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气得快要呕出血,死死地攥着拳,脸上却依旧风平浪静地,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齐郁。
眼前瞬间浮现出她昨天看到的那张缴费单据,上面的内容深深地刺激到了她。
齐郁被她不善的眼神望着,下意识就向后退了两步,拽着章玥就要走。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商场保安部的经理都带着人过来了。
“江小姐!”
对方明显是认识江心媛的,偷偷瞥了眼对面的两个,很是眼生,心里就有了谱。
“报警,这个女人打了我妹妹。”
江心媛强压着怒意,指向章玥。
章玥面不改色,从手机的黑名单里调出杨铭的名字,直接拨了过去。
“杨律师,我是章玥,”她飞快地报上地址,“齐郁被人打了。”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看向保安经理:“我的律师正在赶来的路上,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要先去医院。”
章玥扶着齐郁的肩,抬起她一直低着的头。
嫩白的脸蛋上,红肿不堪,还有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吃瓜群众们左瞧右瞧,江心宁虽然哭地惨烈,可她的脸只是肿,根本不能和齐郁的伤相提并论。
保安经理也没敢耽搁,连忙让人陪着她们从员工通道出去,先送去医院。
杨铭在接到章玥电话的时候,着实是惊讶的,他没想到隔了这么久,她竟然会主动联系自己。
他以为是齐郁在给他们牵线搭桥,心里刚泛起一丝美意,却在听到她在电话里说的内容后,敛了笑,起身就往外走。
上了车之后,又给程稷南打电话。
那家伙不知道在忙什么,过了半天才接。
他直接转述了章玥的话:“齐郁被人打了。”
程稷南闻言,眉峰就拧在了一处,放下手里的文件就站了起来。
对面的林楠奇怪地抬头望过来。
程稷南的表情吓了他一跳,轻唤了一声
:“程总,出了什么事?”
林楠的这一句询问,令程稷南恢复了理智,迟疑了下,他淡淡地问杨铭:“你怎么知道的?人现在在哪儿?”
杨铭奇怪他怎么是这个反应?出事儿的可是齐郁,他不是对齐郁的事儿比谁都上心吗?
这副口吻怎么像……吵架冷战了?
杨铭又重复了一遍,具体的事儿章玥也没说清楚,通过地点猜测,应该是她们在商场买东西的时候出的事。
程稷南的眉头依旧紧锁:“你先去处理一下,有需要我出面的地方,你再联系我。”
杨铭一愣,他这是不想管了?
这俩人到底怎么了?
“你不跟我一起过去看看?”杨铭还想替齐郁再争取一下,毕竟他也不清楚那边状况到底怎么回事,万一真的很严重,万一……
程稷南就不会后悔吗?
程稷南低头瞥了眼腕表,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指挥林楠先去会议室招待客人。
“我在跟客户谈合作的事,这个项目对程氏很重要,现在走不开,一个……不,半个小时后,我再给你打电话。”
杨铭还能说什么?站在程家人的角度,生意场上瞬息万变,利益当前,当然要暂时放下儿女私情。
但是站在一起长大的兄弟角度,他又觉得程稷南有点无情。
如果齐郁知道了,想必会很失落吧?
想到齐郁,他又给章玥打了电话,得知她们眼下在医院做检查,他即刻改变方向,掉头开往医院,同时又把医院地址给他发过去。
程稷南一言不发地坐在会议桌前,低头望着手里的文件,眼前浮现的全都是昨晚的情形。
为什么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她不肯告诉自己?
她想做什么?
想瞒着自己,悄悄处理掉这个孩子?
她凭什么就那么笃定,自己会不在乎,不想要?
明明她可以跟自己直接说出来,由他来想办法。
她却一意孤行,连告知他的意思都没有。
她把自己当傻瓜吗?
呵……
他气地仿佛心里都在滴血,她不爱听什么,他就偏要说什么。
让她也尝尝这种滋味。
却没料到,这样的做法不但没让他感觉到好受,反而因此更难受了。
杨铭说她被人打了,章玥宁肯打给杨铭却都不找他,是她的意思吗?
她不想看见他。
她对他失望透顶。
程稷南蓦地蹙起眉,神色突然变得很难过。
正在跟林楠说话的客户一眼瞥见程稷南的神情,突然就停下了,以为自己刚才哪里说的有问题,惹得他不快。
“程总?”客户唤了一声。
程稷南仿若没听见般,脑子里想得都是齐郁,不知道她伤在哪儿了,伤得严不严重,有没有哭?
