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起来她喝了有三四杯。
可能是觉得无聊,她转头跟他聊天,撑着腮,忽然说了一句:“周述凛……你有胸肌诶。”
周述凛:“……”
少女却没有发觉自己的话题有多冒犯似的,琉璃般的眼眸隐隐像琉璃一样泛着流光。
他收回刚才的信任,知道她应该已经开始醉了。
——他也算是知道,今天撞到时她都在想些什么了。
酒壶空了一大半,沈弥积极地去加酒,很快就带着装满的酒壶重新回来,把它放在桌上。
在要经过他回到自己的位置时,脚下忽然一绊,往他身上跌去。
周述凛抬手挡住。
是那种怕被占便宜的防范。
警惕意识很强。
她堪堪反应过来,讪讪收住动作,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唔,她不会占他便宜的。
电影前期的慢热度过之后,进入了情感高潮。
屏幕上的男人用力拊住女人的脖颈,在无人的海潮声中接吻,吻得沉浸且用力。
如果能跳出杂乱的想法,静下心来品味的话,其中其实也有它的艺术感。但这有点难,尤其是当一对男女一起在看这一幕的时候,很难不被调动。
沈弥的视线始终落在屏幕上,这一幕出现后也没有移开。他看向了她,觉得她的神态认真得像是在进行钻研与学习。
——学什么?
电影的男女主角,正在接吻。
她不错眼地看着。
他倏忽笑了下,出了声:“会吗?”
沈弥偏头看过来,似是不解。但很快就想通了,嘟囔说:“我不会写。”
总是写不好,总是少了那分最关键的灵魂。
她慨然之余,不无遗憾。
不知为何,他听出了点委屈的意味。
可他没听明白,“写什么?”
沈弥顿了下,摇摇头。
他单手支头,语气忽然一松,问说:“想学?”
犹豫了下,沈弥点头。
是有点想。
她其实很好学,工作原因,需要庞大的知识量用以支撑,她会主动去探寻自己未知的领域,填充自己的知识面。
在这方面她是主动愿意,而不是被动进行。
一本接一本令人惊奇的作品背后,是她认真且丰富的知识积累。
不会写,那就多加学习。
学会了以后,说不定她也会写了呢?
她想得很简单,也很纯粹。
他抬了抬眉骨,倒是诧然。随口一问,没想到得了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他阖了下眼。
却还没来得及反应,她突然探身过来,像偷袭一般。
酒壶放在他那一边的桌上,距离不远,沈弥想倒一杯。图了方便,也没专门起身,就这样隔着他去做。
周述凛却抬手掌住酒壶,不让她倒。她半趴在他腿上,疑惑地看向他。
他垂眸凝视着她,淡声道:“不能再喝了,你醉了。”
“没有呀。”
他不置可否,“小醉鬼是不会知道自己醉了的。”
她意见更大地皱起眉。
他弯起唇。
电视上传来男女主说话的声音,她下意识看过去,但一看,他们还在接吻。一边说着一边吻着,缠绵不断。
他忽然声音很轻地问:“他没教过你吗?”
沈弥好像能知道这个“他”是谁。
她诚实地摇头,乖软道:“还没来得及。”
如果那天的订婚顺利,现在说不定是教了,或者很快也会教。
只可惜出了意外,订婚中断。
所以她说,还没来得及。
至于之前——也是没有的。
她乖巧地如实回答着,却不知这个回答叫男人呼吸一窒。
喉间哑了一瞬,他抬目望向她,眸光深不见底,倏忽提议:“——那我教你?”
