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说他要娶我呐……骗子……”
“嗯,他是骗子,大坏蛋。”迟宿以旁观者的口吻,如是评价。
白珞不由地一愣,仔细打量他的神情。
指尖拂过他的眉眼,鼻尖,滑到他尖锐的獠牙之下。
那双獠牙因为她挑衅的举动变得难耐起来,隐隐发痒,迟宿感到一股不可名状的饥饿感。
如若仅仅只是口腹之欲,倒也好办,偏偏那股奇异的感觉里掺杂着更多的、强烈的欲|望,教他浑身燥热不适,只想用最直截了当的办法,纾解一二。
兽爪,覆在裙衫上,感受着掌心之下的温热与绵软。
少女的背一僵,心里很清楚——
魔物断情绝爱,六亲不认,是灭绝了人性的怪物,靠近他,得做好被獠牙撕碎的准备。
“有本事就咬我呀!”
她说。
神态甚是嚣张,实则心里打鼓,因为魔魇晶石的力量在蜀跃村起不了任何作用。
白珞的底气,来自于迟宿面对她的时候,所表现出的绝对的克制与偏爱。
不论他清醒与否,都能守住那条红线,绝不会伤她……
自控力之强悍,恰如此刻。
迟宿很想满足这离谱的要求,用利齿穿透她柔软的脖颈,可他清楚地意识到——
我咬不动她。
只是凑到她脸上嗅嗅,这个令世人谈之色变的魔就被摁在了地上,听她娓娓道来,今晚的睡前故事。
从前有座山。
迟宿的记忆有些错乱。
一边奇怪地想:他们从前住过泯山,住过烨山,应该从来没有住过什么……
老紫蜀道山。
一边听话地收起,不知何时扯碎她裙衫的利爪,安分地枕在她的膝上……
白珞很满意,从小一起长大的狗狗果然最听话。
迟宿:“狗……狗?”
白珞连忙捂住他的嘴,真怕他会听话到……立马“汪”地一声。
大抵是担心他恢复记忆后拿这件事做文章,她的神色显得有些心虚,连忙纠正道:“是哥哥不是狗狗!”
柔若无骨的手贴在唇上,教理智本就不多的男人眼中一暗。
捉住她的手指,一节一节地吻上去。
每一次亲吻,都将獠牙,收得极好。
以柔软的舌尖,抵住发痒的獠牙,似是舔舐一般,湿润她的指节。
白珞这下想说他不是狗,都好难……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紧紧握住。
十指紧扣之际,他的喉结动了动,顺从于心底的渴望,目光带着些许迷离的,吻住了她的红唇。
第88章 解咒
夜风推开碧窗,吹入一室芳菲。
迟宿抬手挡了挡闯入昏室的月光,手掌的阴影落在白珞的脸上。
白珞已有转醒的迹象,只是浑身懒骨头,犹在好梦中,便揪着迟宿的衣襟,往他暖烘烘的怀里钻。
迟宿不敢乱动,低头一看,怀中少女上裳微敞,白皙细长的脖颈下是精致的锁骨,呼吸之间,胸前风光隐约……
他深吸了口气,别开眼,舌尖润了润微微发痒的獠牙,怎料怀里的姑娘不安分,微凉的脸颊贴在他胸膛上,双腿也跟着盘上他的腿。
她贴得近,怀里揣的东西便也咯得他不大舒服。
迟宿好看的眉毛皱起。
他知道那是什么。
一颗蓝色水球。
白珞上哪里都要揣着它,还会趁他睡着的时候,一个人带着水球到山坡上看星星。
小妤、小妤。
喊这个名字的语气,甚至比呼唤自己的时候还要温柔几分。
迟宿无奈地看着她。
如果白珞此刻睁开眼睛,便能够看到他褐色的瞳孔里盛了一汪清泓,神秘、透亮,倒映着她的模样。
迟宿只字未言,手臂收拢,轻轻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
……
一眨眼的功夫。
水球在掌心滚了一圈,其间血雾飘来荡去,凝结成一粒黄豆大的虚影。
白珞揉了揉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兴奋地叫起来,“阿宿,你看……”
声音回荡在幽静的山道上。
白珞这才发现,迟宿并不在自己身旁。
脚下是一条石板小路,径直通往茂密的林子里,她回过头,望见一座横贯河川的大桥,河对岸坐落着她与迟宿的“家”。
这座桥原是不存在的。
河川将村镇分成了两个世界。
这里没有蜀跃村那股强大的禁制力。白珞感受到脉轮里重新得以运转的灵力,惊讶不已。
啪嗒。
蓝色水球从掌心滑落,像弹珠似的朝山径深处跳去。
