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里不比山下,这里阴森可怖,偶尔能听到奇怪动物的叫声。
梁鸢打了个寒颤,按耐住内心的不安喊了一句,“有人吗?”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人,看来她要么在此处等救援要么继续前行,只是脚踝处传来一阵刺痛,每走一步痛意就加重一分,才走了几步就冷汗淋淋。
“……鸢鸢。”
是陈泽屿。
他怎么下来了?
很快陈泽屿跑了过来,紧紧把她抱在怀里,“鸢鸢。”
“……陈泽屿,你是不是傻!”
陈泽屿声音微颤,“我一点都不傻,我就是……看不得你有危险。”
这么高的地方,万一撞到石头人就完了,这家伙倒好二话不说直接跳了下来。
梁鸢心口一阵酸涩,抽了抽鼻子,“你没受伤吧?”
陈泽屿声音微微上扬,“我的身体好的很,你有没有伤到哪?”
“脚踝……肿了。”
闻言,陈泽屿赶紧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火柴划开,“我看看。”
微弱的橘光照映在他的脸上,面上的慌张一览无遗。
梁鸢轻咳了一声,“先找个能落脚的地方。”
少年蹲下身,“我背你。”
梁鸢没有犹豫,静静地趴在他的背上。
二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暧昧。
有他在,阴暗的森林似乎没有方才那么令人惧怕。
走了二十来分钟才找到一个略微干净的山洞。
陈泽屿把外套搭在她的肩膀上,“我去找些干柴,你在这里等我。”
“别……”梁鸢抓住他的裤子,“我和你一起。”
两人在一起互相有个照应,万一出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陈泽屿声音温柔,“别担心,我就在附近很快回来。外面太冷了你脚又伤着,我担心你身体受不了。”
“你慢点,我在这等你。”
陈泽屿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风起叶落,山洞里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她没有听说过山上有猛兽的传闻,故此并没有很害怕,只是有些担心陈泽屿会不会遇到危险。
他们毕竟不熟悉这个地方,且手上能用的只有一包火柴。
天很冷,若是没找到干柴就得这么待一夜,肯定会冻出个好歹。
这件事归根到底都是自己连累了他。
梁鸢把手搓热放在脚踝红肿的地方暖了会,疼痛感略微减轻了些,山洞里除了她的呼吸声,还有陈泽屿手表指针跳动的声音。
担心她害怕,陈泽屿便把手表留给了她。
这个傻子,每次面对她的时候总能轻易的放低底线。
可是为了一个冷血且精致利己的人,真的值得吗?
迷迷糊糊中她竟梦到了上一世。
七岁之前,梁鸢是生活在象牙塔的公主,父母恩爱,家庭幸福,上下学有人接送,生日时还会带她去游乐园。
可惜幸福的日子太短暂。
七岁那年,身为消防员的父亲和往常一样出任务,却葬身火海,再也没能回来。
梁鸢看到光鲜亮丽的母亲瞬间变得暗淡无光,却在父亲刚下葬没几天立即投入了另外一个男人的怀抱。
小小的她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能这么轻易变心,也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离开,她只知道要是离开这个地方,可能永远都见不到父亲了。
童舒阴沉着脸盯着抱着沙发的她,“再问一遍,跟不跟我走?”
小梁鸢摇头,“爸爸说要我等他回家。”
“梁昆鹏变成了一堆灰,永远不会再回来。”
小梁鸢噙着泪,“我不信,爸爸会回来的。”
童舒单手掐着腰,手指气的发抖,“反正房子我已经卖了,不跟我走你就会被赶出去。”
“……我不会离开这里。”
童舒不耐烦的看了眼手表,上前拉扯她,“松手。”
她的力气终究敌不过妈妈,整个人被强硬的塞进车里。
车子绕啊绕终于停在一栋大房子前。
童舒把她拽下车,敲响了门,开门是妈妈投怀送抱的那个男人。
后来童舒告诉她,她和那个男人结婚了。
第二年,同母异父的弟弟出生。
童舒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弟弟和那个家里。
梁鸢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下雨时不会有人给她送伞,生日时也不会有人带她去游乐场,她在学校受排挤,在家被母亲责怪,她越来越沉默寡言。
原本以为日子会继续平淡下去,十岁的某一天,继父董开宇突然闯进她的房间,把她抱在怀里,一手落在她的肩膀一手落在她的臀部。
以前爸爸在世的时候从来不会这样做,梁鸢知道他在做对自己不好的事,她拼命呼救,可惜没有人救她。
她摸到桌子上的铅笔刀重重的扎进董开宇的腿上,董开宇吃痛放开她,然后不停的道歉。
“鸢鸢,对不起,爸爸喝多了酒,别告诉妈妈,可以吗?”
是真的喝多了还是故意的?
自从妈妈和董开宇结婚后,妈妈脸上笑容变多,她爱妈妈,不想把事情闹大,便把这件事藏在心里。
她以为上次醉酒只是一场意外,董开宇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不曾想他接二连三闯进来。
梁鸢犹豫了很久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可童舒给她的回答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童舒冷哼了一声,“可真是梁昆鹏的好女儿,才十岁就知道撒谎,我丈夫是什么样的人我能不知道。”
以前她只要一哭,妈妈就会把她抱在怀里哄,现在为什么不查清楚就打她?
她真的错了吗?
