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万块扑腾着翅膀飞走的惨烈现实如同一道平地惊雷炸得林霄小脸刷白、浑身发冷,一颗心垂直落进了冰窖里,冻得她脑子发麻,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孩子找回来也算是好事,但是——她的八万块啊!!
林霄瞬间热泪盈眶,委屈得心里直抽抽。
流出宽面条的泪的林霄手抖得几乎捧不住复印纸,嘴里几乎要伸出一只绝望的尔康手悼念离她而去的八万块……然后她忽然感觉哪里不太对。
她白天才刚去过乔秀英家里,那个时候孩子并不在。
而乔秀英也确实在下午的时候刚因为孩子的事情跑去网吧里闹了一回——要不她奶还不晓得这事儿呢。
孩子找回来了,还就搁在自己家里,乔秀英咋还跑网吧里去闹,去跟胡老板要钱?
林霄精神一凛,把从喉咙里伸出来的那只尔康手吞了回去。
难道……是乔秀英设了局在骗钱?
乔秀英自己找人抱走了孩子,再用孩子丢了的借口跟胡老板要钱?
抱走孩子的妇女本来就是孩子认识的熟人,所以孩子亲那个妇人,不吵不闹的……这很合理!
乔秀英先用丢了孩子活不下去了的借口从胡老板那里捞一笔“分手费”,再让熟人装成见义勇为的好心人把孩子“救”回来,从胡老板那里又骗一笔酬金——这简直再合理不过了!
林霄不等魔力耗尽光镜消散就啪一声把复印纸合上,抱起背包挂在胸口,蹬蹬蹬跑去找她奶。
乔秀英设局骗男人钱,还把她这种热心人一起给耍得团团转,绝逼不能忍!
别的她不管,找回孩子的酬金林霄一定得给乔秀英截胡了,不然她这辈子念头都不会通达!
带上林奶奶,林霄这回破天荒地奢侈了一把——在天明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
林奶奶看见出租车停下来,心痛得不得了:“哎呀,你搞哪样啊小霄霄,坐这个车好贵的嘞。”
“没办法了,时间不等人。”林霄也心疼钱,但还是坚持拉着她奶上了车。
她连续去了乔秀英家两回都没见过那孩子,说不准乔秀英啥时候就把孩子给转移走了——要截胡找回孩子的八万块,出点血打车也是可以接受的。
出租车比公交车快得多,十几分钟后就开到了汪官屯街道最里面、乔秀英住的那条巷子路口。
下了车,祖孙俩就甩开大步往巷子深处跑。
远远看见乔秀英租住的小平房没亮灯,一路急匆匆赶过来的林霄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可能只有孩子在屋里睡觉,乔秀英这个大人不在,应该还没把她的八万块转移走。
拉着林奶奶跑到乔秀英家后院围墙外头,林霄跳起抓住红砖墙上的凸起物,蹭蹭爬了上去。
林奶奶:“……”
她这孙女,翻O墙入室会不会太熟练了一点?!
心里如此腹诽着,七十二岁高龄的林奶奶在孙女跨坐在墙头上伸手来拉她的时候,还是诚实地把手递了过去……
城市里治安好,居民自建房的围墙才两米高,林奶奶再年轻个三、四岁,不用孙女在墙头拉一把她自己都能利落地翻过去。
用不太正确的方式潜入了别人家院子里,林奶奶憋不住了,一把逮住埋头就要往别人房子里跑的孙女:“小霄霄,你和我说实话,你领我来这里干啥的?人贩子在这里?”
“不是,那小娃在里面。”林霄心里再着急,对自己的亲奶奶还是有耐心的,指着平房解释道,“胡老板是被乔秀英设了个局骗了,孩子没丢,是被她藏起来了。”
林奶奶:“??”
林奶奶一时间没跟上孙女的思路:“你说啥?”