白珞来不及细想,追了上去。
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她甚至分不清自己身处白昼还是黑夜,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一棵参天的梧桐树下。
那水球在地上闪烁着幽幽的蓝光,白珞捡起它,借着它的光芒仰望这棵老树。
梧桐树枝干粗壮,约莫五、六人合抱才能圈得下,茂密的树冠将枝条压弯,风吹过,轻轻晃动,像一个躺在摇椅上的迟暮老者,正安静地等待他生命的尽头。
咔嚓、咔嚓。
有人踩碎了地上的枯叶,朝她走近。
白珞循声转头,却不见人迹。
后背升起一股寒气,此前莫名长出赤羽的两侧肩胛骨,也开始泛起痒意。
警惕地摸向腰间,又是一愣,唇边勾起一抹讽笑。
骨镰,已经被那个女人带走了。
心底生出怯意,本着打不过就跑的准则,白珞掉头朝来路逃跑。
一缕赤色的长发从眼前飘过,白珞定睛一看,来时的山径竟然已经被一丛荆棘阻隔。
她脚步一滞,警惕道:“是人是鬼,出来说话!告诉你,本姑娘可不是被吓大的。”
眼前依然没有出现任何身影,一个男声,穿透黑暗而来。
“你在神境,为何会认为吾是人,或是鬼?”
那个瞬间白珞仿佛听见传闻中的古曲高山流水,一团神光在飞瀑下拨动她从未听过的天籁。
白珞眨了眨眼,笑说:“现在我相信你是神明了!”
接着问:“您就是沐芳常挂在嘴边的大祭司?”
“嗯。”
那个声音简短地回应她。
白珞握着手中的蓝色水球,戒备道:“您为什么让我来到这里?”
“吾的真身尚在休眠,是你内心强烈的愿望强行将吾的意识唤醒,召唤吾来到这里……”那个声音说。
白珞闻言激动道:“这么说您已经知道了我的愿望?您能够帮我实现它吗?”
“凡人,总想着不劳而获。”大概是对她的反应不满,那个声音透出了些许不耐。
白珞不愿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紧张地说:“您是无所不能的神明,不会明白凡人面对人世劫苦的无力。我不知道别人遇到您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也不想惺惺作态……我只想恳求您,帮助我,不管您需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只要能实现它……”
那个声音迟迟未再出现在耳畔。
唯有梧桐叶沙沙作响。
“那就许下你认为正确的愿望。”
那个声音如是说。
语气傲慢而无礼,落在白珞耳畔却似天籁。
“谢谢您!”
白珞想自己的愿望大抵在神明眼中是微不足道的。
她捧着水球,眼中带着希冀,郑重地说:“您能让小妤活过来吗?”
“不能。”
拒绝地如此干脆,教白珞有些不知所措,立时红了眼眶。“为什么?您不是无所不能的吗?”
身前有树叶被踩碎的“咔嚓”声响,好似有什么在向她走近。
白珞直视前方,目光如炬,固执地要个说法:“为什么?”
“不要用人力所能及的事向神许愿。”那个声音说。“修道者的路上从来没有捷径。”
白珞沉默。迟宿曾经说过,韦妤魂息尚在,即便没有神力,日日以灵力滋养,也会逐渐复原。只是时日长短而已。
平复了激动的情绪,她乞求道:“那您能帮我的阿宿恢复记忆吗?”
“不能。”
又是拒绝。
那个声音顿了顿,解释道:“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是否唤醒他,取决于你的意志是否坚定。”
白珞急了,道:“难道您认为我不希望他恢复记忆吗?我当然……”说到这里她神色黯了黯,没有接着说下去。
神明仿佛洞察了她全部的思想。
白珞无所遁形。
咬了咬牙,她带着一丝羞愤地问:“您能够降下天罚,让那个杀妻迫子的畜生从世上消失吗?”
那个声音默了半晌,道:“即便是神,也不能干涉人间的秩序。”
这次白珞彻底怒了,道:“可我认为这些都是身为神应该做的事情!高高在上,对人间的苦难冷眼旁观,这不应该是一位神明的作为!”
