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这种和平崛起的,是艺术群落在衰败的厂区悄然生长,焕发新机。
她俩拿着红色宝丽来720摄录一体机走走停停,路上还买了个冰淇淋,杯托是质感厚重的绿色菱纹玻璃做的。
冰淇淋不太好吃,但杯托好看。傅真吃完后找了个水龙头冲喜干净,预备拿回家做香水小样托。钟之夏的冰淇淋是装在蓝色菱纹玻璃碗里,也被她拿走凑双层。
逛了不少地方,拍了不少资料图片后,准备打道回府,改天慢慢商议租赁哪座厂房。看看天色还早,傅真邀请钟之夏家里坐坐。
但钟之夏笑着摇摇头婉拒,“我还得去酒店跟勖嘉礼汇合。”
傅真一愣,促狭地笑着祝他俩今晚愉快。
钟之夏也笑着同她低声耳语:“你俩也一样。”
迎着五月裹挟着花香的熏风,傅真耳朵一红。她脸上淡淡地笑着,但心却沉了下去。
她俩可不一样。
三哥他忙得脚不沾地,昨天没回家,今天也早早的汇报了加班。五一黄金周她大概率要一个人过。
在地铁站和钟之夏分别后,傅真回到三里屯,找了家有乐队驻场的清吧。
“小姐您好,请问喝点什么?”为了卖酒,侍应生热情地为她引路。
她在霓虹闪烁处落座,“随便帮我开瓶冰镇甜型雷司令,再来一大杯冰块。”
侍应生也是姑娘,有些担忧问:“空腹喝酒容易醉,要不要来点下酒菜?”
傅真在酒水单上随手一指:“生醉蟹钳,糟卤花螺。”
酒食上的很快。清吧里个个成双成对,只有她形单影只、自斟自饮。
冰酒加冰当啷响,冰镇生醉蟹钳、糟卤花螺咸鲜微辣。一口酒,一口下酒菜,冰上加冰。
驻场乐队演绎着夜风般忧伤清凉的民谣,她此刻的心情,也跟冰镇过是的,冰冰的,透心凉。
喝到微醺时,她迷迷瞪瞪的没忍住,给晏启山打了个电话,却什么都没说。
晏启山语气淡淡的,“真真,我现在有点事,回头再……”
傅真气得将手机“啪”地扣在玻璃茶几上,晏启山温柔低醇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
“小嫂子,落单啦?”耳畔忽然传来充满少年气的问候。傅真抬头一看,居然是慕伯循,旁边还跟着慕浅浅和晏启玉。
傅真一愣,冲他们一笑:“你们回国啦?三哥知道吗?”
“我哥当然知道,昨天还和我们一起吃饭呢。”晏启玉语气依然很傲娇。和初见时把MiuMiu穿成Y2K风。
慕浅浅倒是低调了许多,语气也柔和:“对啊。昨天怎么没见到你?”
傅真笑容一僵,晏启山昨天说加班来着。
慕伯循见状边描补,边给慕浅浅使眼色,“昨天我们是偶遇三哥,小嫂子不在很正常。”
“对,我们在酒店偶遇三哥,”慕浅浅点点头,笑说,“还把他身边跟着的人认成了你。”
慕伯循吓了一跳,连忙说:“你别误会啊,他们只是在那里谈合作。”
晏启玉皱眉认真回忆到:“可今天早上起来时,我哥和那个女的是在同一个房间里出来的。”
“……”傅真手不可察觉地抖了抖,脸上笑容却很明媚:“呵呵,是吗?无所谓。”
说完,她端起酒杯,仰脖子缓缓饮尽,优雅姿态宛若一只引颈高歌的天鹅。
台上乐队演出结束了,酒保打开投影仪,在一堆DVD影碟中,找出《重庆森林》。理由是,王家卫昏黄惨绿的荧光色抽帧镜头晃来晃去很有醉酒感觉。
“不是,”慕伯循吓了一跳,瞪大眼睛连声辩解,“三哥不是那种人,她俩纯属恶作剧惯了爱拆塔,你千万别当真!”
傅真被吵得头晕,皱眉挥手赶人:“哎呀,走开,别耽误我吃晚饭。”
慕伯循看了看那两盘小海鲜,下意识说:“就吃这个吃不饱,要不我给你点点别的?”