“孩子不是乔秀英生的,所以她能狠心利用孩子骗钱。咱们得给她截胡了,不能让她啥好处都占,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吧?咱们把孩子带去换酬金,别留给乔秀英。”林霄反手拉住林奶奶拽着她的手,就要往房子里走。
“——你等等。”反应过来的林奶奶下力气拽住孙女,严肃地道,“既然主家(胡老板)是着骗了,那这个钱咱们不能挣,你懂不懂?咱们要挣了这个钱,就是骗子的同伙了,这钱就不是干净钱了。”
林霄脚步一顿。
一直沉浸在对八万块钱患得患失焦虑紧张心态中的林霄,僵硬地回过头,看向她奶。
月光下,贫穷了一辈子的林奶奶神情非常坚定。
“我……”
林霄想说点什么,院子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
高跟鞋踩在水泥路上的声音在安静的晚上能传出老远,很明显能听出是冲着这座院子来的。
林霄来不及多想,连忙拉着奶奶躲进平房与院墙之间的阴影中。
不多时,院子外传来有人拿钥匙开院门的声音。
第41章 天降大鸟
开门进院的是乔秀英。
这个下午还在星泉网吧当众大哭大闹着嚷嚷活不下去了、要胡老板给她交代的女人, 此时志得意满、容光焕发,一手拿着手机当照明,另一手反手关上院门, 哼着歌抬头挺胸往屋子里走。
推门进屋,乔秀英按开电灯,关掉手机手电筒, 甩掉脚上的高跟鞋, 一屁股坐到客厅沙发上。
再次确认一眼手机上的到账信息,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趁张淑芬不在时闹到网吧里去果然是个好主意, 胡新荣这个私儿终于受不了, 愿意拿钱打发她走人。
虽然要了这笔钱后就没可能再从胡新荣那里拿到钱了,胡新荣的家财跟她也没关系了,但总比一毛钱都捞不到来得强——再说了,那个小杂种现在就能看得出来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她, 鬼知道长大后还肯不肯认她这个“妈”?
不过想起胡新荣的家财, 已经拿到了一笔丰厚“分手费”的乔秀英还是觉得有点心痛。
那男人的身家显然是要比外人晓得的丰厚得多的……乔秀英狮子大开口要二十万现金,胡新荣这么大方就给了。
一想到还有更多的钱在自己拿不到的地方, 乔秀英就感觉浑身难受——她在胡新荣这个男人身上实在是花费了太多时间、投入了太多精力, 回过头来想想, 前前后后算下来她也只从胡新荣身上薅到几十万,乔秀英真感觉有点儿不甘心。
“再去哪里找个有钱的男人好呢?”乔秀英喃喃自语。
手机普及得太快,现在乡下的小姑娘也懂事得早,没有早几年那么好哄了。
没有年轻的“小妹”,以乔秀英现在的年纪和姿色,已经很难把男人拉住——她一向对外声称自己才二十六、七, 但其实乔秀英早就过了三十了。
回G省“自立门户”前,乔秀英在外省做过好几年的坐台小姐, 她比谁都清楚……男人嘴上再说喜欢成熟有味道的女人,但还是更容易被年轻的小姑娘吸引。
张婷那个她从老家兴化市小县城里哄来的小姑娘,就帮她赚了不少钱。
可惜了,花费了不少口舌骗来的死丫头没卖多久就死活都不肯干这一行了,口口声声情愿跑去当厂妹也不愿意把日子过轻松点;乔秀英只能“废物利用”,多留她一年给自己下了个有钱男人的崽。
乔秀英是绝对不会去当什么打工妹的,当年跟她一起去外省的那些小姐妹,哪个不是早早就把自己磋磨成了老妇女?跟她站一块儿像是两辈人似的,乔秀英心里面别提有多嫌弃——她就算要靠孩子从男人那里要钱,也绝不会自己生。
没了胡新荣这个长期给钱的男人,哪怕手里多了一笔大钱,乔秀英也觉得不稳妥,想了想,她点开手机通信录,给曾经在外省结识的那些“同行”打电话。
“喂,小丽啊,你现在在哪呢……你也回G省了啊,在干什么发财呢?”
一面跟同行打听行情,乔秀英一面走进卧室。
按开门边的开关,灯光亮起后,乔秀英手一抖,差点把手机落到地上。
“……好、好的,小丽,回头我再给你电话。”
匆匆挂断手机,乔秀英快步奔到儿童床边,不可思议地看向床上酣睡的小男孩。
——这个小杂种不是着人拐走了吗,怎么会在她家里?!
乔秀英反应过来她这几天都没回来过的家里可能进了人,忙不迭跑去检查其它房间,把房间门开得哐哐作响。
连厕所都查了一遍没发现有人,乔秀英满头大汗地回到卧室,阴沉着脸看向儿童床。
要不是这个小杂种丢了,她也不会因为担心孩子找不回来啥也捞不着、心急之下和胡新荣这个好容易才稳定下来的金主撕破了脸要钱。
胡新荣那么多家财,她这回把胡新荣得罪得死死的,也才要到二十万!
