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要说一声吧。”陈写宁说完马上改口,“算了,他来肯定守着你,我陪护的床位就要让出去了。”
宣芋选择了不说,出门前给郁闻晏回复消息,嘱咐他注意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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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入住医院,隔壁床住的是一个特别潮流的大妈,染着红发,穿着夸张的涂鸦上衣和皮裤,一边和闺蜜打电话,一边刷抖音。
李酥酥一点到医院,环顾一圈,总觉得屋内少些什么,不过注意力很快被大妈的打扮吸引住,凑到宣芋耳边说:“怎么办,我都快有潮人恐惧症了。”
“我觉得挺好的。”宣芋看去一眼,和大妈对视上,两人友好地冲对方笑笑。
李酥酥拉上帘子,问她:“哪好了?”
“阿姨很有边界感,知道我不爱说话,所以不会总找我搭话,她打电话和视频都先问我的意见。”宣芋笑说,“你大学舍友都做不到吧。”
李酥酥心想也是,点头肯定:“还是阿姨好。”
今天李酥酥过来是陈写宁特地打电话叫的,她下午要回去值班,又不放心宣芋一个人,才想到李酥酥。
李酥酥从包里拿出一根红绳,拉过宣芋的左手,戴好,说:“我来之前特地和老徐去山上的道观求的,等你顺利结束手术,我再去还愿。”
“真的是小手术,你俩不用大动干戈。”宣芋说,“这些配饰上手术台都要脱的。”
李酥酥死死握住宣芋手腕:“就算要脱,你也给我戴到进手术前一刻。”
犟不过李酥酥,宣芋只好乖乖戴上。
临近饭点,徐向杭来送晚餐,顺道给隔壁床的阿姨带了些零食。
阿姨笑着把零食收好,问道:“这是你……”
宣芋介绍道:“是我朋友,他们是夫妻。”
通过阿姨的表情判断,误会徐向杭是宣芋男友。
李酥酥终于明白刚进到屋子为什么感到奇怪。
“郁闻晏呢?”李酥酥蹙眉,“一个下午也没见他露面,工作很忙?”
宣芋摆好食盘,解释道:“他外婆下午手术,他走不开,工作也忙,我就没和他说。”
“没说?”徐向杭反应比李酥酥还大,“说一声吧,你以前不总是因为没给他报备吵架?”
“我不报备不是因为答应你谁也不说吗?”宣芋哼一声,“这会儿你返回来说教我?”
李酥酥瞪徐向杭,扯过他手里的筷子,不悦说:“害人精,破坏感情!”
徐向杭有口难辩,把曾经过错全部包揽。
“我的错,等两位女士有空,我请你们吃大餐。”徐向杭不再发表意见,安分坐下来。
换宣芋感到不自在,一张床上小桌子,她用起来略显局促,他们一人坐一边和她一起吃,仿佛两座大山压着,倍感压力。
宣芋胃口一般,吃不到半饱放下碗。
陈写宁正好过来,穿着白大褂。
“我们写宁来啦!”李酥酥迎上前,张开口要拥抱。
陈写宁轻而易举掐住李酥酥的手腕,说:“酥酥姐,白大褂上全是细菌,不要乱抱。”
“哦!好!”李酥酥规规矩矩坐回去。
“吃饭了么?”宣芋关切问,“还没下班?”
“今晚要值班,我顺道来看看你。”陈写宁趁着空闲时间绕过来一趟。
陈写宁拉起帘子。
李酥酥左顾右盼:“宁妹,怎么搞得神秘兮兮的。”
陈写宁说:“晏哥外婆也在我们医院,住vip病房,就在对面楼,你要是不想碰见,回家之前都别乱走。”
“也不需要这么刻意。”宣芋没有太多表情,仿佛在听她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陈写宁兜里的电话作响,她抬手示意,出门接听。
李酥酥拉好帘子,急吼吼回到她身边:“你真不打算说?”
