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付行简偏头从身边三人脸上扫过。
他们正默契地点头。
他轻“啧”一声,恢复玩笑的语气:“嘿,我说你们有没有良心,我不是为了你们啊?现在看着手机里的余额变多了,你们不开心?”
“开心……”
三人冒出这么一声,说着开心,却语气沉沉。
付行简的笑脸也消失不见,叹着气说:“我只是想,一起演出的机会也没几次了,该有的回报还是要拿到……”
这些对话被站在门侧的霍蓁蓁全数听见,她抿抿唇,心情也有些沉重。
见几人靠近,还是弯唇笑着挥了挥手:“你们好,我是霍蓁蓁,上次见过的。”
几人先后和她打招呼。
游礼微笑着上前半步:“演出提前开始了,所以你发来的信息,我刚刚结束的时候才看到。”
她“嗯”一声,“你没回,我就猜到你是在忙。”
看他们在对话,三人对视一眼便朝后头停车的位置先走了。
霍蓁蓁这时又说:“我就是跟你打声招呼,他们还在等你,我也要回去了。”
她笑笑,和前两次一样又是一声“拜拜”。
眼看她已经要转身,游礼轻喊了声:“霍蓁蓁。”
“嗯?”霍蓁蓁停下,目光在他的一双黑眸间停住。
游礼问:“我们现在算是朋友吗?”
“嗯。”她点点头。
游礼接着问:“那作为朋友,我送你回去吧?”
第8章 你踏雪而来
黑色复古机车停在酒吧后的停车场,两人走到车身旁。
游礼正想取下备用头盔给霍蓁蓁,余光从她身上扫过,注意到她上身只穿一件单薄的棉麻衬衫。
他脱下自己的牛仔外套递过去,缓声说:“穿上这个吧,会冷。”
他里头也只是一件短袖,霍蓁蓁摆手拒绝:“不用了,现在的天气没多冷。”
“穿上吧,”他又往前递了递,“现在是不冷,但摩托车上吹风,温度可就不一样了。”
霍蓁蓁抬眼,见他眸中浮起亮光。
那光芒柔和却又透着坚定。
她鼓了鼓双腮,应一声“好吧”,还是将外衣接过来往自己身上套。
游礼比她高一个头,身形也健硕,这件在他身上合身的外套,在她身上就成了oversize。
她两只手都被袖管全部隐藏,右手抬起晃了两下,食指才露出半截,往他肩上的东西指:“那你的贝斯,我帮你背吧。”
“好。”游礼没推脱,将黑色的贝斯包卸下来。
这才放心地跨上摩托车,等她在身后坐好,反手递上备用头盔。
霍蓁蓁道了声谢,将头盔往脑袋上扣。
此时的游礼也已经戴好头盔,手掌握在龙头一拧,引擎的轰鸣声随即传出。
她偏头左右去看,身后并没有护栏之类的东西,除了抓住他的衣服,好像没有别的选择。
往他腰间盯了两秒,她还是伸手揪上去。
棉质T恤裹住她指尖的形状,从他腰间的皮肤滑过。
一刹,他思绪混乱,呼吸和心跳更是根本难以稳住。
要不是藏在头盔底下,只怕所有心思早已被烧红的耳廓出卖。
机车只在原地轰鸣,却不见出发。
霍蓁蓁偏头看他,说话声闷在头盔里:“我坐稳了,可以出发了。”
听见她的声音从耳后传出,游礼这才赶紧拉回思绪,木讷地“哦”一声,长长舒了两口气骑车前行。
这个时间路上车流不多,但游礼还是将车速放得很缓。
四十分钟过去,霍蓁蓁扯着嗓子和他说话:“你停在那里吧。”
她伸手指右手边一家面包店,门侧划着三个非机动车的车位。
游礼却是左耳进右耳出。
因为她说话时下意识往前倾了身子,现在整个人贴近在他后背。
原本一路过来他并没觉得多冷,此时被她靠近,一阵暖意顺着后背侵袭而来,他才察觉温度反差。
他沉了口气,拧着龙头往右偏,最终在面包店门前停住。
这一片都是小吃店和便利店,并不像是住宅区,游礼摘下头盔左右去看。
霍蓁蓁在车身旁站稳,将头盔还回去,侧身指前侧的巷子,“从那条巷子拐进去就到,我们走路进去吧。”
“好。”游礼点着头答一声。下车将贝斯包接回自己肩上背好,尾在她身侧朝巷子里走。
小巷并不窄,过一辆小轿车也绰绰有余,游礼打消一开始以为是摩托车不方便进来的念头。
他仍是不解,眉心微拧了下。
霍蓁蓁恰好偏头,注意到他的表情,主动开了口:“我住的这一片是老旧小区,居民大部分都是老年人,机车的声音比较吵,现在这个时间骑车进去会打扰他们休息的。”
游礼缓缓点头,再次折服于她的温柔和善良。
两人继续往前,一高一矮两道影子被昏暗的路灯投在地面。
他问:“你住这里是因为平时安静,画画时候不会被打扰吗?”
