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好吧，给我们点吃的，我们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老婆婆说着就要跪下磕头。
甄盈赶忙从车里下来，将老婆婆扶起来，“您快起来。”
她最看不得别人下跪，转身道：“小五，我们的干粮给老婆婆一点。”
“女郎。”小五犹豫了下，“我们带的干粮不多，若是见一个人给一点，我们恐怕还没见到郎君，就先饿死了。”
“我们去哪找他？”甄盈沉默了下，问了出来。
从小五小六答应带她出来后，她从来不问，要去哪，只跟着他们走，这是第一次，她问了出来。
小五挠头，看小六。
“说吧，反正迟早要知道。”小六道。
“北宴。”小五看着甄盈，“郎君在北宴。”
至于殿下的身份，还是由殿下自己说吧，他们只要将甄家女郎带到殿下跟前即可。
甄盈点头，自己去拿了些干粮，递到老婆婆手上，轻声问道：“这荒郊野岭的也危险，老婆婆还是早点带孙女回家吧？”
“家，没有家了。”老婆婆眼泪流了下来，“自幽州牧和甄家联姻，不断吞并其他州，被吞了的地方就没有家了。”
甄盈在听到‘甄’字的时候，心颤了下，她不敢再去看老婆婆的眼睛，只问道：“那您接下来打算去哪？”
“去南越，听说那里很富庶。”老婆婆说，“反正大瑶是呆不下去了。”
甄盈又拿出了一些银子，送到老婆婆手上，对她道：“希望这些能帮您到南越。”
老婆婆没想到自己碰到了好人，又要跪下来，被甄盈拉起，她嘴里不停地说：“真是女菩萨。”
甄盈看着老婆婆牵着一手拿着拐杖，一手牵着孙女，一浅一深离开的身影，久久不能回神。
“您要是这样当菩萨，我可不保证能带您见到郎君。”小五不满道。
甄盈默默回：“你们说，我当初是不是不该逃婚？”
若是不逃婚，会不会有机会改变萧翊，让他改变主意，安心当他的幽州牧。但一想到父亲和萧翊的野心，她苦笑地摇摇头，她当自己是谁，是神仙吗？父亲只当她是一个联姻的工具，萧翊只当她是一个合作的筹码，她在他们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她难道不知道吗？
小五小六听到甄盈这么问，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毕竟若甄家女郎不逃婚的话，那她就不可能和殿下在一起，或者说两个人之间就不会有太多交集。
不过这样想来，他们竟然也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若殿下没有爱上甄家女郎，那么殿下就没有弱点，但他们也知道，只能这样想想了，万不可在甄家女郎和殿下跟前说。
到了夜晚，终于到了客栈，虽然简陋了些，但总算可以休息了。甄盈要了二楼的房间，简单用了点膳食，洗漱后，准备歇着了，但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不断地放着老婆婆的话，还有一路上走来看到的景象。
她索性下楼，要了点酒，坐在大堂那里喝着，顺便听其他人聊天。
“听说幽州牧萧翊正在征兵买马，准备对北宴下手。”
“他野心真大，控制了大瑶皇室不说，还想着将北宴收入囊中，不怕那血阎王么？”
“据说那血阎王现在可自顾不暇，北宴皇帝忽然病逝，大皇子登基，听说两人向来不对付，现在估计斗得真狠。”
“哦，原来幽州牧是想趁人之危。”
“若是不把握这么好的时机，以后可是没机会了，你看他之前和血阎王交了么多次手，哪次占到了便宜。”
“就是就是。”
甄盈正听得起劲，大家忽然集体噤声了，只听外面马蹄声响起，声音越来越大，到了客栈这里停顿了下，又往前行进，整齐的军队中飘着一面旗，夜太黑，她没看清。
等过了大约一刻钟，确定外面的大军走了，客栈里的议论声又响起。
“吓死我了，刚说到幽州牧，幽州军就来了。”
“可不是嘛。”
“哎，现在虽明面上是大瑶的天下，但大家心里都知道，迟早是这幽州牧的。要我说呀，还是甄家有眼光，早早选了和幽州牧联姻，否则像其他世家一样惨，哪还有现在的安定日子。”
“听说幽州牧和甄家联姻后，将人扔到幽州府中，就出来了，不怎么回去。这不其他世家见情况，都想将自己的女儿塞给幽州牧萧翊，但萧翊一个也不接受，反而是和自己的的一个女属下秦意日日腻在一起。”
