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弦倒是没退,就差把地踩出一个印子了,她倏地冷下脸来,“你这是不给凌云宗面子,也不给薛家面子了?”
“蠢东西,面子是靠自己拿的,不是靠你娘我给的!”
她双手环胸,扫薛弦那几眼,仿佛将他当做什么垃圾一样,薛弦气抖冷,再也顾不得长老的话,带着几分怒意道,“既如此,还望叶小姐莫要为今日之话后悔,我们走!”
凌云宗的人早怕了这气息强悍脾气还差的要命的剑修,闻言连忙要出去,谁知原本在地上插的好好的剑,忽然飞出来直直挡在她们前面。
“我让你们走了吗?”
身后响起叶南玉慢悠悠的声音。
天元宗弟子头回见凌云宗被这么下面子,对视一眼缩在角落里不敢说话,心里又爽又怂,几日同吃同住,一起御敌,她们还以为叶南玉是很好相处的性子,都开始对她屠极乐门的事生疑了,没想到她对旁的宗门竟是这幅凶悍模样。
纪钰初视线一直落在叶南玉身上,柳眉轻蹙,想和她说话,又不敢说话,她还记恨凌云宗的退婚,也知道他站出来说的那些话。
她竟什么都知道,那这些年来,她是如何看他的?
“叶南玉,你还想如何,我们凌云宗也是八大宗门之一,我劝你不要太过分!”
薛弦一向以温润如玉的大师姐形象示人,还是第一次说话这么疾言厉色。
从进来起,小师弟的视线便一直停留在叶南玉身上,除了叶南玉和那条人鱼,再没看过其他人一眼,醋海翻涌,薛弦自认已经忍到极限了。
早晚有一天,她要和叶南玉来一场真正的较量,她要让初儿知道,谁才是最强,最适合他的!
“怎么,在我这骂了人不需要道歉?凌云宗就养出你们这种不知礼数的东西来?”
她说话本来就难听,又因凌云宗在她面前莫名其妙的傲气,让她不爽,更是半点面子也不给。
“你说谁是东西,叶家都没了还如此嚣张,不知是谁给你的底气!”
有一天赋也不弱的弟子听她连凌云宗都骂进去了,心生不悦,忙扬声道。
其余弟子连忙跟着附和,“就是就是,即使叶家家主今日在此,也不能这么不把我们凌云宗放在眼里!”
眼见两方气拔弩张,好像就要打起来了,天元宗的弟子对视一眼,无声站在叶南玉身后,表明了立场。
“我的底气从来不靠别人给。”
说着,恐怖的威压从身体里倾泻而出,凌云宗弟子脸色霎时一白,有修为低些的,已经要当众跪下去了。
薛弦也攥紧了手中剑,一道无形的气从她周身散开,勉强笼罩住凌云宗的弟子,但也只能叫她们轻松些许。
她在心里暗自惊讶,这是化神期能有的威压?连她都险些承受不住。
不……她在对战守山灵兽时也花了不少力气。
所以才不敌叶南玉的。
是灵兽太过凶猛,而非她实力不济。
薛弦正想着,叶南玉低头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骤然加重了威压,只听得空气中轻微的砰声,薛弦瞳孔紧缩,她的屏障,碎了。
许多凌云宗弟子受不住,被压的单膝跪在地上,站在最前面的贺笙更是承受了莫大压力,感觉浑身骨头都要裂开了。
纪钰初终于急了,素来清冷淡漠的脸上出现裂痕,上前几步扶住贺笙,“你这是做什么,南玉姐姐,你真的一点往日情面都不顾吗?”
叶南玉给气笑了,她们哪来的往日情面。
“怎么,要他给我的鱼道个歉,委屈他了?”
阿奴知道师姐是在为他出头,愈发挺直了脊背,骄矜的望着那些人,十分闷痛散去一分。
哼,还以为师姐多喜欢那个未婚夫呢,原来还没喜欢阿奴多,师姐可从来不会这样对阿奴。
贺笙简直在心里吐一口血,搞这么大阵仗,就为了要他给一条鱼道歉!
他今天要是不道歉,万一哪个弟子因此事受了伤,难免会被责怪。
疯子,叶南玉就像个疯子一样!
“你不就要个道歉,我替师兄向他道歉,我道歉总行了吧,叶南玉,你快收手!”
纪钰初捂着胸口,脸色苍白,纤细的身形摇摇欲坠,似也承受不住一般,薛弦身为化神期倒要好一些,立马就想去扶他,谁知纪钰初撤了手,又往后一退,躲过了薛弦的搀扶,贺笙没人支撑,砰一下跪在地上。
因为叶南玉在,所以也在意起那所谓的男德来了吗?
