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听到她奶给白娴婷的批命,倒是又意外又不意外……白娴婷确实长得漂亮,但才二十八又保养得好的她,面容里面确实是有“老相”的,说她三十多也不违和。
最主要的是她的那一双手,确实和罗小燕那种从小长在富贵窝里的娇气姑娘有差距,小时候肯定是吃过苦头的——在冬天干过要接触冷水的活儿、一双手都反复长过冻疮的人,手指头就是会比没吃过苦的人粗一些,再怎么保养都养不回去。
林奶奶铁口直断震住了白娴婷,又继续道:“劳碌命的人,在旧社会往往命不长,苦得很,不过现在是新社会了,人的命也不一样了,你这样的劳碌命,倒是可以天道酬勤,逆天改命。现在的话,你是没得横死之相了,不过这两个姓熊的和叫真真的,就不好说了。”
林霄佩服地看向她奶,来的路上,她跟她奶说了白娴婷的宝马车里坐着个女鬼,但这个女鬼不是白娴婷的粉丝熊丽娟、而是助理真真这件事,她还没跟她奶说呢!
一直努力保持着镇定体面的白娴婷显然被过大的信息量砸得有些接受不能,忍不住道:“怎么可能啊——你们该不会说真真也出事了吧?!”
林霄同情地看了眼这位同桌的姐姐,道:“我正准备和你说这件事情,白姐,你那辆宝马车最好先停用一段时间,你车里的后座,就是你驾驶座后头那个座位,坐着个女鬼,面目和你这个叫真真的助理长得有八分像。”
来时已经听林霄说过宝马车里有鬼的胡宗呈再次瞪圆了眼珠子:“啊??真的啊??”
白娴婷直接傻眼了。
“是真的,我原先还以为那个女鬼是白姐的粉丝呢,看了照片才晓得搞错了。”林霄先朝老胡解释了一句,才继续对白娴婷道,“按理来说人如果枉死了,冤魂不散,就会去纠缠和它生前有因果的人。但坐在你车里的这个女鬼,对白姐你没有怨气,像只是本能地缠着你……如果说你是她生前处心积虑想害没害成的人,有执念在你这里,那就说得通了。”
白娴婷简直要抓狂了……但她这功夫却实在是连喊叫否定的力气都没有,整个儿虚脱一般地倒在了沙发上,浑身上下忍不住地颤抖。
因为不仅林奶奶说对了她的过去,林霄也说准了一点——真真还在当她的助理的时候,每次出行就都是坐在她驾驶座后面那个座位上!
熊丽娟的丈夫骂她的那些话,一直是梗在白娴婷心头的一根刺,她其实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她对熊丽娟的帮助反而害了熊丽娟……是她鼓励熊丽娟去学习化妆、去学习带货话术,如果这些是导致熊丽娟的丈夫狠下毒手的主因,那么白娴婷可能一辈子都会活在内疚中。
而现在祖孙俩的说辞,无疑会让白娴婷怀疑人生——不管是她的前助理真真已经死了、甚至死了还要缠着她,还是熊丽娟其实对她没那么憧憬向往尊敬、反而是对她怀有恶意,都是白娴婷无法接受的。
这时,对面那个穿校服的女高中生又开口了:“白姐,你是只在你租的公寓楼里能听到半夜的水龙头响声,还是不管住哪都能听到?”
精神有些恍惚的白娴婷用手抹了下脸,都没顾得上自己抹花了自己的妆容:“是……在哪住都能听见,昨晚在安阳的酒店里也听见了。”
林霄点点头,道:“我来的时候确认过了,你来楼上了,那个女鬼还在地库里你的宝马车里,那就是说,还有另外一个鬼魂缠着你。如果真真和熊丽娟是一伙的,那另一个鬼搞不好就是熊丽娟了。”
“不管这两个人是不是起心害你,我们帮你超渡这两个鬼的话,可能会去调查她们的死因,帮她们沉冤昭雪,这一点你介意不介意?”