“酥酥,我以前遇到这样的事会怎么做?”宣芋问,忽然有点儿想不起来了。
徐向杭接话:“嘴上不说,行为出卖自己。”
宣芋笑道:“我还挺有趣的,还有点茶,口嫌体正直。”
李酥酥嗔她一眼:“什么时候还开自己的玩笑。”
“好了,我心里有数。”宣芋说,“时间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今晚写宁没空,我陪你。”李酥酥不打算走,拍了拍包,“换洗衣物都带好了。”
“不了,我今晚自己待着吧。”宣芋起身,挑开帘子对徐向杭说,“你们好好休息,出院再约你们。”
李酥酥非要留下,宣芋示意徐向杭,他琢磨了会儿,去拿李酥酥的包,带着她离开。
他俩公然在李酥酥面前站队,气得李酥酥叫唤好几声,不解气地给徐向杭几个巴掌。
宣芋笑得不行,不小心碰到胸口,感觉里面堵得疼。
晚上七点,宣芋抓紧时间赶论文,隔壁阿姨的闺蜜来了,两人去医院花园散步。
郁闻晏才回复她下午的消息:【外婆手术顺利结束。】
接着又发来问:【你吃晚饭了?】
宣芋不紧不慢写完一段,保存好文档,打开微信回复:【嗯,你先去吃饭吧。】
郁闻晏:【我去找你?和我一起去。】
宣芋透过窗户看到对面的住院楼。
手术选择局部麻醉非全麻,不仅可以在门诊做手术,也不需要入住住院部,所以住的是普通病床。
宣芋:【你先去吃晚饭。】
郁闻晏迟迟不回。
宣芋说:【行吧,你来找我。】
她若不表态,估计再过会儿,郁闻晏会到她家楼下等她。
郁闻晏立马回:【好!十分钟后到。】
宣芋:【我不在家,我在附属医院C楼,你从B楼走天桥过来就到。】
下一秒,宣芋电话响起。
她接到耳边,轻轻地喂一声。
“你怎么了?”郁闻晏语气紧张,“现在在哪?”
宣芋说:“我在C楼的二层小花园等你,不是大事,你慢些过来。”
她套上一件针织衫,下楼等郁闻晏。
郁闻晏先她到小花园,看到她穿病号服,阔步上前,扶着她肩膀问:“不舒服吗?”
他太过紧张,宣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迟钝点头:“明天要做一个乳腺结节的小手术,不是大事。”
“手术怎么不是大事。”郁闻晏微微皱起眉头,“怎么入院才和我说?”
宣芋舔了舔唇:“你外婆那边情况更严重,你工作忙,我本来是打算手术结束和你说的。”
话音才落,明显看到郁闻晏表情越发凝重。
“后来我又想……如果我不说,你一定会不开心,就像你出意外如果我是最后一个知道,我也会生气。可我不想你为难,想着你外婆手术结束了,我再说。”宣芋双手握住他的手腕,从肩膀上拿下来,“你……可不可以不生气?”
从昨晚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说、要怎么说,就在联系他的前一秒,她也曾摇摆,心想要不还是算了,害怕无法准确表达她的想法而产生误解,导致他们吵架。
就在她快放弃的一瞬间,想起昨天他说过的只要她说,他可以慢慢问,慢慢理清,她便放下了所有杂念。
郁闻晏看着宣芋,心生怜爱,将她搂紧,能理解她的考量,说:“下次不需要考虑这么周全,外婆是老毛病,昨天我急着赶过去是因为我妈不在,现在她在病床前尽孝道,还轮不到我。”
“你外婆在乎你,你在身边她也能安心。”宣芋手推开他,“抱太紧了!”
郁闻晏搂着她肩膀进门:“晚上风大,回病房。”
宣芋贴过来嗅他的衣衫,被抓现行,他说:“你放心好了,今早去单位汇报工作前换洗过。”
“我不是那个意思。”宣芋不好意思转开脸,只是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很令人安心。
进到病房,郁闻晏打量一圈,在他有想法前,宣芋说:“你不准再联系院长,真的只是小手术,我就住今晚和明晚。再说了,有写宁的关系在,大家都很照顾我。”
沾陈写宁的光,过来查看的医生和护士都会亲切叫她一声写宁姐姐。
“我倒帮不上忙了。”郁闻晏在她面前落座。
宣芋盯着他看几秒,故意摸了把他下巴 :“有啊,今晚和明晚给我陪床。还有,先回家吃晚饭,然后把胡茬刮了。”
“嫌弃啊?”郁闻晏拉开她的手,习惯性把玩在手里。
宣芋笑说:“你不注意个人形象,医院的人会笑话写宁,觉得她姐姐没眼光,找邋遢鬼做男友。”
郁闻晏轻轻一笑,看着眼前明明因为生病已经很疲惫,却还努力哄着他的女人,拇指摩挲她的下颔,起身亲她脸颊,低声温柔说:“好,我先回去收拾,有需要带的吗?”
