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助孕”方子她藏得好好的,没让茯苓得手将它毁掉,至于刘畚,就说自己发现了他行为鬼祟,心里不放心就派人监视他,皇上应该,呃、会信吧?
章弥看看沈眉庄,又看看皇上、皇后,其余人也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等着他宣判沈眉庄的死期。
“章太医,究竟什么个情形?莫非惊动了胎气?”皇后等得不耐烦了,这到底怀没怀总要给个准话。
一开始皇后还在想华妃给沈眉庄设的局是什么,于是在今日华妃主动向她提起,要来看望沈眉庄的时候,她就答应了,没想到华妃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弄出假孕这一招。
章弥起身给皇上行礼,“启禀皇上、皇后,惠贵人胎相并无大碍,只是惠贵人孕期多思,微臣开几贴安胎药就好了。”
此言一出惊呆了所有人,沈眉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小腹上,不是,章太医在说什么?
甄嬛和安陵容也是不可置信,面面相觑一番,又转头去看沈眉庄。
难道那个助孕方子是真的?!
胤禛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错了,细问之下,怀孕时间确实和刚开始刘畚诊出来的时间相差无几。
华妃更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这是白给沈眉庄送了个孩子???
皇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今晚可真是令人意想不到,怀孕成了假孕,假孕又成了真孕,这沈眉庄运气倒好。
可不就是运气好嘛!用那“助孕”方子的同时还真怀上了,这可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门外一个小太监给小路子打眼色,小路子见没人看他,悄摸着出去了,没过多久又进来禀报,“启禀皇上,去请刘太医的人来报,刘太医家里已经收拾好了细软,瞧着是准备离京的样子,只是有一伙人扣住了刘太医没让他走成,如今宫里的侍卫把他们全给抓了,请皇上定夺。”
胤禛立即转头看向沈眉庄三人所在的地方,不知道她们三个又在这场戏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沈眉庄立刻出来跪下请罪,“嫔妾有罪,请皇上责罚。”
胤禛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何罪之有?”
“嫔妾曾私下问妇科圣手江诚江太医,要过一张助孕的方子,嫔妾自知私相授受事犯宫规,还请皇上恕罪。”沈眉庄说着就俯身磕了个头。
沈眉庄起身,又继续说道:“还有刘畚刘太医,前些日子嫔妾看他行为鬼祟,每次来嫔妾这儿诊完脉以后就避着人走,还总和一个眼生的小太监交谈许久,嫔妾疑心,害怕他对嫔妾腹中胎儿不利,又苦于没有证据,于是便派了人去监视刘太医。”
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还用一只手虚扶着肚子。
胤禛深深看了她一眼,“方子在哪儿?白纸黑字一看即可分明。”
沈眉庄连忙让采月去她床头左下角的暗格里把方子拿来。
胤禛示意章弥去看那方子,章弥接过后看了许久,啧啧称奇,“回皇上,这方子是有一些助孕的作用,只是长时间用下来就会推迟妇人的月信,并且呈现出一种假孕的脉相,只需停用一月,便可恢复如初。”
章弥把方子交给张起麟,“想来惠贵人用这方子的时间不长,又正好在这段时间里怀了身孕,因此对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
闻言沈眉庄也有些庆幸,这个孩子居然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真的来了,还好她“做戏”时一切按照孕妇的要求来,这才没伤到这个孩子。
