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互联网没有记忆,网友的手机容量大得很,多久以前的八卦都能重新翻出来。
【哇靠,仔细对比论坛里面的图,三年了,这两个人还能穿得下当年的衣服】
【Excuse Me这李存璋吗?】
【我后悔没抢票了,谁有多的给我一张啊】
【颁奖典礼结束之后,你买个面具混进去就好了,晚上是假面舞会,不用谢!】
“要不姐妹你今晚不去了吧?”钟忆忧心忡忡地跟她说。
越悠叹了一口气,又不敢叹得太大声让钟忆听见。
“我必须去。冯冯今晚要拿一个感动体大十大人物,非要我们在下面撑场子。”
“这么巧的吗,”钟忆啧了一声,“那你这两天有没有找那个谁去聊一下呀。”
越悠手上动作一顿,苦笑道:“聊了。”
钟忆:“战况如何?”
“不太理想。有人身先士卒,死状惨烈。”
越悠抓紧时间,趁这几句话的空隙换好了衣服。
“本人呢,正处于阵亡的边缘,血条要见底了。”
钟忆问道:“谁是那个士卒,好莱坞lady?”
“嗯哼,”越悠趴在床边的栏杆回答,“好莱坞Lady说了喜欢他,他就直接跟人家解约了。”
钟忆:“……这么决绝?那他今晚来吗?”
“不知道。”
昨晚刚刚吵完架,她现在只想做一只把头埋在泥土里的鹌鹑。
不对,正确来讲,是连架都没开始吵,她就熄火了。
“姐妹,要不你嗑点药壮胆吧,你们那有吗/啡或者大/麻不?”钟忆开始瞎建议。
“我现在磕点药壮阳都没用,大概只有见手青刺身才能让我重生了。”
她顿了一会儿,连忙补一句:
“不过钟忆,你别碰那些啊,染上了我直接给你喂百草枯。”
得到了钟忆的保证后,越悠挂了电话,去学校外面的花店拿鲜花。
顺便买了个面具。
花店人员非常准时,她刚好赶上了喜乐的表演。
小狮子去得早,在第二排给她留了个座,她反手把花塞给小狮子。
“等下老师上去领奖,你就去献花哦。”
师姐使唤师弟,天经地义,越悠毫无心理负担地将任务派给了他。
她实在是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露面了。
老师上去领奖的时候,郑擎给她发微信。
【郑擎】:小姐姐,我们回来了,等下要不要一起去唱K
【悠悠子】:你们现在才落地??
【郑擎】:对啊,除了队长昨天说他有急事先走,我们都一起回的
【郑擎】:不要管他嘛,来唱K来唱K!
越悠看到这里有点坐不住了,她频频地扭头,想往后看。
【悠悠子】:我不去了,就当是救了你们几个一条命。
【悠悠子】:记得下辈子还给我
【郑擎】:你下辈子想当猫啊?要九条命?
她一边应付着郑擎,一边回头搜寻。
可是台下灯光太暗,越悠张望了几遍都寻找无果。
颁奖典礼很快就结束,主持人一声令下,整个体育馆的灯全都打开,大家都自觉地把椅子往墙边垒起来。
越悠把刚买的兔子脸面具戴起来,露出一双翦水秋瞳。
“我宣布,假面舞会正式开始!”
一群人在偌大的场地群魔乱舞,文艺部的人居然在各个角落装了彩色射灯,灯光打在大家的身上,显得光怪陆离。
越悠踩着高跟鞋,走路不太适应。
她每挪一步,就感觉眼睛像被激光照射一样刺目。
完全没有留意到覃琴已经从舞台上下来,就站在她身后。
带有精致美甲的手搭在了越悠的肩上,用力扣着。
越悠回头与她对视。
黑色羽毛的面罩仅仅挡住了覃琴的眼眶处,她锋利的眼神直勾勾地挂在越悠脸上。
“欢迎越悠,我们体大第一网红主播。”
覃琴用诗朗诵般的语气,恢弘华丽,吸引了周围一圈人的注意。
“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当然不止一位故人。”
她抬起手一挥,从她身后走出一个高大的男人。
越悠独自站在聚光灯的中央,不禁颤栗。
记忆的车轮倾轧在她的心里。
李存璋站在她的面前,面带微笑,怀里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鲜花。
周围的群众在鼓掌,在起哄,纷纷举着录像设备。
她的身上和脸上,都被四面八方的光照得无所遁形。
跟现在这个场景何其相似。
覃琴的小跟班永远不干人事,她语气里的尖酸刻薄快要冲破苹果肌了。
“当年你吊着陆校草,私底下偷偷勾引李存璋向你表白,这个你怎么解释?”
越悠冷冷地勾起唇角,根本不想解释。
她听见自己冷漠的声音,漂浮在空中。
“怎么,你羡慕?”
李存璋变得比从前更瘦了,整个人看起来萎靡不振。
他捏着花束,用落寞的语气说道:“所以你现在终于承认了吗。”
众人以他们为圆心,退后几步围出来一个越来越大的圈。
“嘶……原来是真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长得那么漂亮,天天不干人事。”
越悠往后微微缩了缩身子,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他。
覃琴脸上的表情优雅依旧。
“我听说,现在陆衔星一场比赛奖金过百万了,你就天天围着他?”
“可惜人家不搭理你啊,你忘了?在比赛现场。”
越悠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覃琴靠近她的一瞬间,脸色可怖。
“你真的不知道陆衔星讨厌你吗,你怎么那么装。”
“现在才来想着吃回头草,是不是太晚了?”