宣芋摇头:“写宁都准备好了。”
片刻,郁闻晏从病房离开,走去停车场路上给陈写宁打电话了解情况,怕宣芋因为不想麻烦他而隐瞒某些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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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二点,宣芋睡醒,看到郁闻晏靠着墙坐,用平板处理公务。
“你不困吗?”宣芋小声问。
郁闻晏摁灭平板,起身倒水:“等会儿睡。怎么醒了?”
宣芋接过他倒给的温水,喝了几口,说:“有些紧张,所以醒了过来。”
“怕?”郁闻晏在床边坐下。
宣芋咬着杯沿,点头:“我今天上网查过,局麻还能感受到医生的动作,可能会有些疼。我还是留疤体质,以后胸口可能至少会有五个刀口。”
宣芋和陈写宁遗传母亲的疤痕体质,陈写宁上次脖子上的抓伤痊愈后还能看到浅浅的痕迹,更别说手术伤口,增生只会更多更明显。
“算了,想也没用,还是得进手术室。”宣芋放下水杯躺下来。
郁闻晏嗤笑一声,手撑在她两侧,伏低,压低声音说:“有没有刀疤,都好看。”
他的尾音太缱绻,宣芋感觉面颊发热,往被子里缩。
“睡吧,别想太多。”郁闻晏想到她本科考级前一晚也是这般,嘀嘀咕咕睡不着,复习也静不下心,非要他陪着一起睁眼到半夜。
几分钟后,宣芋翻身,露出肩膀,郁闻晏掖好被子。
“我好想出门走一圈。”宣芋转头对他说。
郁闻晏:“这里不是住院部没有门禁,但是你光明正大走过护士台,他们会怎么想?”
“好吧。”宣芋仰头看天花板。
郁闻晏痴痴地看着她一些小郁闷的动作,有几分娇憨,是很难得见到的一面。
“我也紧张。”郁闻晏指尖撩开她黏在面颊的碎发,“以前你考级我总在考场外等着,因为怕你考得不理想,出考场郁闷没能及时安慰你,不舍得走远。”
“你每次考试不都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宣芋恍然大悟,“你对自己有信心,对我一点儿信心都没有!”
“是啊,操碎心了。”郁闻晏叹气说,“操心你考不上高中部,操心你没有被心仪大学录取,操心你考试挂科,操心你考级不过,就连约你出门玩都操心你半路走丢,每次都会去楼下接你。”
宣芋笑笑:“原来我这么不省心。”
“一辈子不省心也可以。”郁闻晏说,“我会先走你想走的路,不让你掉坑里。等老了,也会比你晚走不动路,我还能照顾你。”
他愿意倾尽所有庇护好她。
宣芋听得有些鼻子酸酸的,坐起来搂紧他脖子,说:“干嘛突然扯这些,不吉利。”
“阿芋,我很开心你今天向我坦白。”郁闻晏单手压在她颈背上,“只要你给我一个暗号,不需要迈出一步,我也会一直朝你走去。”
宣芋蹭了蹭他颈窝,胡乱地把脸上的泪擦在他衣衫上。
“如果我没说,你是不是真的会生气?”宣芋问。
郁闻晏:“我会怀疑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他的语气有几分难以捉摸的惆怅。
她说:“喜欢啊,很喜欢。”
这份喜欢有十年了,没有一刻动摇。
郁闻晏凝视着她,问道:“阿芋,当初为什么去悉国?”
“写宁和你说的么?”宣芋坐直身子,忽然变得警觉。
“我在客厅看到你的照片,写宁说你攒了很久的路费才去的。”
宣芋看着他好一会,眼波流转,摇头:“我早就放弃去悉国的念头,想你也不愿意见我。”
郁闻晏一直以为是谋划很久的出行,问:“为什么又去了?”
“因为……在小县城呆久了,回到京北后发现跟不上大城市的工作节奏,业务能力又差,似乎什么都做不好,很无力很压抑。”宣芋干涩笑了笑,“头脑一热,就想见你。”
郁闻晏抚摸她的脸颊,摸着她的唇角,一下又一下。
难怪……
她那晚打电话会说不敢告诉任何人她也很难捱,就想着见他。
不单单是想见他,她是想告诉他,她过得不开心。
在她心里他是可以共同承担喜悦和苦难的人。
郁闻晏看着她,诚恳地说:“阿芋,我把辞职报告删了。”
“结婚报告刚打好,明天上交。”
“等通过了,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