叶南玉见她们比自己想象里还弱的出奇,才稍微收了收威压,叫人得以喘一口气,随后正要嘲讽出声,贺笙像是忽然想明白了,撑着自己的剑勉强站立,眼眶通红,跟叶南玉欺负他似的,声音也带着几分哭腔,“你不就想让我和他道歉吗,我道歉就是了,你别逼小师弟!”
叶南玉:……
她什么时候逼纪钰初了,纪钰初想道歉她还不稀罕呢。
谁犯的错自然要谁道歉,让别人替有什么意思。
叶南玉扯开唇角,颇带了几分讽意,“行啊,那你快道歉,道完歉我就放你们离开。”
一时间所有视线都集中在贺笙身上,他脸红了一片,倍感屈辱。
那条人鱼更是鱼仗人势,挑衅的望着他,仿佛在问他,还敢骂我吗?
他打从心里憋屈的厉害,但还是只能顶着众多注视,对人鱼弯了腰,说出从未说过的话,“对不起……是我说错了,我不该说你是狐狸精,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贺笙修剪圆润的指甲几乎戳破手心,眼睛一眨便能滴下一串泪来。
他还觉得自己委屈大发了。
叶南玉不搭理他,低头摸摸鱼柔软的头发,“消气了?”
鱼因为她有未婚夫的事,其实还有点生气,故意不理她,只是看向贺笙,皱着眉认真道,“我是人鱼,是大海里的人鱼,才不是狐狸成精的,你是看不见我的鱼尾巴吗?”
他甩了甩引以为傲的漂亮大尾巴,并抬着下巴轻哼一声。
明明是被卖到拍卖城的,清白还不知道在不在呢,怎么能这般洋洋得意?
不该是谨小慎微的性子吗?他怎么敢,在她们面前如此得意?以色侍人,看他能走多远!
今日不止令贺笙感到羞辱,也是薛弦最耻辱的一天,她竟被叶南玉压的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自己同门的人弯腰道歉,实在是奇耻大辱!
“叶南玉,今日的事,我凌云宗记住了!”
叶南玉眉目颇有些冷淡,随意瞥了她一眼,点头,“嗯,你们可以走了,别在这占地方,小心我赶你们。”
每天都被阿奴强迫睡觉,身体已经习惯了,现在天色不早她只想吃完了赶紧睡觉。
薛弦还想说点什么,纪钰初从后面拉住她的袖子,声音如雪般清冷,“走吧,我们还要找地方休息,不要浪费时间了。”
其他弟子在见识过叶南玉的力量,知道连薛弦也无法护住她们后,早就生了退意,连忙附和纪钰初。
面对小师弟,薛弦脸色又温柔了些,“嗯,秘境里危机重重,但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她故意在叶南玉面前表现与纪钰初的亲近。
纪钰初挺直的脊背僵了僵,下意识看向叶南玉。
然而叶南玉,正低着头问身边人鱼是想喝鱼汤还是吃烤鱼。
她这么温柔,人鱼非但不领情,反而拿尾巴拍她。
纪钰初眼眸黯淡的同时,心里又有些不服。
凭什么,一条鱼能得到如此强者的青睐,他甚至没有修为,仅凭那张脸吗?
凌云宗一行人离开了,叶南玉还在哄鱼,并且无果,她额角青筋直跳,“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她们欺负你,我也教训过她们了,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实在很不解,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爱生气的鱼,上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就不搭理她了。
鱼任她说什么,就是不理她,尾巴一下接一下拍在地上,是很不高兴的节奏。
叶南玉:……
好想打鱼。
这要不是条男鱼,她真揍了。
等凌云宗走干净了,归一门的人才拎着柴火陆陆续续进来,唐明嘉本来被师姐拎着练习术法,正要小小生个火,见叶南玉一直哄不好阿奴,小声提示,“阿奴会不会是因为纪师兄所以不高兴了?”
“什么师兄?你说纪钰初?你因为纪钰初不高兴?不能啊,你俩也没说话啊,已经变得脾气这么大了吗?”
叶南玉不解的揉揉鱼脑袋。
发丝柔顺,一如既往好摸。
可阿奴很不喜欢纪钰初这个名字,一听她说,就抬头凶巴巴瞪了她一眼,头发都要炸毛了,尾巴也紧随其后拍叶南玉的腿。
叶南玉:……
还真跟纪钰初有关系。
她皱眉,“纪钰初也欺负你了?那你刚刚怎么不说,现在人都走远了,我还怎么帮你讨公道?!”