“不用。”傅真一不小心,被辣卤呛得咳出一包眼泪,“你们玩去吧,不用管我。”
褪色的老式霓虹下,晏启玉踟蹰良久,憋出一句:“那你自己当心。”
目送他们离开后,傅真身心俱疲地趴在桌子上,心情也如这霓虹灯,因气不足而变质、发旧。
片刻后,她被侍应生叫醒:“小姐您好,我们酒吧送您的芥末凉面。”
傅真毫无防备地抬头,瞬间被直冲鼻腔的韩式腌生洋葱辣得涕泪交加。原来这是一份适合想哭又不好意思哭时吃的暖心神仙美食。
反正今天又不接吻,她索性又要了一份。
颐和公馆就在附近,傅真也不怕吃醉,干完两瓶雷司令,四盘下酒菜,东倒西歪摸索着结账回家。
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她压根没看到门口站着个风衣猎猎、神色冷凝的男人,一头撞了上去。
傅真挥舞坤包一通拳打脚踢,“你谁啊?为什么在我家门口?走开,走开……”
晏启山起初以为她是生气,任由她打。发现她是喝醉了后,顿时也气上头,皱眉抱住她肩膀,语气焦急而愠怒:“真真,你去哪里了?万一遇到的不是我你怎么办?”
傅真努力睁大朦胧醉眼,好半晌才认出来,扁扁嘴呜地哭出来:“你怎么回来了?他们不是说你找野女人开房去了吗?”
哭着哭着又踹他,“你太过分了!”
晏启山沉了脸色,眉头皱成川字型,“谁说的?”
傅真喝醉了是不讲道理的,拿高跟鞋用力一脚踩在他脚趾头上,“谁说的不重要,你就说是不是,有没有。”
她仰头失焦地看着他,从脸颊到眼尾一片绯红潮湿,楚楚可怜,神似《功夫》里的哑女。
晏启山心里钝痛,把人揽入怀中解释到:“医药公司正式挂牌,这几天我们忙着招兵买马确实会有女同志一起行动,但她们都只是伙伴或下属。”
“启玉都看见了,你还骗我……”
傅真淡淡地苦笑了下,轻声说,“你下次找别人能不能瞒好点,别让我下不来台……”
第37章
清风呼啸, 路边行道树葱茏的枝叶簌簌作响,天阶夜色凉如水。
傅真雪月般柔亮靡丽的丝绸吊带长裙被吹得波光粼粼的,把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不少行色匆匆的过路人惊鸿一瞥, 频频回头。
晏启山怕她站不稳,扶着她后腰, 将她半裹在风衣里。
傅真瞪着惺忪醉眼, 仰起粉扑扑、皱巴巴的小脸催他:“你说话。”
晏启山摸摸她裸露的脊背, “穿得这么薄容易感冒, 先回家好不好?”
傅真摇头,“不, 我不是想听这个。”有些话挑明就没有意思了。但她还是想任性一回。
晏启山沉默良久,垂眸抱住她,愧疚似的叹息:“好。我答应你。”
原来他真的找过别的女人么……仔细想想, 相处以来,其实他从未刻意隐瞒过本性, 只是惯会哄着她沉沦情'欲, 忘乎所以而已。
傅真看了眼深蓝色的天幕,只觉得暗红尘霎时雪亮,热春光一阵冰凉。
虽然谚语都讲“清白人会算糊涂帐”, 但傅真舍不得他。
她永远记得, 那个走投无路的雪夜, 晏启山没有揭穿她拙劣的接近和试探, 亲手为她打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门。
三里屯的霓虹宛若无数条发光的彩鲤, 涌向这方半明半昧、金粉扑鼻的的角落。
以她自己的家世、能力和实力, 下辈子也住不了这北京市中心的三进四合院。
更何况, 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错过便是一生追悔。
他要找别人她也认了, 别让她亲眼看见就好。
“三哥,你能不能只喜欢我?”
傅真湿了眼角,冷静地看着他。她知道这是个很天真的问题,也没抱什么希望,就是不甘心罢了。
“这么不自信?”