胤禛嗤笑,“有这功夫不想着怎么增进医术,一天天的就做这些鸡鸣狗盗的事,江诚在太医院吗?”他问章弥。
章弥回想片刻,“江太医来圆明园不久后就告假回乡奔丧了,如今还未归京。”
胤禛抬手做了个手势,“去把江诚给朕带回来。”
张起麟立刻应声,躬身退下了。
甄嬛见时机已到,立刻走到了沈眉庄身旁跪下,“求皇上、皇后娘娘做主,严惩这兴风作浪之人,若今后想要对付谁就用这假孕的法子陷害,后宫岂非再无宁日?传出去也失了天家威严。”
安陵容也跟了上来,眸中含泪、泫然欲泣,“若能为皇上诞育皇嗣那是天大的福气,可这假孕之法实在是恶毒,令嫔妾倍感恐惧,求皇上严惩作恶之人。”哽咽着俯身跪下。
华妃这个贱人竟然向皇上进言要处死她的父亲,今日不把她彻底踩下去,日后可就再没机会了。
其余人见状,知道这是个好机会,互相看了一下彼此的眼色后,也都屈膝同声,“求皇上严惩。”
都不是傻子,今晚这出戏是谁干的都明明白白,这不,华妃和丽嫔这两个不还站着呢吗!虽说她们眼疾手快也一同屈膝行礼了,到底还是慢了一拍。
能扳倒华妃那是最好不过,谁让她从前太过嚣张,把宫里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个遍,想来华妃不会把她们这些小鱼小虾的放在眼里吧,那就让她尝尝被小鱼小虾啃食的滋味。
皇后心里都要笑开花了,却不说话,只侧头去看胤禛的脸色,胤禛其实不太高兴,他这次不会再轻易放过华妃,但是不代表他喜欢被人逼着表态。
“行了,朕会让皇后严查此事的,都起来吧。”
“今后,惠贵人这一胎由你亲自照料。”胤禛对着章弥说,又看向扶着肚子站在一边的沈眉庄,“即日起,惠贵人禁足桃花坞。”
没说禁足多久,想来离开圆明园之前都是不能出来的,沈眉庄叩首谢恩。
有院判亲自助她护胎,只是禁足而已,她并不在意。
如今,这场戏演下来,也不至于什么都没得到,刘畚被抓,江诚也逃不了,事情败露,华妃不会有好果子吃,而这个孩子,将是她最坚实的依靠。
呼啦啦的一群人来,又呼啦啦的一群人走,甄嬛和安陵容依依不舍地看了看沈眉庄,沈眉庄朝她们俩笑笑,示意不必担心。
第55章 螺子黛
亲眼看着桃花坞的大门关闭,这场闹剧仿佛也落下了帷幕,两人才转身离开。
只可怜那个自以为拯救了心上人的茯苓,早已魂归了这片天地。
可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因果报应,当初告密华妃被沈眉庄暗查,祸水东引到辛夷和她那个对食小太监身上以保全自身,如今她被华妃以保住江诚小命的名义欺骗,只能说时也命也。
胤禛最后还是回了万方安和,这边离武陵春色近,他反正是没心情再绕远路去牡丹亭了。
回到天然图画的华妃三人,丽嫔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有些坐立不安,“娘娘,咱们该怎么办啊?”
华妃坐在软榻上按着额头,语气不耐烦,“本宫怎么知道怎么办!”
看见谨贵人还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看得她就来气,一把抓起桌上的团扇就朝谨贵人头上扔,砸得她鬓发都散落了下来。
“瞧你出的好主意!如今是要害死本宫了!你还摆着一副棺材脸,真当本宫拿你没办法?”
华妃表情狠厉,仿佛谨贵人再敢敬酒不吃吃罚酒,就要弄死她一般。
“如今西北战事吃紧,有年大将军在,娘娘就会无忧,况且惠贵人还有了身孕,这是娘娘给她的恩赐才是。”
谨贵人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声音平静无波,常说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年大将军瞧着威望滔天,可皇上却不会允许有人功高震主。
是她一开始想差了,只以为华妃威风不了多久,可是在皇上没处置年羹尧之前,华妃依旧安然无恙,没了牙的老虎那还是老虎,弄死她一个秀才之女绰绰有余。
华妃听这话直觉有些不对劲,可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那、那我呢!”丽嫔惊叫,华妃有个好哥哥会安然无恙,可一手安排这事的却是她啊!