刚刚和她说,她当场就得让纪钰初道歉,哪有人能在欺负了她的小鱼后全身而退!
“不是,他没有欺负我,我就是不想理你不行吗。”
认真说来,纪钰初并未同他搭话,只是用让鱼很不高兴的眼神一直看着鱼,怎么也说不上欺负。
鱼闷闷的,一蹦一跳进了小木屋,默不作声将自己扔到床上,然后用被子直接蒙住脸,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叶南玉:……
“那你鱼还吃吗?”
她哄的有点累,决定暂时不哄了,只抬了抬头扬声问他。
里面传出超大且愤怒的声音,“吃!你不许饿着我!”
“行行行,看你生气成这样,我还以为你不想吃我做的东西呢。”
剑修哪能明白男鱼的小心思呢,好端端不想理她,不想就不想。
叶南玉忽略心中的不虞,从灵戒取出匕首,利落的处理了鱼,再挂到火上烤。
火还是唐明嘉生出来的。
唐明嘉看看里面闹脾气的人鱼,又看看旁边脸色不自觉冷下来的剑修,打了个寒颤,为了不让众师姐师妹师兄师弟冻死,他强忍着怂,小声说,“是不是因为纪师兄是师姐未婚夫的事,阿奴不高兴了啊。”
叶南玉听见这个猜测,本就微皱的眉心皱的更紧了,还没明白,“这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再怎么算,这也是一桩和阿奴全然没有关系的事,他生气个什么劲儿?
叶南玉怀疑唐明嘉在胡说八道。
唐明嘉抬头就对上对方并不信任的目光,嘴角抽了抽,还是解释道,“我看见凌云宗的师兄说纪师兄是你未婚夫的时候,阿奴好像很生气,你是不是没跟阿奴说过你曾经有个未婚夫?”
叶南玉更不解,“多少年前的事了,这有什么好说的?”
……
不是,叶师姐真是个直性子,一点也不懂道侣间如何相处,像有过未婚夫未婚妻的,都是头等大事,哪能不说呀。
在天元宗和归一门弟子眼中,两人已然是道侣预定了。
“本就要说的,女男之间相处,真诚最为重要,叶师姐你有个未婚夫,却不曾对阿奴提起过,他还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肯定可生气可生气了,师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虞诗婷:……
不是,我就偷偷凑过来听听你们在聊什么,怎么又扯上我了。
唐明嘉笑意盈盈看向师姐,叶南玉也沉默的望过去,虞诗婷只好点了点头,“是这个理。”
好吧。
她回头看向关着门的小木屋,神识从门缝里钻进去,看见鱼红着眼眶闷在被子里,好似委屈大发了。
还是哄哄吧,不然今晚睡觉都不得安生。
叶南玉不知怎的就有这种预感。
于是身形骤然消失,下一瞬,出现在木屋里。
鱼正在心里偷偷扎叶南玉小人,越想越气,她竟有未婚夫,她未婚夫还用那种眼神看他,神气什么呀,他可是师姐亲自养的鱼!
“你生气,是因为我有未婚夫吗?”
叶南玉站在那儿,面带疑惑地问出声。
直接把小鱼吓一跳,尾巴都惊魂未定地拍了拍床铺。
“你,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要给我烤鱼吗?”
鱼坐起来,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微红的眼尾下瞥,不敢看她。
“使唤我使唤的倒很顺手,你在里面不理我,还指望我帮你烤鱼?”
叶南玉弹了弹鱼的脑门。
鱼连忙伸手捂住,鼓着两颊还有点不大高兴。
“问你呢,是不是因为纪钰初是我从前的未婚夫,你才生气的。”
唐明嘉说过后她仿佛才想起来了,前面都乖乖的,确实是从知道纪钰初曾是她未婚夫开始不悦。
鱼听见纪钰初三字,脸色迅速冷下来,但还要嘴硬,“不是,你想多了。”
好的,就是。
叶南玉揉了揉发疼的额角,“这有什么好生气的,都是百年前的事了。”
阿奴也知道没什么好生气的,但他控制不住!
或许是剑修对他太好了,他原本不敢表露,深藏的本性也一点点在她面前显露出来,随心所欲,脾气大的厉害。
“都说了我没生气。”
鱼嘴上说着不生气,身子却一歪,整张脸埋在被子里,撅着鱼屁股摆明了不想和她再说,也不愿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