霍蓁蓁点头:“嗯,而且小区里的绿化搞得特别好,我那间屋子的窗户外头,正好能看见一棵高大的桂花树。”
她脚步慢下来,半个身子面向游礼,唇边笑意恬静,“而且和爷爷奶奶们做邻居还挺有意思的,我时不时会下楼和他们聊天。”
这句说完,两人正好来到一盏忽闪忽闪的路灯下。
巷子里静谧无声,也不见多余的人影,这么一来,po海废整理本文裙寺二耳儿巫救仪思七路灯电流滋啦滋啦的声响就格外清晰,伴着扫过树枝的风声,掀起人一身鸡皮疙瘩。
霍蓁蓁下意识拽了拽身上的外套。
游礼仰头看了眼那盏路灯,迟疑着问:“不过,你一个人走这条巷子的时候,真的不害怕吗?”
她呵呵地干笑:“其实还是有点害怕的……”
眼底的怯意一闪而过,她接着说:“但也还好,因为我大多时间都窝在家里画画,就算偶尔晚归也是和沛宜一起,两个人走聊会儿天很快也就到了。”
“今天不也是你送我回来了吗?”她裂开嘴,笑意粲然。
游礼眼眸垂下,视线和她的交汇。
但只两三秒,他又迅速挪开,眼睫随快速眨动的眼帘发颤。
他双唇张了张,想说“以后你需要的时候,我都可以送你回来”。
犹疑片刻又觉冒昧,最终改口:“单曲封面还顺利吗?”
她点头:“比我预想中顺利很多。这段时间,我接触新的领域,听了不少以前不会去听的音乐,积累到很多经验。”
说起这些收获,她滔滔不绝:“就像是空白格,他们的歌多以轻快的曲风为主,旨在为乐迷们带来更好的观演体验。再比如你们临时约会,则更多是节奏强烈的歌曲,就像你们的乐队名一样——”
“临时约会,不就是把每一次的演出都创造成一场暂时脱离现实的约会吗?”
游礼弯了下唇,回应道:“嗯,我们当初决定给乐队起这个名字的时候,确实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当初……
说到这里,再想到现在乐队面临解散,他本就浅淡的笑意刹那消失。
霍蓁蓁瞥他一眼,还是问道:“你们是为了多赚钱给乐队争取存活机会,所以才会去酒吧演出的吧?”
“嗯,”他点头,“刚组乐队那会儿,我们几个就经常在酒吧、咖啡厅,还有新开业的商场这些地方演出,那时候靠着‘将来总会站上更大的舞台’这样的话相互安慰。”
“现在,却又回到原点了。”他轻笑了声,听得人心酸。
霍蓁蓁能体会这种感觉。
她一直目标明确,信誓旦旦说自己将来一定要当大画家。
从小到大,也时常听身边的人夸赞她有天赋、画得灵动。这样的话听多了,连她自己也深信不疑,觉得凭自己的作品,将来成名还不是轻而易举?
大四的时候,她顺利进入自己梦寐以求的公司,成为那家公司首席画师手底下的五名实习生之一。
本以为这会是她绘画生涯的正式起航,却没想到,她从进公司开始,经历被打压、被盗稿,作品被署他人的名字……
一系列的事情让她逐渐丧失自我,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适合画画这份工作。
那段时间,她不止一次想过放弃。
现在的游礼和他的临时约会,心境大约也类似吧?
她眸色沉下来,试图安慰他:“怎么会是回到原点呢?这些年你们走过的每一步、唱过的每一首歌,都是你们生命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况且,现在不是还没真的走到那一步吗?”
“你说呢?”她停下脚步,侧身面向他。
近在咫尺的一双明眸透出诚恳,游礼和她对视半秒,应了声:“嗯,你说得对,还没真的走到那一步。”
霍蓁蓁自顾自点头,往前跟上他的脚步,想到昨天没得到回复的话题:“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
游礼抬手触了触鼻尖,“最近还有几次演出要准备。”
她应:“好,那就等之后再说。”
他“嗯”一声,余光落在她侧脸。
其实就算筹备演出,一顿饭的时间也并不是真的没有。
他只不过想,能用这件微不足道的事,在她的世界里占一隅之地。
两人顺着小巷走到尽头,正要右拐进小区,霍蓁蓁包里的手机响起来。
她停住脚步按下接听:“妈妈,今天又是这么晚才关店回家啊?”
那头的朗月之“嗯”一声,反问:“是不是又在熬夜赶稿呢?”