晏启山低笑了声,按着她的腰窝,暗示性极强地往家里走,“待会儿自己好好体会。”
那晚,他们在黑暗里一遍遍互相索取,汹涌又热烈,近乎粗暴,但不发出声音。
忽生忽死之际,晏启山低喘着抱紧她,“我爱你,死了也愿意。”
傅真怅然若失,抓着他脊背哭着缠着不让起身。仿佛只有这样,他们才是真实存在着的。
之后,傅真再也没有看到、或过听到晏启山单独和其他女人有点什么。
但那个妖娆恣意、长得很像金敏喜的女秘书“林林”最终也没有离职,无名指上还多了枚硕大的水滴形钻戒。
不过,她很快就跟了晏启山房地产上的合作伙伴,年纪挺大的那种。
耀莱地产随即顺利拿下上海西郊那块地皮。
在他们那个利锁名缰、钱权通神的圈子里,男女之间的情爱只是习以为常的交易和手段。
傅真恍若大梦初醒。
但她已无可回头,只能选择继续走下去。正所谓,日子照旧,自斟自酌自消愁。
那阵子,宝珠觉察她心情阴郁,赶在黄金周的尾声约去怀柔玩了两天。
在京郊绿意盎然的小山村里,她俩一起踩了水,看了猫和树,爬了一小段长城,坐了晏启山童年回忆中的露天缆车和滑道,还在深蓝色的星空下,放了烟火,喝了鲜啤,吃了美味的烤虹鳟、烤羊眼睛、烤全羊和栗子蛋糕。
都是些很平常的快乐,但她已经很久没感受过了。
回城的路上,宝珠问她,是不是和他吵架了?傅真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只是怨他五一还加班。
不过她也不算说谎,晏启山确实很忙。
四月下旬起一直连轴转,计划五月十号直接从公司出发飞四川,然后在机场转道去阿坝。
耀莱在阿坝有个PPP项目要签署,他大概要在那边停留一周。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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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九号这天晚上,晏启山提前下班陪她过周五。
他到家那会儿正值午后时分。
因为难得阳光温暖明媚又不太热,傅真喷了防晒,换上泳装,搬了把沙滩椅躺在院子里补钙。
晏启山定睛一看,嗯,身边还放着个圆不溜秋的移动餐车,吃的喝的满满当当。
听到他的的响动,傅真戴着粉色心形墨镜仰面躺着,头也不抬,敷衍地招呼了声:“回来啦?”
晏启山走过去俯身亲她一下,笑说:“你在家这么惬意,搞得我也不想上班了。”
傅真:“那就不上了。坐吧,一起虚度人生,连空椅子都给你留好了。”
晏启山依言在对面坐下,侧身看着她笑咳了起来,半真半假地打趣道:“然后双双坐吃山空,最后因为养不起你,被你扫地出门。”
傅真眨眨眼睛,“将来的事谁说的准?有空还不如帮我看看指甲油。”
她闲着无聊,给脚趾头涂了dior100裸色指甲油,贴了香奈儿会员山茶花美甲贴,满意地伸到晏启山膝盖上,带着细闪的甲油刚好被阳光照的亮亮的。
“好看不?”日光倾城,傅真宛若一颗圆润丰腴的、白里透粉、熟透了的水蜜桃。
晏启山看也不看,抓起扶手上搭配玛丽珍的透明珠光网纱堆堆袜给她套上。
傅真笑着蹬腿批评他:“干嘛呀。不懂欣赏我的美。”
晏启山头枕椅背,闭眼晒着太阳,煞有介事地说:“这样更好看,像美少女战士。”
傅真很是不满,伸出脚掌踩着他那里,故意揉来揉去,“我有那么幼稚吗。做大人做得久了,我已经不稀罕做小女孩了。”
晏启山也不阻止她,蹙眉低低地嗯了声,“那你稀罕什么?”
傅真于是恶作剧似的加大脚部按压揉搓力度,“我稀罕晏某人啊。”
他笑了笑,明知故问逗弄她:“稀罕我什么?”
傅真:“稀罕你帅啊。”
晏启山很不满:“我鞍前马后伺候你和你的金鱼,就只得这么个肤浅的评价?”
傅真被噎住了。
三月开春后,她在家里养了一缸五彩斑斓、鳞光闪闪半透明小热带鱼——
彩裙鱼、孔雀鱼、玻璃拉拉、金波子、蓝波子、熊猫鼠……美不胜收,简直一群仙女鱼。
但她只负责欣赏、拍照、晒图,照料(换鱼)重任全由晏启山一力承担。
“好好好,我稀罕你是个好男人。”她的脚心,理亏地进一步加重了力度。
晏启山呼吸一滞,被她揉得眸光一暗,嗓音一沉:“怎么个好法?好有资本?好英武勇猛?”
他灼热的温度,隔着西服布料沉甸甸地熨着她脚底板!
傅真恼羞成怒:“你……流氓!”
晏启山红着耳朵呵呵笑了两声,掐了掐她温软香腻的肌肤:“看来你对真正的流氓一无所知!”
傅真狐疑:“你是不是笑我胖了?”
晏启山抱起她边往卧室走,边脱她比基尼,边赞叹:“不胖,又瘦又肉,令人蚀骨销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