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星撩下头发,面色浅粉,故作矜持,“可他都三十好几了呀,而且我怕他人真有问题。”
此前的对话都只是意'淫花痴,唯独这一句,傅真实在容忍不了。
“我看有问题的是你。”
“你压根不了解他,不认识他,甚至连他一个背影都不够格见到,你有什么资格什么身份在这里顾虑?”
她凛冬般冷冽的声音冻得满座寂静。
queenie试图安抚她,但她是真的动了气,“就你这样的,他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看不上。”
傅真怼完人,在众人惊疑、猜测的目光中,继续泰然自若地吃鱼皮艇仔粥里鲩鱼。
小明星下不来台,又猜不透她的底细,预备一哭了之。但目光触及她高高隆起的肚皮,顿时变了脸色,想道歉。
“你坐下吃饭吧,”傅真截住她话头,冷冷淡淡的说,“下不为例,这次就先不和你计较。”
毕竟都是MSN SPACE深度用户,其实这个时候在场的都已经猜出傅真身份了。但谁也没戳破。只有一个嘴快的脱口而出,“原来你长得这么美!难怪他……”
傅真冲那人一笑,“皮囊不是一切。我和他只是情不知所起,有缘罢了。”
聚会散场后,queenie急着奔赴下一场。
傅真辞别queenie后,那人悄悄留追出来,一语双关地关切到:“要不要我送你一程——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不用,”傅真摇头谢过,笑容明媚,“我想,他应该很快就会来接我了。”
第125章
那次晚宴发飙之后, 傅真和Queenie的关系就淡了。
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Queenie很自我,没有恶意也没心没肺,是那种娇生惯养长大的unapologetic girl。第二天照样没事人一样, 嘻嘻哈哈地打电话傅真:“这家铁板牛仔骨很好吃,你快点过来。”
“不用了, 我刚吃过。”傅真眼里容不下沙子, 拒绝几次后, 她们心照不宣地断了私下联系, 只在工作场合热情和气。
秀场布置风格定下来后,傅真飞回北京, 把团队留在上海。
乔刚好也回了国,于是带着一束粉红香豌豆到机场接她,香味很甜, 像少女的脸颊,春天的裙摆, “我路过花店时一眼相中, 因为这花很像你。”
傅真接过话束与她拥抱,“家里很乱,我请你到店里坐坐。”
MissChow生意一直好, 有道主厨新出的私房菜豌豆布拉塔很应景。黄油蒜末甜葱丝浓汤宝煎煮撒点黑胡椒碾碎, 放上弄碎的布拉塔, 擦点柠檬皮, 看着平平无奇步骤简单, 但是拌起来后, 绵密清甜的豌豆加上浓浓的奶香实在好吃。
乔完全不知道晏家出了事, 眯起眼真诚地夸奖:“哇,甜咸交融, 口感丰富,香气浓郁,我想,这是你俩幸福恩爱的滋味。”
“哈哈,谢谢。”傅真特别喜欢和乔这样简单的人相处,再约时,把人请到家里吃下午茶。
她们坐在花架下,摊开设计图纸讨论如何开展属于自己的服装品牌。
三月底,花园里红粉如云如雾,宛若置身花境。乔并不掩饰自己对颐和公馆的欣赏,直言“将来拍时尚大片,你自己家就是最好的场地,你和你男人就是最合适的模特”。
傅真呷口花茶打趣她:“你也休想偷懒,到时候你也必须为事业献身。”
乔吃了只苏式酥皮鲜肉饼,抿口茶,震惊地问:“我怎么觉得我喝了一嘴香奶奶?”
