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闻晏沉默地喝粥,苍白的脸色让他看起来生人勿近,散发着清冷的气息。
宣芋观察着他表情变化,双手抻着病床边沿,猜出他这几日心里不痛快是因为营地那天聊得不开心。
“那天谢谢你帮我说话。”
宣芋才说完开场,被他冷冷打断。
“下一句是不是‘做得不妥的地方,希望不要生气’?”郁闻晏斜乜一眼,“哪不妥了?你说。”
宣芋尴尬地笑了笑。
郁闻晏:“没必要为了道歉而道歉。”
说完这句话,空间安静下来。
良久。
宣芋手指抠着被单,微微低下头:“是,我在回避问题,可我不想我们因为姚开隐吵架。”
回家后,她脑子里盘旋着孟清也说的话,也明白当时他俩就是冷战了。
“我没有反悔。你就不要为我做什么了,你……就好好的。”
郁闻晏听到她说这句话,心里一阵抽疼,握住她的手,完完全全裹到掌心,避开最后一句话,说:“不聊他了。”
默契地,他们心里都明白,全都避而不谈。
宣芋拉开他的手,看了眼吊水:“药没了,我给你叫护士。”
出到病房外,宣芋擦了下眼底蕴起的水雾,深吸一口气,冷静许久才调整好状态,走向护士台。
宣芋给陈写宁回电话,告诉她晚上不回去了,让她早点休息。
陈写宁听完电话,感叹没想到郁闻晏是真的病了,不是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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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闻晏还在处理文件,宣芋做完事,翻看他的病例。
忽然的,她手里的本子被抽走,郁闻晏放到抽屉里:“没什么好看的,这几天行程太频繁,水土不服。”
“你什么时候才处理完?”宣芋指了指他腿上的文件。
郁闻晏挪出一个空位,掀开被子:“困了吗?睡会儿,结束了叫你。”
宣芋把被子压回去,无语说:“到底谁是病号?”
“我。但你再熬下去,下一个病号就是你了。”郁闻晏笑笑,抓住她的手,捏了捏,“回去睡觉吧,黑眼圈赶上大熊猫了。”
宣芋发现他有个小癖好,很喜欢玩弄她的手,捏、揉、搓,一旦抓住就不停地蹂躏。
“等打完针,我送你回家。”宣芋犹豫了下,由着他捏她指尖,没收回手。
郁闻晏:“你会开车吗?”
“不会。”宣芋比任何时候回答得都要理直气壮,“我方向感不好,你当年还说我要是去学车,教我的驾校教练惨遭教学滑铁卢,估计要离职。”
“但我会叫代驾,你安心吧。”宣芋拿开手。
郁闻晏看着她,唇边的笑越发明显。
半夜一点吊水才结束,回到郁闻晏住的万和小区,已经快两点了。
回来路上,他体温逐渐升高,医生说是正常现象,这几天他持续低烧,吊完水会高烧,退烧后才会痊愈,不需要吃药,只要多喝热水。
宣芋不放心,安顿他睡下后,站在床边看他,心想在客厅凑合一晚,天亮再走。
她刚转身,手腕被拉住。
他掌心传递来的温度炙热,宣芋感觉一阵电流窜遍全身,打了个激灵。
“阿芋。”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
“不舒服吗?我给你贴降温贴?”宣芋坐下,伏低凑近他。
郁闻晏睁开眼,看着她,眼底一片清明。
宣芋用手晃了晃,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清醒还是迷糊。
郁闻晏唇齿间泄出一声难忍的喘,宣芋扶起他,以为他是想喝水,要去倒水,他抬起有力的胳膊,把她圈入怀里,下巴搭在肩头,鼻息喷洒在她耳侧,烫得灼人。
“阿芋。”
宣芋停下推开的动作:“怎么了?”