白娴婷愣神了好会儿,才理解林霄是在说什么。
她忍不住苦笑了下,艰难地道:“我……不介意,我也想知道真相。”
第140章 破五心
第一百四十章
白娴婷的粉丝熊丽娟目前还下落不明, 省城警方也还没调查出结果、连熊丽娟的丈夫都还没拘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暂时还不好确定死亡与否,不过白娴婷的助理章梦真是安阳本地人, 可以就近调查。
章梦真的户籍地在五里桥镇,99年生人,比白娴婷小四岁, 不过她小学的时候就和进城务工的父母一起到城里生活了, 算是半个城里人,白娴婷这里还留有她的家庭住址。
晚上七点, 胡宗呈开着SUV, 把林家祖孙和白娴婷送到南马新区华联超市广场附近;老胡和林奶奶在车上等,林霄跟着白娴婷下车步行横穿广场,就来到了章梦真家住的小龙井巷。
安阳市的新房子房价不算特别贵,在十几年前的时候更便宜, 均价两三千一平, 但因为本地的平均收入水平也很低的关系,并不是所有城里人或长期在城里生活的务工者都能买得起房子, 章梦真家就没舍得买新房, 而是在十来年前花了十几万买了套不能转售的小产权平房……也就是自建房。
这套位于小龙井巷的自建房占地面积和姚家自建房差不多, 但只有两层高,院子也要稍小一点,院门口的巷子倒是和伍家关差不多,电瓶车三轮车能进,小体积的私家电动车小轿车勉勉强强也能进,SUV是肯定开不进来的。
白娴婷是来过章家的, 站在门口喊了两声“章梦真在家吗”,自建房一楼就走出来一名妇女。
这名妇女约莫有四、五十来岁年纪, 但看上去要比一般人略微苍老一些,头发也白了不少,眉眼倒是挺和善的,一笑起来脸上都是笑纹:“是哪个哦——哎呀,是白娴婷啊?你来找小真真镁?”
白娴婷见章母满脸堆笑地迎上来,便忍不住回头看了言之凿凿章梦真已死的林霄一眼。
章家两女一儿,章梦真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已经嫁了人的大姐,最小的弟弟比章梦真小七岁,现在还在读书。
父章母当年是为了继续生儿子、躲避当年还在执行的计划生育离开五里桥镇跑到城头来务工的,不过虽然重视儿子,章家父母也并不算特别重男轻女的人家,章梦真和她大姐两个当年都能跟着父母进城就是明证……未嫁的二女儿如果真的出了事,章母怎么也不能是这种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吧?
白娴婷心里有点没底,但表明上还是能稳得住的,故作无事地朝章母笑着招手:“章嬢,小真真在家不?我找她有点事。”
“没在家勒,先前她回来过一趟后又出去了,说还是想去省城找份活干,省城工资比安阳高点。”章母显然是知道章梦真已经不在白娴婷那里当助理的事儿的,道,“白娴婷你不是一直在省城的么,她没去找过你镁?”
“……没得勒。”白娴婷心头一跳,强笑着道,“我还以为她不想在我那里做了,是想回安阳来另外找工作呢……她哪个时候又去的省城哦?”
“就上个月去的么,六号时候走的。”章母不满地道,“这个死姑娘也是,挑三拣四得很,做啥不是做么,在你那里做的好好的偏偏要辞职,亏你还惦记到她来找她勒,真勒是!”
白娴婷心脏狂跳,忍不住又看了同她来的林霄一眼。
章梦真在十一月六号的时候去了省城——那就不刚好是立冬之前吗?!
熊丽娟约了白娴婷立冬当天聚会,而此前已经辞职回安阳的章梦真又赶在立冬之前返回省城……这真的是巧合吗?
林霄见白娴婷脸色发白,不动声色地稍稍往前一步、挡住神色不对的白娴婷,笑着朝章母开口:“章嬢,是这样的,我白姐这趟回安阳,是想请真真姐回去她那里做事情,毕竟真真姐和我白姐都一起工作有好几年了么,和其他人还是没得和真真姐那样方便,章嬢你可以帮忙联系一下真真姐不?”
白娴婷是年收入七位数的大网红,开给助理的工资也不低,从章母对白娴婷的殷勤态度来看,章母应该是很满意白娴婷这个自家女儿的前雇主的,会为了女儿的辞职而恨铁不成钢。
林霄这话说出来,章母果然眼睛一亮,又是激动、又是遗憾地连声道:“哎呀,小真真也是,走八辈子的运气遇到你们喽,偏她不晓得珍惜得很……这样行不行,等她过年回来,我就喊她去你们那里?”
林霄神色一动。
所谓听话听音,章母这话的意思就是,她现在也联系不上章梦真,得等到人自己回家来过年。
现在才阳历12月份,到农历新年还有两个多月,以章母这种乡镇妇女的眼界和对儿女能赚钱就是成才的朴素期望,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她肯定巴不得章梦真赶紧回白娴婷那里上班、莫少赚了这两个月的工资——简而言之就是,章梦真其实已经处于失联状态!
林霄毕竟不熟悉章家人,有些话不适合她来说,又稍稍退了半步,朝白娴婷看了一眼。
白娴婷还没从意识到培养多年的小助理有可能真的跟人联手算计她的打击中走出来,但她好歹也是成年人,性格还非常要强,接收到林霄的暗示后深吸口气,脸上挤出浅笑、尽量自然地对章母道:“咋回事哦章嬢,小真真和家里头吵架了?”