“我也觉得像喝香水,”傅真点点头,解释说,“这是百叶蔷薇茶,百叶蔷薇确实是香奶奶的原材料,时尚杂志介绍香水时管它叫格拉斯玫瑰。”
格拉斯玫瑰是花中玛丽莲梦露和戴安娜,只在五月盛开,巨美巨香,但是开的最好的时候,会无法阻挡地凋谢在风里,妩媚花瓣洒落一地,是种死法特别唯美凄艳的南法玫瑰。因为产量很低,非常珍稀,大部分用来制作Chanel №5。
乔来了兴趣,“哪里买的?回头我去网上搜搜看。”
这些格拉斯玫瑰花茶,其实是晏启山以前应邀考察时,亲手从香奈儿花田里摘下来做成花茶给她带回来的,外面肯定买不到。
但傅真没有炫耀,也没有泼冷水,只是笑着点点头告诉乔,“百叶蔷薇现在国内也有种的。”
乔其实知道这茶金贵,毕竟傅真喝茶时表情温柔幸福得像在亲吻恋人。她只是随便找个说辞,避免变成夺人所好罢了。
傅真送了乔别的好茶。乔则送出特意带回来的摩纳哥王妃同款粉色Dior丝巾。
合适的友谊决不越轨,彼此最懂如何细水长流地维持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
到晚饭时,顺利商定去纽约或巴黎注册品牌。毕竟,目前国内时尚艺术氛围和发展前景确实不如国外,曲线救国会容易些。
法绣、串珠,苏绣等绣花工坊则放在国内,代工厂也在国内找,她们信任自己人,而且这样缴税在国内,又可以提供工作机会,也算是回报祖国栽培了。
商议完工作,抬头一看,窗外万家灯火,夜幕低垂,三里屯流淌着姹紫嫣红的光河,仿佛闻得到脂粉和雪莉酒马天尼的香气。
傅真留乔吃晚饭。简单的三菜一汤,以及一碟剥好的克莱门氏小柑橘和软籽石榴。
乔比傅真早一步在手机上刷到晏家新闻。没敢问,借着道别之际抱了抱傅真,语气如常,“怀孕辛苦,好好照顾自己。”
傅真拍拍她,开玩笑说:“你也是,总在外头闯江湖,记得好好吃饭。”
送走朋友,紧接着宝珠打来电话,“姐,姐夫怎么了?”
“没怎么啊,”傅真一愣,勉强笑了下,声音没什么底气,“他只是最近比较忙。”
宝珠着急地说:“姐,你别瞒我了,我都看到新闻了。”
傅真连忙打开电视机,新闻正播着:晏广森同志逝世后,赵学谦举报其父晏明城其弟晏启山滥用职权,玩忽职守,徇私舞弊……目前已依法展开调查。
总之,山雨欲来风满楼,晏家摇摇欲坠。吃瓜群众都觉得赵学谦这是自杀式袭击,旨在把亲爹亲弟弟一块儿送进去喝茶。
傅真稳住自己,淡淡的说:“放心吧,没事的。他们家庭内部矛盾,对外就走个流程。”
“要不要我来陪你?”
“不用的,你难得进了一个大制作剧组,千万不要为这点小事放弃机会。”
应付完宝珠,王文静女士又打来电话。
“女婿这是被抓了?”
傅真暴怒,前所未有地大喝一声:“妈!他给了你们那么多钱!!你怎么能这样咒他呢!!!”
“我这不也是担心吗,万一真的被抓了,你赶紧的拿钱离婚……”
“不可能!”傅真被气哭,吸着鼻子,一叠声儿愤怒地表示,“我爱他,永远不可能离开他!我就是死,也要和他一起死!”
王文静女士被吼得吓住,“妈妈说错了,你还怀着孩子呢,不要死啊活啊的,这样吧,明天我来看看你,顺便带几条你小时候的婴儿包被,纯棉的。”
“你别来!”傅真惊得一下子从沙发里站了起来,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又连忙放缓语气,“我有哥哥照顾,一切都挺好的。”
在晏启山的强力扶持下,家里经济大幅度好转。春节后王文静女士依然在富阳乡下休养生息,还几次三番让傅真带着老公回老家过年。傅真拒绝了。
傅真不想和家里牵扯太深。王文静女士其实也只是嘴里说说而已。
“行吧,那你自己注意点。”
王文静女士顺坡下驴,扯了几句女婿生意好不好,公司忙不忙,然后话锋一转,问杭州耀莱还要不要招人。
“你表姑女儿,干活很勤快,大学毕业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有合适的话,你记得帮她看看……”
傅真差点被气笑。
晏家隔了三代的远亲,前天通过阿姨转接过来的电话里,也是这个说辞。
“一个两个没骨头的蚂蝗似的,欺负他脾气好,都想趴他身上吸血。”
王文静拔高音量谴责她,“你什么态度?有了老公不要父母?看来我真是白生白养白费心机一场了。”
至此,傅真和父母没了联系。
她这辈子,无条件爱护她、信任她的人,完完全全属于她的人,其实只有晏启山。
翌日,早上七点,傅真去山里拜佛祈福。
天气灰蒙蒙的。林雾浓稠,山风呼啸。游人稀少。她独自拾级而上,一路上冷清得有些诡异。好在寺内梵音如洪,僧侣众多。
傅真点燃香灰,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跪在佛前:我哥哥家世显赫,千帆阅尽,做事情一直很稳妥,希望他这一次早日逢凶化吉。
然而,回到家后,晏启山留在耀莱的心腹林特助,竟然已经在客厅里,焦急的等了她好几个小时。
傅真心头突地一跳,“林特助,什么事这么着急?”