乔秀英想不通这个张婷生的小杂种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又是怎么回来的,但现在这些对她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让胡新荣晓得孩子在她家里,她还去他店里面撒泼要钱,胡新荣绝不会放过她!
胡新荣确实花心滥情没啥出息,但他家毕竟是安阳市的地头蛇,真的起了狠心想整她这种外面来的人,办法多的是!
不需要思考多久,乔秀英就打定了主意——这个小杂种不能继续留在她手里,不说没有好处的前提下她绝对没那份闲心帮别人养孩子,更重要的是,找个人把这孩子送去给胡新荣,还能再拿八万块钱。
想到这儿,乔秀英便赶紧打开手机通信录,刷刷的往下翻,想找个可靠的人帮忙把这八万块钱安全地拿回来。
这么一翻通信录,乔秀英才发觉自己居然找不出半个能帮忙办事儿的朋友来……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她本来就不是安阳市人,来安阳市“搞事业”也不可能去找老乡攀交情,让人晓得她在外面的“丰功伟绩”她还咋衣锦还乡?
在安阳的这几年,她认识的人不是嫖客,就是伪装良家妇女勾搭到的能给她钱花的野男人。
而这两类男人吧……都不用说什么可靠不可靠的问题,而是压根不可能存在交情的问题:没了“小妹”后嫖客谁还认识她这个上了年纪的鸡婆,那些睡过几次对她没有新鲜感的野男人也老早就把她拉黑了。
乔秀英烦躁得不行,在卧室里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团团转。
屋外,狭小的院子里,林霄悄悄在卧室窗外冒出小半张脸,冷眼看着屋里那个满脸焦躁的女人。
丢了几天的孩子回到家里,就站在窗外的林霄没听见乔秀英这个“母亲”有半分喜意,反而是嘭嘭哐哐的在家里不知道折腾啥。
背包里的小猫主子稳如老猫一动不动,林奶奶就在旁边,林霄也不好问自家的小猫主子为啥还不动嘴……就很急。
林奶奶更急,老人家活了七十多岁还没像现在这样跑到人家院子里来听墙角过,只能不住朝孙女打眼色,催促孙女赶紧走。
这时,在卧室里团团转的乔秀英停了下来,用一种非常可怕的眼神儿看向儿童床里的小男孩。
窗外的林霄看到乔秀英脸上的神情,心头一跳。
这种眼神——她见过!
她那个只见过一两面的弟弟出生时,她爹林真回老家来,想把她奶带去外省帮忙带她弟弟,她奶以要在家种地和照顾她为由拒绝了她爹……当时她爹林真看她的眼神,就和此时此刻乔秀英看小男孩的眼神差不多。
是那种把孩子当成累赘、恨不得孩子没有存在过的冰冷神色。
林霄刚产生这种想法,就看见……屋子里的乔秀英,走到了大床边,拿起了枕头。
林霄轻轻地倒吸一口冷气。
屋内,乔秀英拿着枕头走到儿童床边,又盯着小床里面酣睡的小男孩看了会儿,深呼吸了好几下,用两只手拿着枕头的两头,毅然朝睡梦中的小男孩头上按下去。
找不到可靠的人把小男孩送去换钱,又不能让刚出过血打发她走的胡新荣发现这孩子在她手里——左思右想下,乔秀英觉得这孩子已经不能留着了。
反正这孩子也不是她生的,孩子的身体又小、处理起来很容易,再加上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孩子被拐走了……只要她小心一点,不要被人发现就没有问题。
蹲在窗外的林霄惊得蹭一下站了起来。
还没等林霄做出反应,一道古怪的强风忽然从身侧袭来,刮得刚站起身的林霄有些不稳,连忙伸手扶住墙。
林霄愕然侧过头,瞳孔猛然缩小。
一只跟她几乎一样高的、毛色在月光下五彩斑斓的大鸟,不知何时飞到了乔秀英家的小院里来,就落足在乔秀英卧室的窗外。
这只体型大得诡异的大鸟,展开的单翼就足以把林霄和她奶遮盖住,翅膀上的羽毛近在咫尺,林霄甚至能闻到鸟毛上有淡淡的来自有毛动物的味道——和晒过太阳后的猫身上的味道很像。
林霄惊愕地盯着这只就降落在她侧后方一米开外的大鸟,而大鸟也察觉到了林霄的注视,面中鼓起的圆盘状鸟脸上,黑溜溜的眼珠子同样以一种惊愕万分、难以置信的眼神儿往林霄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