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因为他这声缱绻的轻唤,她的声音温柔了下来。
郁闻晏看着她,不舍得眨动眼睛,生怕她又不见了。
他的语气时快时慢,轻轻的,说道:“有时我好想你,想到无法承受。你说,宣芋怎么这么坏啊,竟然和我说分手,要放弃我。”
“宣芋,能不能……”
宣芋清醒打断:“不能。”
郁闻晏笑了,宣芋用食指推了推他眉心:“不许装糊涂卖惨。”
“知道了坏蛋。”郁闻晏埋头下来,在她耳边轻念,“阿芋,我好想你。”
想曾经的你,也想现在的你,不知道能对谁说。
郁闻晏时常想,思念是最不可能得到回应的喜欢,但他还是想。
就是想要说一句好想她,特别的想,就算此刻他们在拥抱也想。
听到他说想她,宣芋眼底蓄满泪,酸酸涩涩的,从胃到喉咙,疼得她不敢吞咽。
她的手抬起,接下来迟迟没有动作。
“我都难受死了,抱一下。”郁闻晏蹭着她的脖子,温柔地亲吻肩膀露出来的肌肤。
宣芋手轻轻放到他身后,压了一下,几秒不到改成扶住:“睡好。”
郁闻晏乖乖躺下了,紧紧搂着她的腰,头贴到她腿边,粘人得很。
宣芋静坐着,等他完全睡着才起身离开。
关上房间门,宣芋靠着墙站许久,情绪一时间难以控制,平复了许久。
宣芋吐了口浊气,抬头观察屋内,看得出郁闻晏搬进来没多久,陈设简单,装修不是他会喜欢的风格,应该是单位分给的精装房,没有二次装修,直接住了进来。
柜子上摆放几样价格不菲的藏品,香薰融化结成不规则石蜡固体,花瓶里放的是手工编织花,还剩下的几个撕掉包装看不出是药还是补品的瓶瓶罐罐。
宣芋走到厨房门口,里面设备倒是俱全,丝毫感受不到烟火气。
整间屋子,不像家,倒像暂时落脚的旅店。
时间不早了,折腾一整天,宣芋在沙发坐下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不到五个小时,手机震动,宣芋睁开眼,快速摁掉闹铃,避免吵到郁闻晏。
突然的醒来,她胸膛的心狂跳,差点儿以为心悸了。
缓了几秒,宣芋坐起身,随手扎好低马尾,简单洗漱后,从玄关旁边的柜子找到备用钥匙出门。
刚打开门,碰到也是刚出门的中年男子,拿着渔具和折叠小凳子,他看到宣芋愣了几秒,笑着打招呼问早。
宣芋并不认识男人,只以为职工小区里住的人多是同单位或者兄弟单位的公职人员,在外碰上会礼貌问好,笑着说:“您好,出门钓鱼?”
“是啊,今天天气不错。”男人走进电梯,摁住开门键,等宣芋上来,用着长辈关心晚辈的口吻问:“你这是去哪?”
宣芋站到男人身旁:“我……去逛超市,买食材。”
“第一次来吧。”男人说,“最近的超市出了小区就到,你走东门,不要绕远路。”
宣芋不太能分清东西南北,但不好意思追问,笑着道谢。
男人看了一眼宣芋呆滞了几秒的表情,耐心说:“出了单元楼,直走到花园,第一个岔路口往左边走,不要走小路,走大道,就能到东门。”
宣芋惊讶,男人是有读心术?竟然能看出她在想什么,没有揭穿让她尴尬,而是直接指路。
“谢谢!”宣芋这声谢比上一次更诚恳。
男人嘿嘿一笑,背过手,像极了领导视察时特有的动作。
到一楼后,宣芋按照男人说的直奔东门。
“老蓝,你在看什么?走了走了。”一个同样提着渔具和折叠凳的男人小跑过来,“去晚了没位置。”
蓝钦走过去,神秘说:“你猜我刚才碰到谁从小郁家出来。”
陆禾叙:“肯定不是他爸妈,别卖关子,赶紧说。”
“一姑娘,漂亮温婉。”蓝钦嘴角上翘,好似在炫耀什么。
陆禾叙立马领悟到话里的深意,蓝钦特地告诉他,说明姑娘和郁闻晏关系肯定不简单。
“有情况?”陆禾叙哈哈一笑。
蓝钦也跟着笑,忽然收起笑容:“不对啊?那他提交的应该是结婚申请报告,为什么是辞职报告?”
陆禾叙也不笑了,挠了挠头:“难道姑娘不乐意他做这份工作?”