林特助脸色焦急,直接扶着她往外走,“夫人,先生被批准监视居住了,您再不过去见他一面,接下来可能就没机会了……”
“你说什么?”傅真一阵天旋地转,哭都忘了哭,“我哥哥光明磊落清清白白,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第126章
晏启山高朋满座, 起朱楼,宴宾客,遇到傅真以前总有参加不完的饭局, 到哪都众星拱月。如今楼塌了,纷纷作鸟兽散, 正应了江左梅村名句, 「多见摄衣称上客, 几人刎颈送王孙」①。
傅真年轻, 起初不明白这一点,还去联系慕伯循他们。没有任何人回应她。倒是Maggie Q好意发来短信:爱人七分, 留三分清醒,记得给自己一尺转身的距离。
她还是个学生,课余时间除了写作业, 多半黏着晏启山,从未想过经营人脉, 晏家人情关系往来也不熟悉, 没有渠道,每天去晏启山监视居住的宾馆都遭拒。
晏启山知道她来,但见不到。赵学谦那边每天派人故意在他面前绘声绘色地转述。
“小姑娘每次来眼睛都是红的。”
“是个痴情的, 一口一个哥哥, 不离不弃, 势利一点的, 早打退堂鼓了。”
“人那么瘦, 肚子那么大, 看着就吓人。”
晏启山听一次, 心疼一次。
以前每晚睡前,傅真都要黏在他怀里娇滴滴的喊哥哥, 要他发誓会一辈子保护她。当时他觉得傅真只是缺乏安全感,信心满满地安慰她,哥哥肯定和你白头到老,生一串小孩。
可如今,浮世事转头成昨。这些天他不在身边,傅真肯定受了很多委屈。
黄鹂鸟般悦耳的声音隔着墙远远地飘进来,“我已经拿到批文,为什么还不能进去?我进去给他送点东西马上就出来还不行吗?我怀疑你们违规执行虐待我哥哥……”
赵学谦弹了弹烟灰,笑了声,“你这小情人挺有意思的。”
晏启山心中警铃大作,瞪着跷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的赵学谦,咬牙沉声到:“你别动她。”
赵学谦吐着烟圈,挑眉夹着恨意说:“启山,你觉得,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资格对我发号施令提要求吗?”
晏启山睨他一眼,干脆利落地说:“让她进来吧,我同意你的条件。”
……
等了许久,傅真提着保桶温进来,精心装扮过,看起来温柔又精神,见了他未语先笑,“午饭时间,刚好家里自己做了三菜一汤,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其实哪有“刚好”。明明一大早就来了,一直被挡在门外。她只是报喜不报忧。
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大部分都还在无忧无虑地撒娇。因为跟了他,才会一次又一次被迫成长。
晏启山红着眼睛红了笑一下,伸手摸摸她脸颊,“瘦了。这些天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有点儿失眠,”傅真本想我想哥哥,但话到嘴边,临时改成了,“小朋友老踢我。”
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甚至只是皱一下眉,晏启山都再了解不过。
他本来担心傅真会哭,但没想到最先绷不住的是他,“对不起,哥哥连累了你。”
傅真笑着抚摸他湿润的眼角,“怎么会呢,这不是好好儿嘛。再说了,反正过一阵子你就回家了啊。”
意识到她从未想过其他可能性,晏启山迅速冷静下来。
爱人如养花,总盼花长红。他不能只顾及自己的情绪,叫傅真看出端倪。他得稳住她,让她能平稳地过渡到接下来的人生中,而不是是为了他搭上一辈子。
他收起翻涌的痛苦,抿嘴轻轻冁然一笑,“嗯,哥哥就是想你想得有点难受。”
房间很简陋,傅真看了心酸不已,起身扑到他怀里,小小声,滴滴娇:“哥哥,我也想你。小朋友马上就要出来了,你早点回家。”
傅真之前就在曼哈顿上东区选好了私立小学,预留了名额。孩子生在美国入美籍,幼儿园回北京读双语,小学回美国念。
晏启山忍着心头的钝痛,拥住她,笑眼弯弯地骗她,“你带着保姆先回纽约,哥哥会尽快去接你。”
傅真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真的吗?”
晏启山抿唇一笑,点点头,“当然是真的。”
“我怎么觉得你在骗我。”望着他,傅真忽然觉得心里很慌。
她实在太害怕失去他了。
因为,对她来说,事到如今她与晏启山的结合已经不只是皮囊和□□,而是基于知遇之恩和共同理想的感情。
没有晏启山毫无保留的资金和人脉支持,她根本无法这么顺利地施展艺术和戏剧抱负,也感受不了被爱是怎样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