以及,肚子里的孩子又怎么样了?
他紧紧握着笔的指尖都泛起了青白色。
林楠轻轻碰了碰程稷南一下,低声提醒他:“程总,孟总跟您说话呢?”
程稷南回过神,看向对面的中年男人。
“不知程总对我刚才的提议有什么想法?”
程稷南蹙起的眉慢慢平复下去,脸上挂着如常的笑意。
“孟总的提议很好,就按您说的做。”
第104章 指责
林楠闻言,诧异抬头,却见程稷南突然合上手里的文件,站起来欠了欠身。
“抱歉,我家里有点急事要去处理一下,余下的事,林助理可以全权代劳。”
“程总——”林楠才唤了一声,人已经出了会议室。
程稷南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为齐郁验完伤,护士给她消过毒正在敷药。她疼地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门一开一阖间,有人进来,她的视线越过护士,忽然瞥见程稷南站在门外的身影。
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趁着门开的间隙再看去,人影就不见了。
一直控制着没掉的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
护士赶紧说:“伤口被感染了脸可保不住。”
章玥忙用纸巾帮她擦,刚擦了两下,齐郁背包里的手机就响了。
江家姐妹就在隔壁,程稷南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就能听见江心宁撕心裂肺般的哭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流氓给欺负了。
“她就是个流氓!一个流氓、一个狐狸精,合起伙来欺负我,呸,真不要脸!”
到底年纪轻,再刁蛮任性也经历的事少,生气骂人也只会来回那几个词儿。江心媛早烦了,强压着火从里面出来,就看见程稷南坐在椅子,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拨弄着手里的打火机。目光沉静如水,不辨喜怒。
他就那么坐在那儿,一句话也没说,甚至都没朝她看过来一眼。江心媛的心,就不可控制地抖了一下。
当年第一次遇见程稷南的时候,他还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也是像现在这样,安静的坐在角落里,仿佛和周遭的喧嚣格格不入,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她站在不远处,听着旁边几个小伙伴红着脸讨论他。
于是,她知道了他的名字,知道了他是稷城赫赫有名的程家长孙。还知道他在稷城最好的私立中学念书,这次的全市中学文艺汇演,他要表演的是钢琴独奏。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们,又新奇又害羞,纵使心里喜欢,也不会主动去做什么。
但江心媛从小就比一般的女孩子胆子大些。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轮到她们上场的时候,她故意走在最后,低着头经过他面前时,脚下一绊,人就向旁边倒去。
没等贴上他,纤细的腰肢就被扶住,停在腰后的那只手,在她站稳的一瞬间就收了回去。
“谢谢哥哥。”
她抬起头,笑吟吟地望着他。
江心媛自小就是被周边人夸做“美人胚子”长大的,其中固然有讨好江家的成分,但不能否认她的确天生丽质,又自信骄傲。
小学毕业的时候,光情书就收了满满一抽屉。
但江家大小姐有她自己的骄傲,对那些男生总是不屑一顾。
“不用。”
少年的声音淡淡的,像一汪清泉,驱走炎夏的闷热。
近距离望着那张趋近完美的面容,江心媛第一次红了脸。
心跳加速,就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小伙伴压低声音叫她的名字,她也没留意到。
还是程稷南朝她瞥过来一眼。
“她在叫你。”
“嗯……”她回过神,强自镇定地再次抬头,“我叫江心媛,哥哥再见。”
请一定要记得我的名字,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
她在心里悄悄说着,脸上绽放出自信的灿烂笑颜,走向台前。
再次见到程稷南,是在两周后。
那次表演完毕,江心媛回去就求了父亲江津,要转去程稷南在念的那所学校。
“离家太远了,每天花在路上的时间就比现在多出一个小时。”
江津听地直摇头,不舍得宝贝女儿吃苦,有在路上的时间,多睡会儿觉或者看看书多好。
江心媛却执意要去,甚至还提出可以搬去学校的宿舍去住。
虽然是贵族学校,条件差不到哪儿去,但到底不比家里。
江津最后被磨不过,还是答应了她,又在学校附近买了栋小别墅,方便她上学。
转学过去的第一天,江心媛就在礼堂那儿“偶遇”了程稷南。
“哥哥,还记得我吗?”
她穿着崭新的英式校服裙,头发编成公主的式样,负着手站在他面前。
程稷南的眼中并没有多少波澜,平静地说出她的名字:“江心媛?”