茯苓、刘畚和江诚都是华妃的人,要是没有华妃的指使她哪里使唤得动?华妃下命令,曹琴默出主意,她费云烟行动,合着最后就她一个人受罚?
丽嫔死死盯着谨贵人,要不是她出的假孕主意,怎么会害得自己到如此境地!
丽嫔心里是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的,可是她敢怨恨华妃吗?她不敢!她连像曹琴默一样对着华妃当锯嘴的葫芦都不敢。
华妃也去看谨贵人,谨贵人依旧面不改色,“刘畚被抓,江诚眼看着也要落网了,皇上查清事实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到时候我与丽嫔娘娘皆逃不了,华妃娘娘只作不知情便好。”
虽然是她出的主意,可她却只是听从华妃的命令行事而已,就算看在温宜的份上,皇上也不会让她死,而丽嫔位份又比她高,才是那个最合适的替罪人选。
谨贵人一副要为华妃顶罪的模样让华妃和丽嫔惊疑不定,华妃沉思片刻,在丽嫔紧张的注视下对上了她的视线,“你会为本宫分忧的对吗?”
柔和的声线却如晴天霹雳,华妃决定放弃她断尾求生了,这个想法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时,丽嫔就止不住地战栗。
丽嫔哪里会愿意引颈就戮!可她的父亲还在年大将军手底下做事,她不敢去赌是她的头硬还是年羹尧的拳头硬。
丽嫔唇瓣张合,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住一般,半晌没说出话来,只满眼祈求看着华妃。
华妃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轻轻说道:“本宫不会弃你于不顾的。”
只要丽嫔自己认罪,只要留住一条命在,她就能保住她。
“谢娘娘恩典。”丽嫔被抽走了浑身的精气般垂下了头。
事情过去好几天了,就在众人都等着皇上的宣判时,胤禛却召了敬妃去万方安和下棋。
胤礽前两日已经离开圆明园随着船队出海了,希望他在船上看见好帮手不要太激动。
这几日可把胤禛忙得晕头转向,敬妃聪慧,却又安静内敛,与她手谈一番胤禛觉得心静不少。
“启禀皇上,波斯国今年进贡螺子黛三斛,不比往年有二十斛之数可以顾及宫中妃嫔,奴才请皇上的旨,这三斛螺子黛该如何分数?”
此时内务府总管太监姜忠敏进来禀报,希望皇上能拿个主意。
胤禛忍气,沉声说道:“这样的小事也来问朕。”
这姜忠敏担任内务府总管太监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自从胤禛夺了华妃协理六宫之权时,皇后就找了个机会,把华妃的亲信黄规全给贬了,提了自己的人姜忠敏上去。
姜忠敏为人谨慎,从不轻易得罪人,加之后来皇后管的严,皇上又盯着,于是内务府捧高踩低的现象都少了许多,但也正因如此,姜忠敏行事有些胆小,也从不自作主张。
胤禛对此是有些不太满意的,不过姜忠敏是皇后的亲信,皇后乐意用这样的人,他也没再多管。
“僧多粥少,为免嫔妃争执,皇上的赏赐是最佳的。”敬妃出来打了个圆场,算是给皇后卖了个好,只要不是华妃的人,她都乐意当个好人。
敬妃落下一子,转头去看姜忠敏,笑着对他说:“你虽不够机灵,倒是也乖觉。”
胤禛也没再追究,执白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皇后贵为中宫,不能少了她那份,齐妃养育三阿哥有功,也便给她,再者……”
听出皇上声音里的不确定,敬妃知道自己在这儿让皇上有些为难了,于是轻轻一笑,“臣妾自信眉不化而黑,皇上无需考虑臣妾。”
胤禛抬眼看她,“你画柳叶眉最好看,这最后一斛便给你了,其余的嫔妃若无螺子黛,用铜黛即可。”
敬妃惊讶,眼里都带着细碎的光,她原本以为这最后一斛不是给华妃,也该是给皇上某个宠爱的嫔妃才是,没想到竟然是从未被偏爱过的她。
胤禛伸手去牵敬妃的手,“不必多想,你这样就很好。”
这样安静,又不多事,确实很好。
敬妃笑笑,数十年来孤独死寂的年月,数着砖瓦默默等待的日子,也许是好的吧。
第56章 罪臣之女
最终,华妃还是知道了自己这里一斛螺子黛都没有的消息,看着颂芝拿来的铜黛,一气之下全都扫到了地上,实在是欺人太甚。
只是皇上的判决一日没有下来,她就一日寝食难安,就连往年她这固定的三斛螺子黛都没有了,皇上竟然如此绝情,那沈眉庄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皇后便也罢了,少不得给她三分颜面,齐妃和敬妃这两个贱婢也配?”
