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雯和虞饶看她不说话,也怕提起她伤心事,心照不宣转开了话题。
舒云捏着酒杯,心思飘了一会儿,准备起身去洗手间洗把脸透透气。
无人机表演估计九点才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呢,她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舒云抹一下自己的裙身,刚走出大厅,却看见外面走廊上,两道熟悉的身影。
梁遇臣抄兜站在夜色明亮的落地窗前,面前立着波浪卷、吊带长裙的袁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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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遇臣见完客户,从小会议室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袁婧站在不远处堵他。
他面不改色走过去:“有事?”
袁婧抱着纤细的手臂,粲然一笑:“一块儿喝一杯?”
梁遇臣:“有事就在这儿说。”
袁婧吹吹指甲,悠悠道:“你都分手了,还对我那么谨慎?”
梁遇臣不接话,目光平淡地看着她。
袁婧看他表情没有丝毫松动,也懒得坚持了,她肩膀落下去:“我就关心一下你。听说你上任大半年,医院都去了好几趟。不会是那次找我删照片,让你喝酒喝伤了身体吧?”
那时,她故意威胁,没想到他竟然真愿意为那个小员工被她折辱。
梁遇臣:“没正事儿就先走了。”
说着,提步绕过她。
“有事的。”袁婧开口,跟上去,重新站到他对面,“你家里还有几份当初借住到我家,和我爸签的财产合同。我爸让我来找你拿。”
“行。等回耀城,我让吴妈交给你。”
袁婧点点头:“也不着急。我最近在忙着搬家,准备明年就继续回美国生活了。”
“国外更适合你。”他没有多余的话,“走了。”
再次擦肩而过。
袁婧又喊他:“遇臣哥哥。”
梁遇臣停住脚步。
她看着他成熟俊朗的背影,嘴唇张了张,声音很低:“你……你以前,我们一起在美国的时候,你有没有一点……”
袁婧忽然觉得好没意思,改了口:“我爸后面估计不会善罢甘休……你小心一点。”
梁遇臣略回半个头:“多谢。不劳费心了。”
话落,他走去晚宴大厅。
沙发那坐着的几乎都是华勤的人,他走过去,却没看见舒云。
梁遇臣环视一圈,明明他刚刚见客户之前,还看见她在这儿和许雯虞饶坐着的。
他蹙眉:“舒云呢?”
许雯:“小云去洗手间了。好像有一会儿了,还没回来。”
梁遇臣颔首,不知为何,他有些不太放心,转身跟着往洗手间走去。
舒云在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口钝痛。
她每次一遇见有关他和袁婧的事,总是难以维持、不攻自破。
看见他俩站在落地窗前,她忽而就觉得下午和他说话的自己是个小丑。
她心里生气,他问她要不要和好,这就是他嘴里的和好?
舒云洗完手,拿了抽纸擦干净,重新走出去。
她在走廊上平复一会心情。
她不太想赴约看无人机了,她想坐电梯回楼上房间。
可还没走出几步,就看见范罡迎面走了过来,他和那几个勾肩搭背的客户都喝高了,浑圆的脸泛着酒红,摇摇晃晃说着话。
舒云顿感不太妙,而且下午开的那个会实在让她烦闷,又想到范罡有意无意地摸程林林的手。
她一阵恶寒,拔腿就往反方向走。
范罡早一眼瞧见她,和客户哈哈打了招呼,追着她跟上去。
“舒组长去哪?”跟到一段没人的走廊,范罡大步上前抓住她手腕,“都不愿意和自家公司的领导亲近亲近?反倒和华勤那边的人喝得热闹?”
舒云惊跳着“啊”一声,奋力甩开他胳膊,但他手却跟上了把锁一样捏着自己。
她恶心得头皮发麻。
“蓝辉是不如华勤好。”范罡目光黏在她领口扫视,“不然,舒组长怎么会为了见老东家,打扮得这么性感好看,连事业线都露得那么显眼。你在公司就爱穿包臀裙,是不是你们梁总爱看啊。”
舒云被他抓着,脸色涨红:“范罡你给我放开!”
舒云挣扎,踮着脚往大厅那头看,顷刻就要喊人,范罡却一把捂住她嘴,扯过她将人随意推进旁边的一个无人的小会议室。
会议室晦暗不明,范罡捂着她,一脚把门踢关上。
舒云吓得汗毛都立了起来。
“舒组长你不是一直想把新产品线推进下去吗?要不我帮你去给董事会说说怎么样。”范罡揉捏她的手腕,顺带掐了把她的腰,酒醉地眯着眼,“要成了,你可得好好谢谢我。我可没亏待过你。”
舒云使劲拍打往外挣扎,声音颤抖:“范罡,你要再动我立马报警!我一定报警你别以为我不敢!”