“如果是以前,姑娘不乐意我能理解,毕竟常年在外,一年到头回不了家几次,工作危险系数高。”蓝钦叹气,“现在不是驻外结束回国了?也调换了部门。”
陆禾叙拍了拍蓝钦:“他要走,你第一个头大吧。”
“当然,小郁是外交人才,才过去三年,不仅完善各方面的政策,还促进不少国际合作。”蓝钦叹气,“算了,你不是认识他爸?各方面做一下思想工作吧。”
陆禾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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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闻晏醒来时,看向身旁,空无一人,看来宣芋已经走了。
高烧一整晚,后遗症就是脑子隐隐发疼,他翻身又躺了会儿,毫无睡意。
郁闻晏揉着额角出房间,盘算着要不要给宣芋打电话,闻到一道浓郁的香味,心里一阵澎湃,快步走到厨房门口。
厨房里,宣芋正在盛汤,听到动静,匆匆看他一眼,继续忙手里的事:“去洗漱,马上能吃了。”
郁闻晏一句话没听进去,傻傻地看着她。
“还难受吗?”宣芋问。
下一秒,他从身后贴上来,紧紧抱住她,头埋到她颈窝里。
“围裙脏死了。”宣芋动了动肩膀,示意他松手。
郁闻晏一动不动。
宣芋把汤盛好,拍他手背一巴掌:“让开!碍事。”
他的手背瞬间变红,还是昨晚吊水的那边手,宣芋愧疚涌上心头。
“你吃完早餐继续休息,我学校还有事,要去一趟。”宣芋摸了他额头一下,“退烧了。”
郁闻晏神色凝重了些:“今天周末。”
“是你的周末,我们辅导员没有周末可言。”宣芋使唤他,“把饭菜端出来。”
郁闻晏照做。
宣芋拿起放在旁边的手机,回了十分钟消息,接了十分钟语音电话,刚放下,第二个电话打进来。
她听着电话,余光瞥到郁闻晏一直看着这边,规规矩矩坐着,饭菜没动。
宣芋捂住听筒,和他说:“快吃,饭菜就要冷了。”
郁闻晏还是没动筷,拿起手机,处理堆积的消息。
宣芋放下手机,走到他面前:“你吃吧,我得走了。”
“我送你。”郁闻晏站起身。
宣芋拒绝,指着一桌子的饭菜,板着脸说:“吃完睡觉,敢浪费我把你拉黑名单。”
郁闻晏:“我现在和在黑名单有什么区别。”
他们的聊天记录停在重新加好友那天,仅有一条系统提示添加成功的消息。
宣芋:“你当初不是拒了我的好友请求?还拉入黑名单。”
“没拉黑名单。”郁闻晏说,“拒绝是因为点错。”
那天纯属意外,后来他没好意思说,便故意说气话。
宣芋不和他争论,去玄关换鞋子。
郁闻晏站在她身后,盯着她。
“我走了。”宣芋拉好羽绒服拉链。
郁闻晏看到柜子上,备用钥匙被随手搁置,走过去拿起,然后放到她手里,“晚上过来。”
宣芋顿了几秒,塞回他手里:“周末学院有比赛,我走不开。”
本以为话说到这,能听出她的婉拒。
郁闻晏直接说:“那你什么时候过来?”
宣芋看着他,眸子黑幽,微光闪动,好似流星划过夜空留下的星星点点,满是渴望。
“有你这么追人的?上来就问要不要来你家?”宣芋抱着手,虽然没有他高,还站在玄关台阶下,坚持用下巴看他。
郁闻晏挑眉:“以前问,你不是应得挺快的?”
“以前喜欢饮食恋爱,年纪上来了,喜欢纯爱,你有意见?”宣芋抬杠回去。
郁闻晏笑了,上前抱住她:“结束了我去接你。”
宣芋:“今天你就别出门了。”
郁闻晏微微拉开距离,凝视着她,认真问:“还是要去接你的人太多,我需要预约?你给我也排上?”
她是不是会错意,郁闻晏这句话怎么听着感觉酸溜溜的?
第26章 春日愿望
宣芋拒绝得更果断:“今年没排期了, 安分些儿。”
“还有二十天到明年,我可以等。”郁闻晏神情正经起来。
宣芋不和他扯嘴皮子,转开脸, 眼神也不给一个, 直接推门离开。
郁闻晏看着关上的门, 笑了笑,听她的话, 吃饭完休息。
用完饭, 郁闻晏把处理好的文件转发给接手工作的同事,微信页面难得一见地弹出温择叙发给他的消息,但只发来‘在吗’两个字。
郁闻晏对好友变妹夫这件事耿耿于怀,并不怎么待见他:【都是一个系统的,工作多忙你也是知道, 麻烦下次留言把事直接说了, 看到会立马处理, 提高效率, OK?】
【以及,家事不聊, 公事公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