这个提议突兀到她眸光惊颤了下。
回头去望,与他对视着,他的眼睛就像黑洞漩涡,在用力地将她吸进去。
看得她发怔,犹豫地咬住唇,垂睫思考。
他抬手在腿上轻点。
像是在同纯洁的女孩儿说,想学,就坐上来。
肢体的驱使引导,打断了大脑正在进行中的复杂思考。她顺着诱引,坐在他的腿上。原先整洁的西装裤随着她的动作而皱起褶痕。
他们将沙发也换了一款,契合整体的温暖色调,也比较软。
加上她的重量后,他原先的位置往下塌陷得更深。
电影还在继续,但他们显然不是合格的观影者,它沦为了背景音。
她仿佛在应对数学考卷上的最后一道大题,难做得她发愁。
坐在这里,每个举动都显得不安。
他淡漠且冷硬,与她像两个极端。她想象不出他会怎么教她。
沈弥也没忘记自己要学的是什么,眸光闪动间,落在了他的唇上,好像在思考,解这道题应该怎么开头。
也疑惑,说要教她的老师,为什么还没有动静。
他垂眸,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她。看着她乌睫轻抖,迷茫不安。
他将她带近,终于开始“传授”,让她先试着自己做一下“这道题”。
沈弥轻轻碰上他的唇。
她说不会不是在谦虚,在这方面的知识面真的是一片空白。
周述凛的手随意地搭在她腰间,宛如一道圈起的栅栏,不容置喙地流露着几分强势。毛衣触感柔软,腰间因着他的触碰被勾勒出一个轻盈的弧度。
他闭了下眼,感受着她的轻碰。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没有经验,亦或者是因为她第一次这样去碰一个男人,心跳快得明显不正常,不由得往后退了一下。
也是这时,她手机响了几下,提示有消息进来。
它就在手边,她随手拿过来看了眼,正好也让剧烈活动着的心跳缓上一缓。
——是周亦衡。
不知为何,脑海里倏然回响起刚才与周述凛的那句对话。
“他没教过你吗?”
酒精的作用好像于此时突然消散了几分,清明了一瞬,于这复杂的关系中理清了一瞬。
周述凛忽然伸手过来,盖住她的手机页面。在她抬眸时,望进她的眼底,眸光深邃,如同化不开的浓雾,教她:“别分心。”
像是偶然找到出口准备逃离的人,又被一把拽回深渊。
她怔怔,手机被他从手中取走,随意放去一旁。
——谢绝打扰。
她指尖微蜷。因为比他矮一点,所以视线逐渐落到与自己目光齐平的、他的喉结上。
轻轻闭上眼,贴近亲吻上去。
她临时转变的目标,突然得他猝不及防。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她袭上。
她在亲吻时,感受得到唇瓣下喉结很是突兀地一滚。
如在一个闷热潮湿的地方,被极力忍耐与压制住的情.欲,原始纯粹的感觉会令人骤然心动。
他的眸光骤深,可她明显无辜,绝非有意。
过近的距离,昏暗的光线,就连视线相接都显得发黏。
沈弥微微往后仰,去看他,他依然那般适然高傲,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在等她沾染。她不乐意了,看不过去他的闲适。而他似有所觉般的,俯首下来,碰着,探入,轻吮。
呼吸的间隙短短暂暂,她终于被他引领前行,不必再自己横冲直撞地摸索。
他在教她接吻。
他那么正直光明,如果不是为了教她,现在他们不会在做这种事情。所以在她眼里,他心无旁骛,在教习之外不会衍生半点遐思。
就跟他一贯的样子一样冷静、淡漠。
被亲得无力,总试图借点什么力。在惶然无措间,她逐渐从规矩地坐着,到跪在沙发上,贴往他的身上,而他也再无法泰然端坐,已经是背靠沙发扶手,面向着她,由她去贴合,喘声渐重。
可她好像始终抓不住正确的缰绳,掌不住整艘巨轮。自内心深处涌上一阵空泛的无力。
她刚想歇会,被他提起,再次渡过一个吻来。
她觉得、她觉得她今天输入的知识已经有点超负荷。
“周、周述凛……”
“嗯。”
“结婚以后,除了这个、是不是还要做别的……”
她的声音染着一点哭腔,听起来很委屈,而且很可怜。
但他觉得,应该是他对她过分心软,才会这么觉得。他这时候的分析不够理智,也不够冷静,给出的判定结果不能作为参考。
他原以为可以八风不动地保持冷静,不沉溺进去就不至于难以抽身,但没想到,她凭借着白纸一样空白的能力,将整缸水全部搅乱。
周述凛低眸看她,目光沉沉甸甸,只问:“你会吗?”
——答案显而易见。
看看她刚刚才在跟他学什么呢?也能猜得到她是个什么级别。
沈弥老实地摇头,又问:“不会就不用做了吗?”