“你报警又怎么样?啊?我动你一根手指头了?”范罡更来劲儿,他指指自己,“老子告诉你,我上头有人,你能把我怎么——”
话没说完,只听见“砰”的一声,会议室门被人一脚踹开。
门口光线倾洒,梁遇臣的身影出现在灰暗里,他面色铁青,捎带着微风,他直接一拳挥在范罡脸上。
那一拳不知有多少重量,舒云感觉地板都在颤,他手臂的青筋与肌肉完全偾张,男人的力量感再一次在自己面前具象化。
范罡痛苦地松开她往后踉踉跄跄退了几步,倒在墙壁上,躬身吐出一口血沫和牙齿,鼻梁好像也歪了,模样难看又血腥。
梁遇臣下颌紧绷,拽过舒云把人拦在自己身后。
范罡缓了足足半分钟,酒估计也醒了:“他妈的梁遇臣,老子上面有人!我要告你故意伤人!你和这婊子都逃不掉……”
梁遇臣听见那两个字,眼睛眯了道,他薄怒的面色微微抽搐,一刻都没等,拳头再次捏紧,上前就一脚把人踹倒在地。
他捏着范罡的衣领,拳头就这么一下一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砸下去。
范罡也全力回击,他手捞到什么东西就往梁遇臣身上招呼。文件夹、书背,甚至还有尖锐的水性笔。
梁遇臣也不躲,咬着后牙,掐着他脖子泄愤。
“上面有人?好。”他面淬一股霜寒狠戾,几乎杀红眼,“你看我今天会不会弄死你。”
第69章 冬表树
[如果一定要说一句话, 我想和她说:请相信我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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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打的声音吸引了晚宴大厅里的人,大家循着声过来了,一道来的还有媒体。
一时, 周围水泄不通, 媒体举着摄像机,惊呼声、脚步声、拉扯声混杂在一块儿。
梁遇臣目光冷厉如刀。
范罡被他掐着脖子制在身下,他挣打着, 但呼吸不顺, 面色越来越紫红, 手里的动作也脱力开来。
他手无意间摸到扫掉在地板上的方盘型的玻璃烟灰缸,一把抓起,狠砸向梁遇臣的后脑勺和脖子。
“砰”“砰”地两下闷击。
舒云不知道那两下砸得有多大, 只看见他衣领好像红了:“梁遇臣!”
她想过去拉他,想查看他的伤势,却又无从下手。
梁遇臣仍旧一动不动, 像感受不到疼痛, 眼睛死死盯着范罡, 一副不把人弄死不罢休的模样。
门口一连串脚步声, 李宗然带着保安过来了。
“遇臣!”
李宗然过去把他拉开。
梁遇臣这才松手。
他把握着这个度, 以前练泰拳的时候,知道怎么样折磨人最痛苦但又不伤性命。
他站起身, 嫌恶地看了下手。
保安涌进来, 把范罡扶起押好。
范罡痛苦地撑在墙上,他鼻子嘴巴全是血, 指着梁遇臣大口喘气:“他妈的梁遇臣!老子要告你故意伤人!大家都看见了, 媒体也拍下来了!是你和这婊子把我弄伤的,我去告你!”
梁遇臣绷着下颌角, 听见那两个字提步再度过去。
他身体微转,身后被血液染红的衣领更为醒目。
“梁遇臣!”舒云清醒过来,一把扑过去抱住他腰,“你别!你受伤了!”
她更怕他把人掐死了。
要真闹出了什么事,那他这些年,那么多辛苦、蛰伏、隐忍,也通通前功尽弃。
“我没事,他没把我怎样,你及时过来了,我没事……”舒云双肩发抖,两只胳膊从后面环着他。
梁遇臣这才停了身影,回头安抚地摸了下她脸。
“我们去医院吧,好不好?”
舒云盯着他后脖颈,应该是刚刚那个玻璃烟灰缸炸出的玻璃碎渣,把他皮肤血管划破了。他面上还有一些擦伤,还有被范罡用水性笔尖划破的混着黑色墨渍的血痕。
保安把周围录像拍照的媒体和看戏的人疏散了。
今晚到场的都是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不知道这大半年华勤董事长春风得意,却不想竟然会在联合会上打架,也是新鲜。
好歹都端着面子,保安一疏散,大家慢慢散开,谈笑的谈笑、应酬的应酬去了。
保安队长转向梁遇臣:“梁总,人我们扣下了,一会儿会送去警局。”
“等等,怎么就送警局了?”赵总在暗处观望了好一会儿,等人都散完,才走出来,“梁总,这两个都是我的员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赵总看一眼还瘫在墙边的范罡:“您二话不说把我的人打成这样,蓝辉确实不像华勤地位高,是全球顶尖的大事务所,但也不是好欺负的。总得给个说法吧?”
