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拆穿了昨晚的谎言——她一点也不习惯。
要不是如此,她肯定可以很自然地寒暄慰问两句。
周述凛在开会,他中途回了下信息后,手机就一直拿在手中,听着汇报,没有关掉。他时而垂眸,将上面几次出现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纳入眼帘。
原先眼底一层没有温度的寒霜逐渐化去,整个人的气场都连带着温和下来。
与会人员感受最明显,正在汇报的人略有一顿,很快又流畅地续上。
等了会儿,也没再等到有新消息进来,那行输入中的字也不再出现,他就知道她挣扎了几次,但是挣扎失败。唇角掠过一道笑痕,他这才关掉手机页面,将手机放回桌上。
肉眼可见的,他好说话了很多。还没汇报的人,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
助理突然来的消息打断了沈弥的纠结犹豫,说是影视那边有点工作,她抽时间得过去一趟。这一回复,就退出了跟他的聊天框。想了想,她决定就此结束,省略纠结。
周述凛抵家时,客厅里不见人,动静都在厨房。桐姨在做饭,沈弥跟在她身边一块儿帮忙。听着声儿,两人聊得挺开心。
他扫过家里一眼,目光又从那几坛突然出现的酒上面掠过。
陆起倒是大方。
桐姨听见了开门声,笑着和她说:“应该是先生回来了,要去看看吗?”
沈弥想摇头的动作止在半路。
——这样确实不太好。
总不能让桐姨以为她在避着他,或者他们之间怎么这么不亲近。
沈弥便放下手里的东西,洗了下手,出去看了一眼。
她刚喘了一天的气,没想到就又要面对他。
周述凛准备来厨房拿杯子,试一下那几坛酒,与刚要出来的她撞上。他垂下眸,将人带过来,靠在门后的墙边——厨房里的人看不见的位置。
她磕巴了下,“周……”
“那些酒不喜欢么?怎么不试一下?”他低声问。
她能闻见他身上凛冽的气息,以及从外边带进来的、尚且未化的寒气。在寒气的加持下,雪松的清冷更甚。
她不太好答。总不能说是自己投鼠忌器。
在她犹豫的片刻,他低头吻住她。
一整日了。
也该适应了。
她彻底怔然,没想到来得这样突兀。
可这对他来说似乎只是一件不以为意的小事,如同吃饭喝水那样简单随意的小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攥紧了指尖,乌睫剧烈颤抖,呼吸仍是不稳。
里边的桐姨对此全然不知,已经响起了炒菜声。
可这不影响她心脏跳得快速。如同学生时代上课偷偷睡觉,一边怕老师发现,可又一边明知故做。不,还要刺激点,那就不若比喻成,门外就是教导主任的巡视,而他们在教室内接吻。
尤其是听见他在耳畔的一道低声指导:“张嘴。”
她想咬唇,但是被他撬开。
这个男人,强势而不带商量。
一点细碎的声响,都被里面的翻炒声掩去。
她双腿发软,眼尾泛着水润的红。被他沿着腰线环住,才不至于叫她滑落。
等到里面炒菜声停下,听着动静,应该是一道菜出锅了,他才松开她。她淡定不了,可他依然沉静不改,深邃的眸光凝在她发红的面上,问说:“是不敢喝吗?怕又会发生这样的事?”