白娴婷算是章家的熟人,章母这种底层妇女对熟人的警戒是很低的,也想不到家丑外扬不外扬那一层去——这种层次的妇女,但凡对着外人时能少说几句家中子女的难听话,就已经算是开明了。
白娴婷一问,章母便忧心忡忡地拍着大腿诉苦:“可不是哦,小真真也不晓得是哪回事,今年子这个脾气是越来越臭了,回家来和哪个都要吵,走的当天还和她家爸干了一架,把她爸气得不行,还把电话号码都换了,我这个当妈的想教训她几句都不得行……”
从章家出来,白娴婷明显心都乱了,踩着高跟鞋闷头走出好一段路,才神色惶然地朝林霄开口:“林师父,小真真她……她真的……真的——”
林霄明白白娴婷想问的是什么,虽然有点儿同情这位白月琳的大姐,还是说了实话:“白姐,一个人的性格脾气不会忽然变化的,除非是遭遇重大事件或者是有某种预谋。这个章嬢看着不是刻薄的性子,章梦真和你处了多年,你也是熟悉她的……她忽然和家里面人频繁吵架,原因是啥子你应该也想得到的,无外乎是把换号码和短期内不方便跟家里人联系这个事情合理化。”
白娴婷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2016年直播带货还处于萌芽阶段时,当时仗着外形靓丽、混成二次元COS名人的白娴婷在某次漫展当嘉宾的时候认识了才十七岁的章梦真,两人就加上了联系方式。
到2018年直播带货进入发展期,白娴婷毅然从COS圈转战直播赛道,就把小姐妹章梦真也拉拔了过来,两人并肩作战同甘共苦五年多,白娴婷一直以为她们俩的关系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
林霄见白娴婷摇摇欲坠的,有点儿不忍,又安慰道:“白姐你也别急,目前为止我们也只是推测,还没找到熊丽娟和章梦真之间有联系的证据呢,万一还有别的可能性呢,这个也是说不准的。”
白娴婷麻木地点了点头。
从省城开回来的红色宝马肯定是不能让白娴婷继续开了,老胡开车把白娴婷送回酒店,又拉上祖孙俩,返回玄传媒所在写字楼的地下车库。
在车库里做法啥的指定不行,在林霄的一再鼓励打气和祖孙俩的陪同下,胡宗呈硬着头皮、瑟瑟发抖地上了宝马车,把这辆车子开到了清水湾坟院坝临时停车场。
开到能做法的地方,一路战战兢兢的老胡倒是不怕了,好奇地蹲在旁边看林奶奶布置祭坛,还帮着分香烧纸钱。
烟火上升,在林奶奶低沉幽远的吟唱声中,宝马车后座上那个原本只有林霄能看见的血衣女鬼悄然显形……
胡宗呈毕竟是能给真鬼拍片子的“硬汉”,只是倒吸一口冷气、震惊地喊出了“章梦真”的名字,倒不像当初李家屯请阴送鬼事开到眼界的陈老板那样失态。
林奶奶倒是反应比老胡还大一些,走到车窗前仔细打量了下呆愣愣的女鬼,脸色变得十分严肃:“小霄霄,这个鬼不对!”
“哪里不对?”林霄连忙问。
“正常死人,不管大多执念都是四十九天内就要着阴差接走,含冤而死的枉死鬼才会逗留阳间。”林奶奶凝重地道,“这种枉死鬼会慢慢消散没错,但没得消散得这么快的,这个鬼都还没到四十九天勒,三魂七魄都丢了一半了!”
章梦真十一月六号从安阳返回省城,而现在是十二月十八号,就算章梦真是六号当天抵达省城就惨遭不测,那也才四十二天!
林霄有点儿懵逼,她是能看到鬼没错,但还真看不出鬼的三魂七魄齐不齐:“那这……这意味着啥?”
“三魂七魄没那么容易着打散,这个章梦真肯定是断气的时候就着人刻意镇压过鬼魂、不让她有机会作祟,也就是说,她是死在有道行的人手上!”林奶奶肯定地道,“你看她身上,两手心、两脚心和脑门心(头顶心)都有拿锥子扎出来的孔洞,这个叫破五心,是以前旧社会给死鬼娶活人新娘子的时候,镇压新娘子鬼魂才会用到的恶毒邪门歪道!”
胡宗呈“卧槽”了一声,两只眼睛差点没瞪出眼眶。
林霄更是震惊,她还没注意过这个血衣女鬼头顶上有没有被扎过空洞:“那、那就是说,章梦真着人弄去结阴婚了?!可——可咱们省里也没得阴婚这个习俗啊??”
G省经济拉跨,发展落后,重男轻女堕女胎、家暴成风、民间好赌好大办红白喜事等等落后习俗一样不少,但阴婚这个还真不咋扯得上——说白了,G省人更热衷及时行乐,有点钱都拿去吃喝玩乐了,大办老人白事图的也是好收礼金、拿老骨头卖钱,啥事死如事生的,G省人就没这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