越悠的手藏在裙摆的皱褶里,用力地抓住那柔软的布料。
她仰着下巴,直视覃琴。
“我想吃什么草,与你何干。”
“跟我没关系,那跟陆衔星总有关系了吧——”
覃琴轻蔑地笑了,贴得她更近。
“恰好我今天还请了陆衔星,你猜他怎么说。”
现场很是嘈杂,但她分明就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
她斜对面的人群像摩西分红海一般,默契地让出一条路。
陆衔星戴着一个狐狸面具,出现在路的尽头。
李存璋往前走了一步,把鲜花递给越悠。
“越悠,你选我吧。再给我一个机会。”
被盛放的鲜花占满了视野,越悠的手抓得更用力了,几乎要抓到自己的腿侧。
她连退两步,跟他保持距离。
众人诧异。
“我的天,痴情种啊。”
“什么品种的男人啊,是不是女人越坏男人越爱。”
陆衔星风尘仆仆地赶到,站在众人中央,面向越悠,低头垂眸。
越悠的脸上流露出无助,直直地望进他的双眼。
那眼睛浓如墨,深如海,诉说着万千情绪。
越悠不自觉地小幅度摇头,似乎是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出现了。
陆衔星把他一直握在手心的物品摊开,小心翼翼地挂在越悠修长的脖颈上。
那耀眼夺目的金光,激起了吃瓜群众的汹涌。
“卧槽……那是金牌?”
“妈妈呀我吃到亚运冠军的瓜了。”
在她的眼泪要留下来的那一瞬,陆衔星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前。
她被一股坚实的力量包裹着,好像候鸟找到了依靠。
胸膛颤动,她听到了震耳欲聋的真心。
“确实有关系。”陆衔星淡淡地开口。
他用右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安抚地顺毛,摩挲到她的脖颈。
“校草和回头草都可以。”
越悠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抽泣,微张着嘴小口小口地吸气。
陆衔星,你……
你为什么要来。
为什么要放低姿态。
为什么要因为她,站在众人面前被指指点点。
这样一点都不像你。
他垂下的左手自然而然地捉住了越悠的手,干燥温暖的手指把她的手掌捏了又捏。
越悠的泪水洇开在纯棉的布料上,慢慢地渗进了环抱着她的陆衔星身上。
其实她不想哭的。
但是当她看着陆衔星的时候,居然透过了自己的泪光,读懂了他眼中的歉意和破碎的疼惜。
陆衔星,还好你来了。
这次,他选择自己了。
在这场流言蜚语的战争里,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己。
用他的名誉,他的温柔和他的虔诚保护了她。
越悠重重地咬着下唇,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不要抬手回抱他。
这份温暖,足以将三年前的那个破碎的夜晚,完全覆盖。
她大概,永远都无法忘记眼前的这个人了。
第30章
她紧闭着双眼,把头埋在陆衔星的胸膛前。
右手被握住,暖意源源不断地传到身体上。
好纠结。
真的好纠结。
贪恋着这种不属于自己的温暖,会不会有报应。
她最终还是要甩开他的手的。
越悠的手长期接触消毒水,要推拿,捏针,早就跟柔嫩二字相差甚远。
她还是能够清楚地辨识出陆衔星手指上长期握拍而形成的茧。
像对上了莫名的暗号,她用指甲轻轻刮了一下他无名指第一个侧关节。
他的手指跟着勾了一下。
越悠无声地抽气。
陆衔星应该是接收到暗号了吧。
陆衔星面向众人,沉声道:
“误会已经足够多了,请大家谨慎发言。”
是在提醒管好自己的嘴,也是在告示,不要在论坛里面胡乱发表臆想和谣言。
越悠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站直了身子,两人之间终于有了几厘米的间隙。
陆衔星的衣服上已经湿了一片,幸好他习惯穿著深色,不至于让人看出。
陆衔星拉着越悠的手,穿过人群,从体育馆离开。
与灯火通明的正门不同,侧门只有一道水泥阶梯,下面就是窄窄的小路。
陆衔星已经走完了整条阶梯,越悠却在隔着两级的地方停下。
这个位置,她还能比陆衔星再高一点呢。
他的头发变长了,今天特别打理过,但总有那么一两簇,偏离了大方向,在风中摇曳。
面具舞会可真是个好主意,这样隔着面具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对方。
她还是挣脱了他的手。
又开始想哭了。
“谢谢你。”
谢谢你把我救出来了。
陆衔星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放回到了身旁。
半晌,越悠才有动作。
她抬起手,要把金牌取下来。
可金牌的绳子挂住了那兔子面具的耳朵,她费了一会儿功夫才绕开。
主要因为她暂时还不想摘掉面具。
“还给你。”她递过去,那小圆牌在空中晃荡。
陆衔星没有接。
他只是凝望着她,放柔了声音,带着隐约的游说。
“是我不好。”
“愿望了实现,是需要要有凭证的。”
“你留着吧。”
越悠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盈满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到现在他还记得。
她抬起左手擦掉,右手依然倔强地举在空中。
她怎么能拿走。
陆衔星以后肯定还会拿更多的奖,得单独空一个房间出来做陈列,少一个都不行。
他站在阶梯下,滚动着喉结。
“我是不是……来晚了。”他有些黯然地问道。
像是在问今天,又像是在问从前。
越悠看着他低垂的睫毛,在心里问自己。
是早了还是晚了,重要吗?
不重要。
其实你来了就好。
她眼睛通红,用力地摇头。
陆衔星的手在空中微颤,接过了奖牌,随意地塞在口袋里。
两个人久久不动,他们的影子在路灯下被拉长,保持在社交距离。
越悠想打破这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开口时声音还是哑哑的:“要不要……”
喝奶茶?
但是陆衔星貌似不太喜欢,是她喜欢而已。
越悠思考的时候,眼珠子就开始往一侧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