她便笑起来,眉眼弯成月牙,贝齿微露。
他会记得她的名字,只是出于过目不忘的本能,但在她的心里,那却是比考试或比赛拿了第一名还让人欣喜若狂的骄傲。
从那之后,江心媛就开始了追逐程稷南的历程。
她没有主动表白过,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让人讨厌,又不会被忽视。
他高中毕业就出国留学,她废寝忘食刻苦读书,终于也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同样的专业。
他去过的地方,她也会追寻着他的步伐走一遭。
直到有一天,她一直心心念念跟在其后的人突然转过身,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江心媛,想做我的女朋友吗?”
她激动地快要哭了,却还是矜持地笑了一声:“好啊。”
程稷南不会知道,这句话,她等了十年。
过往的一幕幕被勾起又消散,她低头掩去心底的黯然,调整了下心态,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稷南,宁宁年纪小,性子直,你是知道的,她不是故意——”
程稷南倏地抬头看向她,目光清冷如雪,让人不寒而栗。
“她年纪小,你也不懂事?”
他的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很平淡的语气,却有如千斤坠,压地她喘不过气来。
江心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程稷南从来没跟她说过这么重的话。
如今,却为了齐郁?
为了那么一个除了脸蛋漂亮点以外,什么都不如她的女人?
江心宁说的一点错没有,那么一个破落户,她凭什么?!
自己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女朋友,他出轨别的女人在先,她没有当众揭穿,让他们难堪过,如今,他们背着自己,连小杂种都搞出来了,为什么到头来,做错的人反倒成了自己?
她越想越难过,在外人面前尚且还可以硬撑,但面对程稷南对自己那番毫不留情的指责,忍了又忍,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第105章 逢场作戏
瞥见她眼中一晃而过的愤恨,转而化成眼泪流出来,程稷南心念一转,起身走到她面前,抬手在她眼角抹了抹,适才冷冽的语气也变了,多了几分温柔。
“前段时间,因为你父亲生病住院,程氏也很忙的关系,我一直没顾得上。原想这两天,找个合适的机会和爷爷提一提我们的事情,但今天这事——”
江心媛闻言,倏地抬起头。
他的意思是,要和家里人商量他们的婚事吗?
她卑微地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如今却被江心宁的那一个巴掌给打跑了?
继而,又似觉得哪里不妥,她默默攥紧了拳,神色晦暗不明。
“稷南,你真的想要和我结婚吗?那你为什么还和她纠缠不清,你明知道她是裴然的未婚妻,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一声声质问,回荡在医院的走廊上。
程稷南嘴角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淡淡地回道:“逢场作戏而已,偏只有你这么认真。”
这个回答,令江心媛忍不住冷笑:“逢场作戏到跟她有了孩子?程稷南,我是爱你,但我不是傻瓜。”
她虽然对眼前这个男人又爱又怕,但她一向眼睛里不容沙子,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酣睡的这个道理,她比任何人都明白。
眼泪再一次翻涌而出,视线模糊之际,但见他笑容一敛,眼中的冷意更甚,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你怎么知道的?”
江心媛的倔劲儿起来了,偏过头不肯吭声。
程稷南直接掰过她的脸,迫使她看向自己的眼睛。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冷意。
继而,他又笑了,低声在她耳边道:“你是个聪明的,回答我一个问题,是在商场寻衅滋事,造成别人轻伤严重呢,还是通过非常途径购买炸药,毁坏他人财物,并意图构成人身伤害这一条罪名更严重呢?”
江心媛心中一凛,他竟然知道了?
面上仍努力装得淡定,低垂了眼眸回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话音未落,身边突然多了一道人影。
裴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一把按住程稷南钳制着江心媛的那只手臂,眼底是明显的怒意。
“程稷南,给我放开她,在你眼里,我们江裴两家算什么?让你这么欺负?”
程稷南轻笑了一声,手指的力道一松,江心媛就被裴然扶住,她的脸颊两侧,赫然多了几个泛青的指印。
江心媛稳了稳心神,后退一步站直了身子,问裴然来这儿做什么。
裴然笑了笑,目光却有意无意地向程稷南瞥过来。
“当然是来接人啊,有人特意给我打电话,让我来接她。”
江心媛以为他说的是江心宁,结果对面的门一开,齐郁和章玥从里面走出来。
齐郁的脸上贴着纱布,看也没看程稷南和江心媛,径直走到裴然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