舒云一听,双肩激动:“是他先骚扰我的,凭什么我们给说法?”
赵总反咬一口:“什么骚扰?范罡在蓝辉这么多年,从没听说有这种问题,怎么偏偏遇上你就骚扰了?”
“你少倒打一耙……”
舒云嘴唇颤抖,她心中愤怒。而且更气的是,梁遇臣因为自己受伤,现在还被这种人威胁。
梁遇臣看她一眼,把人拉了下,护在身后,“那行。”
他说:“那就带着酒店监控去警局,看你们蓝辉究竟是想让他一个人蹲局子,还是整个蓝辉高层一块儿蹲局子。”
说到这儿,他微微一笑,“蓝辉骗取政府补贴的事儿,我不介意亲自往法院走一趟。”
赵总面上僵硬,终究,挤出个客套的表情:“梁总太费心了。”
说完,他没再看范罡,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面,保安一左一右架着范罡走去外面,准备把人带去警局等候处置。
范罡捂着满是鲜血的鼻子,路过梁遇臣和舒云的时候恨恨看了他们一眼,像要扑过去撞死他们一样。
会议室空旷下来,李宗然也走了,他得去调监控,跟着保安一道去警局。
梁遇臣扶了扶身边的墙壁,他伸手摸一下自己后颈,触到湿漉漉的伤口,手拿回来,指腹上都带着血迹。
舒云回神:“还在流血吗?我们去医院吧?”
她目光转向他后脖颈,忍不住扒他衣领,“让我看看。”
她踮起脚,头顶的发丝在他下颌和耳根处动来动去。
梁遇臣被她力道扑着往后站了一步,低笑:“怎么一上来就脱人衣服?”
“……”
舒云抬眸看他,眼神着急又担忧,她心都快疼死了,他还在这里开玩笑。
梁遇臣改口:“都是小伤,没事的。不用去医院。”他说,“就是……”
他抚了抚自己后脑勺,微一蹙眉。
舒云焦急地盯着他的表情:“就是什么?你说呀?”
梁遇臣瞧她这样在意,安抚说:“真没事,就是有玻璃渣还扎在里面,有点难受。”
舒云不知道他是怎么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出这些话来的,她光听着都觉得疼。
梁遇臣看她狼狈的小脸,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他手上的血渍蹭了点在她脸蛋上,他又拿干净的手背去给她擦掉。
“我们上去?回酒店房间。”他说。
“好。”舒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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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云把他送回套房,下去附近买药。
碘伏药膏药酒绷带,一股脑全买上,她赶紧坐电梯返回。
电梯上到五楼,是晚宴大厅那一层。
进来几个参会人员,穿着西装和礼裙。
舒云往角落站了站,她盯着楼层数字,一心只想快点回去。
边上,一个人出声:“诶,你刚刚去看没,华勤的董事长在会议室把一个公司的小主管给打了。”那人说,“下手真狠。我看那小主管鼻梁都歪了,还被架去警局。为什么他一打人的反倒不用去?”
“谁让人家是董事长呢?”另一道声音说,“我看许多媒体都录了像的,就看报不报道了。”
“报了也没用,华勤这种大集团只手遮天的,有钱有人脉,做好公关就行了。”
楼层渐次到了,电梯里的人陆续出去。
舒云往前摁了关门键,只觉得这气吃得真亏。
她被骚扰,害得梁遇臣受伤还被人诟病。这事儿又不好解释,难道她要去和全世界说自己被骚扰了吗?
舒云心里发堵。
电梯门开,她提着塑料袋走去套房门口,刷卡开门。
客厅里灯亮着,但没人。
舒云顺着光线走去卧室,看见他正对着镜子脱衣服。
男人放松状态下的背肌显露出来,后脖颈那一片血糊,一直蔓延到肩胛骨那,边缘的血渍已经干掉了,贴在皮肤上。
梁遇臣看见她来,高大的身躯微微回头:“药买了?”
“买、买了。”
舒云磕巴一下,视线有点不知道看哪。
明明是来给他上药的,她却无端觉得这个卧室暧昧闷热起来。
他一向不介意被她看光,手里拿起浴袍,重新穿上。
梁遇臣系好带子,余光见她一动不动的:“光站着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