“甄家女郎太可怜了。”
“可怜啥？她有那些流民可怜，多少人因为萧翊的野心变得流离失所，上面的人只想着自己的权力，从没有考虑过百姓怎么活，她一点都不可怜，可怜的是因为战乱而失去家园的普通百姓。”
“是呀，也不知道这战乱啥时候才能结束？”
“哎，哎，哎……”
“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更苦。”
甄盈有些头晕，她看了这些老百姓一眼，默默上楼了。
在刚行过的马车里，萧翊半躺在马车上，秦意跪坐在一旁，为他揉腿。萧翊觉得自己又做梦了，否则怎么会看到了甄盈，刚刚风吹起车帘，他看到客栈里一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长得像是甄盈的女子在那喝酒，但他又兀自摇头，认为自己看错了，甄盈怎么可能在这里呢？
“查到甄盈在哪了吗？”他问。
秦意的手一顿，没想到公子会忽然问到那个女人，她摇了摇头，回道：“还没查到，有人阻拦。”
“肯定是甄家那老匹夫。”萧翊恨恨道，当初甄盈逃婚，老匹夫随便找了一个旁支女拉来充数，嫁给了他，还威胁若他要找回甄盈，甄家将另外找人合作。
不得已，他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公子何必执着甄家那小女郎，只要甄家继续提供粮草，就够了。”秦意劝道，“若公子得了这天下，要哪样得女郎不可以。”
萧翊听她这么说，欺身上来，调笑道：“你不吃醋？”
秦意顺势软软靠在萧翊身上，娇声道：“不管公子有多少女郎，只要让属下留在您身边伺候就行。”
说着她的手开始摸向萧翊的胸膛，意思很明显。
萧翊却将她的手拿下，坐了起来，轻声道：“继续揉腿。”
“是。”秦意应了一声。
第84章 麻城
喝了酒, 头晕晕的，甄盈才睡着了。自阿昱离开后，她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 每个晚上都要失眠很久，感觉整个人都很空虚，就像是什么呢？就像是她刚知道自己只是《乱世情》中一个配角的时候, 那种不真切感再次袭来。和阿昱在瑶城的日子，每天努力着, 让她的心安定下来, 觉得即使是小说中的世界，她也像在真实世界中一样过好, 有陪伴, 有目标, 有希望, 这样过一生也不错。所以阿昱的离开，让她给自己创造的世界崩塌了, 她再次觉得一切都是虚的，不真实的, 连带阿昱也像是假的一般。
她不知道, 这个世界于她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她的努力还有什么价值。
小五小六在甄盈睡着后也没有离开, 两人守在门口。
“我们不该带她去找殿下。”小六说。
“但我们更承担不了保护不好她的风险。”小五说，“我一直以为甄家女郎没有那么喜欢殿下，但这次她以死相逼, 让我们带她去见殿下，我才发觉, 我错了。”
“你没错。”小六回，“错的是殿下。”
这句话说完, 两人都沉默了。殿下从最开始就不应该去招惹甄家女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刚才他们看到萧翊的军队的时候，就想着一切都错了，和甄家女郎纠缠的不应该是他们殿下，而是幽州牧萧翊。
“你说我们成功带她去见殿下吗？”小五问，这一路走来，大瑶比他想象中还要乱，这才走了三分之一就碰上了萧翊，也不知道后面再会碰到什么人。
“我们一定要带她去见殿下。”小六回道，“这是我们的责任。”
“见了殿下，之后呢？”小五问，“你知道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这不是我们该操心的，我们该想想怎么向殿下解释这一切，来让我们受的惩罚小一点。”小六冷冷地说，“毕竟我们没有经过殿下同意就将人带回了北宴。”
“也是。”小五苦笑。
甄盈睡了很久，醒来后，日头已经到了南边，她稍微洗漱了下，就下楼了。
客栈里的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小五小六见她下来，道：“吃点东西，我们也该继续赶路了。”
客栈掌柜也在那里催促：“女郎快点吃吧，待会我也要关门了。”
甄盈奇道：“掌柜的生意好好的，为何要关门？”