华妃的胸口起伏不定,简直把她气得肝疼。
颂芝连忙跪地,“娘娘息怒,免伤凤体啊。”
屋子里闷得人喘不过气,华妃只觉得脑仁儿疼,看这屋子里什么都觉得碍眼,“把这些颜色艳丽的东西都给本宫收起来!大热天的看得本宫眼睛疼!”
华妃这是纯属找茬了,她长得明艳,最爱这些华丽富贵的颜色,要真收起来,估计屋子里也不剩什么,可现在旁人哪敢多说,麻溜的行动起来,搬东西的搬东西,撤帐子的撤帐子。
屋子里乱糟糟的,华妃也不想多待,干脆出去透透气,好巧不巧的就碰上了两个讨厌的人。
华妃心里直呼晦气。
“华妃娘娘金安。”甄嬛和安陵容也看到了华妃走来的身影,连忙屈膝行礼问安。
“哟,这好姐妹还在禁足呢,你们两个倒有兴致游山玩水。”华妃阴阳怪气嘲讽道:“真是叫本宫意外呀。”
要不是沈眉庄,她哪会落到这种境地?更别说甄嬛和安陵容这两个贱人,当时竟敢催逼皇上许下严惩的承诺。
甄嬛不卑不亢道:“嫔妾与柔常在刚从牡丹亭出来,并非在此赏玩。”
如今她已经投靠了皇后,自是不惧对上华妃,再者她们三人早就和华妃不死不休了,也不是她们退让就能当做无事发生的。
华妃冷笑一声,看向了另一边的安陵容,“这不是日前才被皇上宽恕的,安比槐之女安氏吗?罪臣之女不闭门思过,竟敢到处招摇往来,不知检点。”
华妃说话难听,安陵容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安比槐虽非主谋,却也有失职之过,因此被皇上撸了官职,如今只是一介白身。
安比槐原本就只是个外地的八品县丞,官位还是花钱买的,被贬后连个罪臣都算不上,现在回归普通老百姓的身份,一如最开始的模样。
幸好有皇后周全,直言后宫嫔妃身份太低说出去不好听,劝皇上恩封安陵容之母林氏为九品孺人,让她面上也好看些。
胤禛想了想也就同意了,一个末等孺人的敕命而已,虽然不喜安陵容她们那晚顺竿爬的举动,但也不是真的想让她在宫里过不下去。
“嫔妾父亲不是罪臣。”安陵容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这是她一开始就打算好的,哪怕当个普通人,也不想他再做官,免得做出什么糊涂事,害死她这个女儿,反正她还有个弟弟,好好培养一番,也比这个自私无用的亲爹好上百倍。
华妃一直没有叫起,存的就是故意折磨她们的心思,安比槐是不是罪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让她们蹲着,她们就不能站着。
“妇人向来都是以柔顺为德,不以强辩为美,柔常在竟然连妇德都不遵循,真是玷污了柔这个封号,本宫身为众妃之首,必定竭尽全力教会两位妹妹应守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