她应:“没有,出去玩了会儿,现在刚到小区。”
朗月之叮嘱:“劳逸结合是对的,之前那个画稿折腾两三个月,本来也应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再接新的,你倒好,没两天又开始忙起来了。”
“我没事,”她笑笑,“这次的画稿完成挺顺利的。”
知道劝不听,朗月之只好说:“好好好,你自己协调好,总之别太累。”
霍蓁蓁点头:“我知道啦,您和爸爸也要注意身体。月底有个高中同学结婚,我正好回家待几天陪陪你们。”
又是老掉牙的一番嘱咐的话之后,霍蓁蓁才笑着挂断电话。
她闷头将手机塞回包里,和游礼说:“前面第二幢就到了。”
游礼应了声“嗯”,声调压低冒出一句:“抱歉,我不知道你之前忙了那么久没休息。”
“啊?”霍蓁蓁张大嘴巴。
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听见了刚才电话里的对话,才笑着说:“干嘛抱歉,是我自己接下这个稿子的。”
游礼眼眸微垂,有些自责。
毕竟话是这么说,可深究起来,促成这次合作,到底还是因为他的私心。
因为他想靠近她的私心,才会让她先前忙了两三个月,在本该好好休息的时候却紧接着又开始给空白格画封面、跑排练室。
她往他身前挪了小半步,仰着头咧开嘴笑:“这次的合作我很开心啊,认识了那么多新朋友,比如空白格和涛哥。”
“还有你。”
最后三个字滑进耳朵,游礼心头一颤,掀起眼帘看向她,“嗯,不早了,你快上去休息吧。”
她重重点一下头,“你也快点回去休息吧。”
说着,脱下身上的外套递还回去:“你的衣服,谢谢。”
游礼接下衣服,站在原地没动,一直看她进楼口才转身。
她拐过楼梯角,从楼道的小窗往下看时,正好见他慢悠悠折出去的背影。
那背影衬在冷寂的月色之下,就像窗外那棵静默的大树。
第9章 你踏雪而来
两周过去,霍蓁蓁两点一线在租屋和空白格的排练室奔走,终于将专辑封面和六首单曲的封面全部搞定。
这期间游礼给她发过信息,说临时约会有演出,但为了赶稿,她最终没过去。
从洛安市回到鹿溪县的时候,已经是10月29日。
傍晚,她拖着行李箱从车站往外走,人还没出玻璃门,已经看见不远处车身旁冲她挥手的父亲。
她也摆摆手,加快脚步出去。
没两步,霍宗平迎上前伸手将她的行李箱接到了自己手上,笑呵呵说:“哎哟,我的宝贝女儿可终于回来了!”
霍蓁蓁挽住他的胳膊,“今天给我做什么好吃的啦?”
霍宗平答道:“到家就知道了,你妈妈一大早店也没开就拉着我去菜市场了,反正全都是你爱吃的。”
她“嗯”一声,步伐迈得更大了些,“那我们快点回去!”
鹿溪县不大,车站在城东,霍蓁蓁家在城中间,十分钟不到便顺利到家。
屋门一开,本来还在厨房忙活的朗月之忙不迭就朝门边跑,念叨道:“蓁蓁,快让妈妈看看是不是瘦了?这段时间这么忙,都没时间好好吃饭吧?又熬夜了吧?这次回来待多久?”
霍蓁蓁忍不住笑起来,“妈妈,您一个一个问行不行?”
朗月之和霍宗平对视一眼,爽朗地笑笑,“先洗手吃饭。”
说完,夫妻俩进了厨房,一个端菜,一个在拿餐具。
霍蓁蓁父母二十年前就开始在县城里做服装生意,先是摆流动摊位售卖,赚了些钱后在老街租下一间店面专卖女装。
前几年鹿溪城区扩建,加上店面生意不错,夫妻俩又在新建的商业街开了间分店。
原本一家三口只有年夜饭会在家里开火,平时连霍蓁蓁放学也是在店里一起吃。
一直到她去了洛安上大学,又留在那边工作,回家的次数少了,两人才舍得放下生意,每次她回来都会一起在家吃饭。
一顿饭有说有笑结束,霍宗平负责收拾残局,母女俩则是出门去了美发店做护理。
回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简单洗漱后霍蓁蓁便睡下了。
好久没待在自己房间睡觉,这一睡下,她就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多才睁眼。
推门出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保温饭盒,旁边是朗月之留下的便笺:乖乖吃饭,明天要吃什么提早告诉爸爸,让他去买。
她给朗月之回了微信:[正在吃午饭,晚上参加婚礼可能会回家晚一些,不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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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多,霍蓁蓁到达于向磊和袁雅清的婚礼酒店。
大门口除了迎宾的新郎新娘,早已站了一小撮脸熟的高中同学。
以前的同桌冯蕴先看见她,踮着脚喊了声:“蓁蓁,这里!”
她笑着跑过去,先将红包往于向磊和袁雅清面前递:“恭喜二位修成正果啦,百年好合!”
袁雅清笑得温婉:“谢谢蓁蓁,好久没见了,一会儿婚礼结束可要一起聚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