下凡,没人比得上你!”
“哼,花言巧语!”
冰魄剑:……这辈子都要听他们两个你侬我侬了是吧?狗屁剑生,废了废了!
迟宿对它的所思所想了若指掌,一只手拨弄了下剑柄,冰魄剑立马安分下来。
见白珞还未消气的样子,迟宿试着转移她的注意力,语气正经起来。
“魔尊的力量强悍,我还无法完全控制住它,需要进入识海中将其炼化。我会让冰魄剑保护你离开点金城,你出城后往西北方向行进百里,去到图尔镇……”
白珞闻言也不再使性子了,不等他交代完就紧张道:“你的伤势怎么样,要寻个医修看看吗?”
迟宿摇了摇头,安抚她:“不必担心,我会在你到达图尔镇时醒过来……”他对几天后要面临的对手心怀敬畏,慎重地估算了自己的修炼进程。“藏春刀乃图尔所铸,这世上只有他能够修复断刀。不过那家伙性情古怪,我怕他会刁难你……”
白珞听见他主动提及了那把断刀,心中生出了些许哀怨:“你现在记得我,也记得自己跟我‘一刀两断’了吧!”
迟宿怔然,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一刀两断?”
白珞咬牙,不许他用没了天冲魄的借口装疯卖傻,帮助他回忆——
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也对你没有任何感情。
只有舍弃了你,我才能成为真正的魔。
白珞学着迟宿那天的语气,一字一句说给他听!
他可真会说话啊,专往人心里捅刀!
迟宿哑然。
……舍弃她么?
迟宿不得不承认,这件事在自己成魔之初是认真考虑并且尝试过的。
这个念头只是短暂地闪过脑海,便教他的情绪变得暴躁、不安宁。
不论是在山洞里故意气走她,还是在芜泽询问痴魔是否能够拔除自己的……情根,都是他曾经为此挣扎、徘徊的证明。
但要从哪里开始舍弃?
是那双盛着水波望向自己的澄澈眼睛?
还是那一声又一声娇软甜腻的呼唤呢?
呵……
这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小姑娘,他怎能……轻易割舍得下?
所以,迟宿早就放弃了那个愚蠢的念头。
在迟朔面前所说的一切,也的确是为了保护她。
迟宿以为自己的暗示已经做得足够明显,白珞能够领会自己在迟朔面前说那些话的用意。
“你是做戏给他看,可想过我会当真么?”
白珞终于逮住机会出这口恶气,揪住他的俊脸,大声道:“你说得那么绝情……我又不是泥捏的,当然会伤心!”这姑娘生气与难过时惯常把姣美的脸儿憋得通红,就这么委屈地看着他,仿佛要让男人自个儿意识到究竟犯了什么滔天大错。
迟宿扳正她气鼓鼓的脸儿,一点儿也没敢狡辩,认错:“对不起。”
“这就完了?”
白珞被他惯坏了,听到这么敷衍的致歉,立马不干了,叉腰控诉道:“你自己说的,你从没说过‘喜欢我’!哼,还骗我一遍遍跟你告白……坏蛋,你心里一定很得意吧?就仗着我最喜欢你,不要脸!不要脸!”
迟宿认真地听她如此这般地宣泄一通,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他把那张姣好如玉的面庞虔诚地捧在手心里,温柔地注视着那双娇媚而灵动的眼睛,满心都是柔软,哑声开口:“我爱你!”
是他不好。他应该在更早之前把这句话告诉珞珞。从白楚将她从泯山带走的那一刻起……
他从未曾对她说过喜欢,但是从小到大的一举一动都践行着这两个字。
怀着无比愧疚的心情,注视着襁褓中的她一天天长大。
在一声又一声软糯依赖的嗓音里,淡化失去至亲的哀恸。
白珞被母亲带走后,迟宿穿梭在临仙门与泯山之间,怕小姑娘长大后眼里看不见自己,于是拼了命地努力,意图夺走她的全部注意力,也期望能得到白楚的认可与同意……
这是他平坦顺遂,洒脱恣意的年少时光里,唯一不敢宣之于口的愿望。
他站在深渊下绝望地凝视悬崖峭壁上的花朵。
为她一念成魔,也为她遇魔斩魔。
却希望白珞永远也不知道,深渊之下的他是多么卑微、肮脏与恶劣。
迟宿曾经以为这句话永远都不必再说出口了……他不想那些已经被魔气侵染了的,强烈到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感情,吓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