轰隆一声。
近乎于是藏于极细的一层面皮之下的秘密被挑破,她面上的温度急剧上升,红了个彻底。
不顾全是他的味道,紧咬住唇。
“想喝就喝吧。”
他那么清风霁月,好似方才所有的举措只是为了带她勇敢去尝试叫她心生害怕的事情,消除她的恐惧,叫她敢于去面对。
——打消她对“接吻”的害怕,从而敢于去喝这些酒。
她都快要叫他的正义凛然所打败。
根本没办法跟他辩驳。
桐姨炒好了最后一道菜,提高音量喊着外面的小朋友:“洗手吃饭啦。”
她下意识抓紧了他大衣的衣摆。
不知是哪里取悦到了他,他弯唇,低声道:“吃完饭我陪你一起试试味道。”
……不必。
沈弥想,如果要喝的话,她会倒好酒,端进书房去,将自己锁在里面喝。把她关住,就不用怕她做出任何事情。
她跑去了洗手间。
不知道被亲成了什么样,但是她现在心跳加速,脸上也热得厉害,肯定不能去见桐姨。
只有他,浑然不受影响。一点风月,拽不动他清冷沉静。
将门关上,她靠在墙上给钟愉发信息。
【怎么办,我能不能选择搬回娘家?】
【或者我买个房子,我搬出去住?】
她的慌张全都写在了表面上,一点不藏。
钟愉知道她现在是完全被激起的状态,慌张茫然,不知所措。
第一反应就是想跑。
就像不会游泳的人在小池塘里溺水那样的慌张,可是现在只要在里面站稳,就会发现那个小池塘的水不过刚刚没过肩膀,并不会有溺水的危险。
她笑眯眯地拂过这件在沈弥眼里天大的事情:
【你不要慌,别想着走。】
【或许,你试试沉溺与享受呢?】
转变思路,说不定能解锁新的乐趣?
第24章
钟小姐素来是倡导及时行乐的。
这种事情,受用的可不止男方。她怂恿沈弥:“你别慌,你也试试从里面寻找下乐趣。”
“等你尝到甜头以后说不定就不一样了呢?这种事情,你将它转化为取悦自己,这才是最牛的。你别害怕呀,去享受、去沉溺——这样才不亏!”
她仿佛给沈弥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沈弥逐渐哑然,被她带动着思考。
“你会慌是因为这是你的短板,但是,它又不会一辈子都是你的短板。”
沈弥幡然醒悟。她好像受教了。
她会慌确实是因为她在这方面毫无应对经验。但钟愉的这番话强行给她推出了一道她没想过的门。
——转化为取悦自己!?
去享受、那个过程?
她难以想象那个局面。
感觉比让她从零写一本新书出来还难。这对她的挑战太大了。
偏偏钟愉还催她:“你试试嘛,你老公这种优质男带你上车,我们得用一种赚了的角度。这么一想,是不是豁然开朗?你别想着你被欺负,你要想着去欺负他!”
沈弥:“……”
钟愉一番慷慨陈词,把自己都给说得热血沸腾,恨不得亲身上手。可惜,她只能远程指导。
她问:“悟了吗?”
沈弥不确定:“悟了吧?”
“那就好,你不能怂。不就是那么点事儿吗?实在不行,你就占便宜占回去。占多了你就赢了。”
沈弥:“?”
她匆匆结束越来越离谱的对话,洗了下手。看着镜子里的人,不知方才是太无法接受,还是一些难以控制而自然生出的反应,脸颊生烫,眼睛还是红的。
她特地调的凉水,拍了拍脸,给脸颊降温。
在心里温故着刚才的知识点……
她赚了的角度。
占便宜占回去——
桐姨刚给她盛好饭,从厨房走出来,看了她一眼,笑道:“快来吃,待会凉了。”
看着样子,应该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劲。
沈弥松了口气。
她乖乖走过去,无意中对上他抬起看来的眼眸,略微一顿。其中若有似无的笑意似乎是在对她胆小与谨慎的嘲笑,同她说:瞧,女孩,并不会被发现。
会叫人讶然于他的大胆与猖狂。
她心跳震震,仿佛与他进行过一场隐秘的交易。
避开桐姨的、暗中交易。
加上不停的温故,那些知识点现在都在她的脑海里跳跃着、不断提醒着她,以至于她更加难以淡然。
沈弥撤走对视,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这才发现他已经倒好了两杯酒,一杯分给了她。
桐姨不住家,待会收拾好东西后就会离开,这里又只会剩下他们两人。
这个酒有点危险。
如果是她自己的话,她还是会忍住不去倒。但既然他已经倒好了,她也就不再拒绝。
和上次的味道果然不一样,带着一点清甜的果香。
周述凛介绍说:“每一坛泡的东西都不一样,可以都试试。”
可是,一坛一杯,加起来就是三杯,量又有点多。沈弥已经长了教训,小心地控制着量,所以也没爽快地答应,只是先喝手上这一杯。
有些自酿酒味道会比较冲,她不一定会喜欢。但是这几坛酒的主人似乎很懂这些,酿出的酒并不会,像清爽的饮品,让人越喝越想喝。
她对酒没有什么忌讳,相反,她觉得适当地饮一点酒,有一点微醺感的那种状态是很舒服的。
桐姨刚好收拾好东西,笑问:“弥弥这么喜欢呀?我回头研究研究,我们就能自己泡了。”
沈弥问说:“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个不难。”桐姨信誓旦旦道。
沈弥有些惊喜,“好呀。”
她觉得桐姨好惯着他们。虽然认识还不久,但是桐姨已经连她也一起惯着了。
——因为爱他,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所以对她爱屋及乌。也因为感觉得到桐姨的善意,所以她们熟悉亲近得很快。
周述凛只是看着,并未制止。
桐姨离开后,他点了下小炒肉,问说:“桐姨说是你做的?”