“以前我们冀州没有战乱，自然啥都好说，但幽州牧萧将军来了，就不一定了。”掌柜捋了捋胡须，“我也老了，趁着还有点家底，准备去南越找个地方过活了，反正冀州是不能待了。”掌柜的继续说，“我这客栈开了二十余年，要关掉，也不舍，但不关门的话，我怕我守不住这客栈，说不定要将命搭进去。”
“我听说幽州牧对待治下百姓还算仁慈。”甄盈回道，她和萧翊接触不多，但听父亲说，幽州在萧翊的治下，百姓们都生活的很好。
“对待幽州的百姓自然仁慈，但对我们冀州的就不一定了。”掌柜的继续说，“听说他攻破其他州牧的时候，任由他治将士抢掠。”
见甄盈不作声后，掌柜的说：“看你年岁也不大，想必是很少出远门，这世道，乱了，就是乱了，谁也预料不到乱了之后会发生什么。”
说完背着手离开了大堂，去了后厨打包东西。
小五小六在甄盈和那掌柜的聊天的时候，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见掌柜离开，才开口催促：“女郎快些吃吧，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甄盈开始吃饭，没一会儿就吃完了，和掌柜的告别之后，继续赶路。
越往北走，越是荒凉，一路上流民不断，小五小六起初还担心甄盈救济流民，但还好，甄盈之后一直坐在马车里，没有再主动将干粮分给流民。
他们一路上走走停停，整整走了三个月才到了大瑶和北宴的交界处，大瑶的边塞小镇麻城。
小五小六找了一个客栈休息，他们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快到北宴了，这一路上，他们不仅要赶流民，过州牧关卡的时候，还要打点，打点不过又得硬闯，实在是又累又疲，更让人揪心的是，兜里没钱了。
安顿好甄盈后，小五小六去找了麻城的联络点，在里面支了一点银钱，反正已经快到宴都了，也不怕被殿下知道了。顺便向埋在麻城的眼线打听了下宴都如今的局势，若还是大皇子得势，他们送甄家女郎过去无异于送死。
原来殿下刚一到宴都就被大皇子软禁起来，之后被旧部救下来，召集人马，又得老丞相暗中帮助，于近期发动永安门之变，取代大皇子成为宴都的新皇。
“我就说殿下天下无敌，大皇子怎么可能是殿下的对手。”小五得殿下不仅活着还当了皇帝，很是开心。
“嗯。”小六淡淡地回道，心道，殿下如今的身份更不能娶甄家女郎了。
“我们快点去见殿下，怎么说我们也是殿下的心腹。”小五兴奋道，“殿下肯定也是万分想念我们的”
“不急。”小六淡定道。
这个消息对于他们的确是好事，殿下刚刚登基，肯定需要用人，说不定看他们还有点用处，就饶了他们呢。
但是甄家女郎……已经到麻城了，要不要告诉她殿下的身份呢？
“我们快回去告诉甄家女郎，殿下登基的消息。”小六还在犹豫，小五已经迫不及待了，“殿下现在成了皇帝，甄家女郎真是有福气。”
“你觉得她会很欣喜？”小六嘲讽道，“别忘了她是谁的女儿。”
虽然甄盈和他们在瑶城相处的很好，那是因为他们只见没有身份的牵绊，都是外乡人，所以她一点都不排斥跟他们在一起，但是殿下现在是北宴国君，以后免不了和萧翊对上，而萧翊背后可是甄家。
“他们已经断绝关系了。”小五争辩道，“再说了，殿下对她那么好，她总不至于为了那个回不去的家根殿下对着干吧。”
“谁知道呢。”小六回道，似是下了决心，道：“不要告诉她殿下的身份，不知道殿下的身份，她才愿意跟着我们一起，若是我们告诉了，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
“反正我们的任务就是带她见到殿下。”小六继续道，“至于殿下的身份，就让殿下自己跟她解释。”
他们只是侍卫，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感情。
甄盈见小五小六一直没回来，于是出了客栈，在麻城到处逛，虽说是大瑶的城池，但是这里也有很多北宴人在城里走动，互相交换着东西，比起一路走来的大瑶其他的城池，这里倒是安宁祥和许多。她最开始后悔的情绪，在之后也慢慢消散了，因为已经出发了，那只能去面对，若她不出来寻他，不得到一个解释，那么她也只能日日失眠，根本无法继续生活。见了他，不管怎样，像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