“是啊,你已经意识到了,人间的苦难·····”最新资源都在疼训裙期六陆伍零叭巴而五那个声音冷静地问,“那么一切的根由是什么呢?”
“根由?”
白珞一愣。
这位神明仿佛一个站在堂前教习的先生,正拿着戒尺,神态倨傲地逼迫她领悟某个道理。
白珞感到了窘迫,眼睛酸胀,带着哭腔地辩白:“我才不关心……我只希望杀人者偿命,希望我的朋友能够复生,希望自己的爱人免于病痛折磨……这些在您眼中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不屑于作为一个愿望实现它们,但这已是我……一个自私自利,微不足道的凡人,能够想到的全部了呀……”
唉……
空气里传来一声叹息。
白珞甚至能够想象到站在堂前的先生失望地摇头。
她心里委屈,也有种莫名的负罪感,“我的愿望很小、很小的……”
这世上大抵只有迟宿才会无条件地纵容和满足她全部的愿望。白珞难过地想道。
手心的水球微微发烫,仿佛在对她作某种提示。
白珞眼前闪过许多令她悲戚的画面,心口揪疼,擦了擦眼泪,振作起来,对着黑暗里长久的沉默说:“您能够……解除顾氏与人鱼族的诅咒吗?”
根由……
在一段漫长的时间里,这个诅咒必定是许多悲剧的根由。顾雪影,韦妤,小乌,顾烟……都是这个可怕的诅咒所酿成的悲剧的缩影。
或许神力,能够挽救更多人的命运。
这次,那个声音轻快地回应了她。
“嗯。”
一个简短的音节落至耳畔,白珞甚至以为自己听错。
耳畔有树叶被踩碎的声响
白珞感受到有人站在自己身前,感受到……
一只手轻轻地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背后肩胛骨再次泛起疼痒之感,她咬着牙,如同蝴蝶破茧,铺开两翼
,赤羽中的蕴藏的能量向身后的山河扩散、荡开,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从神境传至了人间……
眼前有朝阳冉冉升起,阳光穿过树丛,丝丝缕缕。
白珞感觉自己全身的气力都被抽空了似的,虚弱地倒在梧桐树下,意识陷入沉睡前,她紧紧地盯着手中的蓝色水球。
水球中的血雾在阳光映衬下仿若一片红霞,光芒闪烁,似在回应着她。
谢谢你……
白珞仿佛听见小妤的声音说。
她以为神明应许了自己的愿望,安心地陷入沉睡之中,是以,没有听到梧桐树下神的低语。
“还不够……必须要更强一点。”
……
轻雪门。
白石狮雕像目视远方,于山巅俯瞰众生。
一缕朝旭自天际云间照射而来,白石阶上冰雪消融,汇聚成一条条山涧溪流。
高山的雪线自下而上逐渐推进,整座山都像是在“破冰”。
石狮通身滴着雪水,身后宏伟的宫殿也逐渐露出冰雪下的全貌:红砖、绿瓦、飞檐、楼阁……广场上的积雪也变成了一汪湖泊,映着升起的朝阳,波光粼粼。
顾无非蜷缩在大殿中央的座椅上,捂住双耳,试图隔绝殿外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吱呀。
那一道中门忽开,闯入大殿的山风席卷入境。
他本以为又是一场难熬的酷寒,本能地将身上的狐袄裹紧,丹凤眼角微挑,却见殿外雪融成湖,蓝天碧水……他怔了怔,赤脚踏上砖地,意外地,没有感受到那股钻心刺骨的冰寒。
一步、两步,他用力推开中门。
接天莲叶,碧绿无穷。
顾无非颤巍巍地将手伸到阳光所照之处,似被那温度烫了一下,微微瑟缩。
他抬脚走出大殿,神情恍惚的,行走在同样惊诧无比的族人中间。
这究竟是何神迹……
顾无非听见他们在说。
一阵凉风拂过,他闻到了久违的花香,猛地转过头,眼角微潮。
但见那碧海中央生了一朵娇俏的莲花,彼时随风摆动,摇曳生姿。
第89章 初衷
“珞珞,珞珞……”
迟宿蹲在床榻前,不住地唤道。
睡梦中的白珞一直在呓语,怎么叫也叫不醒。他看得心慌,见她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只好推搡她的身体。
白珞幽幽转醒,额头挂着冷汗,看见迟宿一脸担心的样子,惊慌地扑到他怀里。
“阿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