沈弥赧然,桐姨给她揽的功劳好大。她谦虚道:“里面的蒜是我切的。”
周述凛笑了声。
是一瞬间被冲击到的愉悦。
沈弥试了下味道,桐姨的手艺很好,都很好吃。可能是不想他再笑,她主动给他夹了一块。
他低眸看了眼,“封嘴吗?”
沈弥:“……不是。”
他看上去心情很好,试吃了块,又提议说:“我的做法和桐姨不一样。想尝尝吗?”
“可以呀,不如明天?”
他颔首,“蒜也交给你?”
这点小事,没什么值得推脱的,她欣然答应。
——等等。
所以他明天又不用去公司吗?
其实以前周亦衡应该也不是朝九晚五地天天去打卡上班,只是他没去公司时也不常出现在她面前,所以她感受不深,也没有往细里研究过。
他有太多可以去的地方了,也有很多要做的事情。有爱好,也有暧昧。他的生活好像永远如十八岁一样热烈鲜活,充满色彩。就像一团抓不住的风,并不永远属于她,也不会被她抓在手心。
如果不刻意贴合的话,他们的世界交集都会很少。
她也已经习惯。
但是周述凛好像不一样。他公事以外的生活,总与她交织,所以她感受得很真切。
如果要作比,那他就是动画里固态的云彩。
是动画里的人物与动物可以掉落在上面的云彩。
天空太大,她尚且无法看见云彩的整个形态,并不知晓云彩的全貌,但是它是固态的,也是可以抓住、被她握在手心的。
撕下其中一小片来看,她还时常为其所惊奇。
沈弥不知道周氏内部机制是什么样的,她只是在想,她是不是该担忧一下他的工作问题?
周述凛感觉她好像犹犹豫豫地往自己这边多看了几次,但他也没有多想。
不过,他原先以为她能忍住诱惑,当真不多饮那个酒,但用餐时喝完一杯,饭后他将碗筷收拾进洗碗机后,就见她蹲在第二坛酒面前,准备动手。
周述凛闲适地倚在厨房门边看着她。
原来他高估了她的自制力。
沈弥注意到他出来,主动问他说:“你要试试吗?”
她还是没能忍住,想试一下。
他颔首,表示可以。
沈弥就多倒了一点分给他。
他们像是一起出来觅食的小动物,团结友善。
沈弥自己只喝了半杯,但她对自己小气、立下限制,对别人不会,给他的是一杯。
打开第三坛酒后,也是如此。
虽然没能克制住好奇与对新鲜的尝试,但她只浅尝半杯,没有贪杯。
周述凛在旁边一一接下。
他看着每次递过来的满满一杯,再扫过她那小半杯,微默,但也没拒绝。
一杯接一杯地下肚,他想,度数确实有点高,胃里发热。
但他素来不动声色,不管什么反应,全都被他掩去,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
周述凛带她去到酒柜前。里面放着的酒都是他的私藏,搬家时专门让人从别处搬过来。跟陆起那些不一样,但也都是好酒。
不少酒出自私人酒庄,也有不少酒都是有价无市,市面难寻。而它们落到他口中就变成了平平无奇的物件一般,“这些是家里的酒,想喝的时候你可以自己来挑。”
沈弥对这些研究不多,并未在意,闻言只是颔首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