语气里有几分侥幸的雀跃,期待地看着他。
他一顿,却没有如她想象的颔首,而是说:“不着急,慢慢学。”
她彻底怔住。
像是进了一条从没想过的轨道那样措手不及,也不知所措。
原以为今天是临时起意的一节补习,却没想到后面的课程也全被紧锣密鼓地安排了上来。原以为要学的是一个,其实却是一堆。
她张了张嘴,似是有话想说。可转念一想,她不会、人家要教她,她应该感恩才对,毕竟这不是人家的义务。
只是……那是不是也意味着,那些事情都要做?
她很为难地蹙起黛眉,小脸都皱了起来。
但他也并不严苛,给她留出宽松的余地,跟她说不着急,可以慢慢学,叫她稍稍得以喘息。
他是一位合格的老师,很有耐心。
周述凛拉回她的注意力,沉声道:“先别想那么远,一样一样来。”
喉结无声滚动,他同她说:“再试试。”
他是半引半带地领着她前进的。一部分靠他教,一部分靠她自己心领神会地参悟与理解。
她听着他的话,继续方才的事情。
得仰颈才能攀到他,碰上他下颚时,能感觉到一点胡茬的刺感,不刺人,还有点舒服。她细细啄吻,在上边流连。
明明是教她接吻,可她总不在正处。他却也不纠正,她想对哪里动作,他就任由她去。
下颌线上留下湿意。
在她终于探索着吻住他唇时,他才终于难得地有了动作,纡尊降贵地俯首回应。
无意中,她几乎全部扑在了他的身上,动作很不安分。他倏然握住她的手腕,手下用着力,哑声道:“沈弥,只教你接吻,别过分。”
他很有原则,而且很知道保护自己。
沈弥提醒自己注意,乖乖道歉:“对不起。”
他温声下来:“下次注意。”
一室灯光昏暗,朦胧了所有光影。
/
周亦衡这几天闲下来,开始着手处理一摊烂事。
他逐渐冷静下来,将错综复杂的几根线分清理顺,让人去彻查几个时间节点附近骆莎那边的情况。
就着他品到一点不太对劲的敏锐嗅觉,他想要去查验印证。他就不信,靠着骆莎一个,能水来土掩,一路顺畅。
他手腕太狠,说往下追就往下追,查得太底,沈含景被砸了个措手不及。
她顺手拉了把骆莎,却没准备将自己赔进去。
镇定了两天后,看着形势,沈含景仍是有些慌了神。她突然想起那段时间至关重要的那个人,试图找一下他,但在尝试之后才发现,现在竟然不止是联系不上,这条联系的线是已然被切了个干干净净。
那个在最关键的时候对她们施以援手的人,已然抽身离开。抽得干净利落,不留半点痕迹。
而她绝望地发现,她甚至连对方是谁都不知!
她脑海里就连个怀疑对象都想象不到。
首先,他是自愿对她们伸手帮忙,其次,他还得有那么强的实力,帮着她们过关斩将。
……沈含景真的想不到能有谁。
骆莎还在医院,打完胎后她的身体还没恢复,给她发来了微信。
消息提示音响起的时候,沈含景竟被吓了一瞬。
她看着骆莎的消息,有一瞬间,好像有一种即将被火烧到的炽烫感。
犹豫许久,她咬牙,破釜沉舟地给那边发去一条信息。
——不论对方还有没有可能看到。
【这位先生,你就不怕被他们知道你是谁吗?】
她在赌。
赌他还能收到这条信息,更是在赌他身份不够坦荡,不敢示众,所以才始终藏在暗处、从未露面,更不敢留下半点可能暴露的蛛丝马迹。
她想将这个人逼出来。说不定他能解决这件事,说不定,他能共同承担下后果。
沈含景不算光明磊落,她知道人家帮了她们她这样是恩将仇报,但是她确实穷途末路了。她不能被沈家知道这些。
做这些时她没想那么多,没想到会导致周沈两家合作险些断裂,沈家差点一跌不起。但事实确实与她有关。如果被他们知道的话,她难以想象是怎样一个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