梁鸢看到了不远处的董开宇有恃无恐的耸耸肩,却在妈妈望过去的时候一副好男人的模样。
原来……如此。
梁鸢不打算再求旁人,因为人们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东西,董开宇太会装是建筑公司的老板又是她儿子的父亲,妈妈信他不信自己。
可她才十岁,没有力气又打不过董开宇,只能拿锋利的剪刀自保。
每天最最害怕的就是黑夜降临,她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让自己入睡。
弟弟越来越大,她在家里的存在感越来越低。
就这么战战兢兢过了几年,直到上初中,她毫不犹豫选择住校,偶尔放假才回家一趟。
中考结束后,梁鸢没有住的地方,只能回董家。
这几年,董开宇的公司越办越大,以前的房子换成了别墅,豪车换了几辆,妈妈的首饰也越来越多。
梁鸢想,他那么忙碌应该碰不到面,没想到回去第一天就和他打了个照面。
以前还藏在暗处的眼睛此时光明正大的在她身上流转。
“哟,鸢鸢回来了,怎么没让我去接你?”
自从发生过那样的事情后,梁鸢对他的态度十分冷淡。
梁鸢淡淡道:“离得不远,自己就能回来。”
董开宇上手拿她的书包,实则手掌覆盖住了她的后背。
梁鸢厌恶的往前走了一步,“没什么事我先回房间了。”
“死丫头片子,刚回来就一副死人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旁人欠她几百万。”童舒骂了几句,而后热情的揽住董开宇的手臂,“亲爱的,你别和她一般见识,我看中了一个包……”
“买买买。只要我老婆喜欢,我都买。”
“爸爸,我也要。”
梁鸢懒得听一家三口热闹的声音,关门反锁戴上耳机。
还有几个月才能上高中,她不想在这待,可是离开这里她又能去哪里呢?
本来还在犹豫,晚上发生的一件事让梁鸢彻底有了离开董家的心思。
第三十八章
保姆做好晚饭询问过童舒后才上楼喊梁鸢。
梁鸢本不想吃饭, 奈何保姆三番两次催喊,不想让其为难,她只好跟着下楼。
还没到餐厅, 就听到比她小八岁的弟弟董文曜一脸天真的问, “姐姐不姓董, 为什么在我们家呀?”
童舒没有正面回答, 而是柔声哄道, “乖,是不是饿了, 先吃口虾好不好。”
其实董文曜刚会说话时,就问过这个问题,梁鸢已经见怪不怪。
她本不来就不是董家人,若不是未成年没法在外租房子,她早就搬到外面居住。
餐桌上看起来是和谐的一家三口,只有梁鸢知道某道视线究竟有多露骨, 她厌恶的坐在最远处试图摆脱那道视线。
童舒翻了个白眼, “排场可真够大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千金大小姐。”
梁鸢沉默着没有说话。
倒是董开宇一副老好人的模样,“阿舒, 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吃饭, 就别说那么多了。”
童舒立刻变了态度, “老公,听你的。”
吃过饭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后, 梁鸢快速返回房间, 把门反锁。
只是……好奇怪, 身体好热。
梁鸢把空调调到16度,直接让冷风吹到身上, 可发热的情况并未得到缓解,不仅如此,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
仔细回想了下方才吃的食物,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保姆和妈妈弟弟都在家里,他应该不敢吧?
她试图去洗个凉水澡,却发现反锁的门把突然快速扭动着,不过片刻,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
董开宇西装革履,一身的酒气,手里捏着钥匙晃啊晃,“鸢鸢,你忘记房间有备用钥匙了吗?”
竟然真的是他!
梁鸢闭上眼睛很快睁开,“你喝多了。”
董开宇色/气视线飘到她的身上,“……没喝多。”
梁鸢自小到大没丑过,这几年身体抽条后,眉眼舒展开来,像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只等人去采撷。
他养了这么久,拿点报酬是应该的。
梁鸢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这么晚了,您有事吗?”
表面平静实则内心早就成了一团乱麻。
很久很久之前她就知道,她和董开宇之间,妈妈只会信董开宇。
就算她现在大声尖叫,恐怕妈妈也只会信董开宇,就算保姆知道又如何,要么拿着他们的钱息事宁人,要么传出她勾引继父的新闻,无论如何受伤害的人只有她。
她在人世间孑然一身,唯有自救。
董开宇年近四十正值壮年,哪怕喝过酒她也打不过。
房间在二楼,距离地面四米多,她不敢跳下去。
只有一个法子可以试试,那就是绕开他跑出这个房间。
当然,难度也是一样的大。
董开宇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没什么事不能找你吗?那么害怕做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呢,鸢鸢,你是我的女儿,我能对你做什么呢?”
话虽这么说,他却越逼越近。
梁鸢本就被药折磨的难受,闻着酒气差点没吐出来,“房间有点闷,我想去外面散散心,就不打扰您了。”
董开宇耸了耸肩,“花园很大,你一定会喜欢。”
哪知梁鸢刚摸到门把手,董开宇突然从背后抱住她的腰。
“放开,你要做什么!”
董开宇痴迷的嗅着她身上的香味,“鸢鸢,反正你的身子早晚都要给别人,便宜旁人倒不如先让我尝一尝。”
梁鸢身体软绵绵的根本挣扎不开,她费尽全力抓住床脚,试图往门口挪动。
可惜她的力量怎么可能敌过他。
整个人被他抱着放在了床上。
刚才费力拉开的门缝里出现了一个人,是她的妈妈。
以前妈妈不相信是因为没有亲眼看到,现在她亲眼看到房间发生的一切,应该会相信她吧。
梁鸢对上她的视线,神色激动,刚开口喊了一声,“妈……”
下一秒,门被人关的严严实实。
她脑海一片空白。
原来……这么多年的遭遇……她一直都知道啊。
梁鸢脸上浮现一抹苦笑,望着趴在她身上的董开宇,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她摸到了枕头下锋利的水果刀,趁他不备,直接捅到他的腹部。
董开宇给她下了药又喝了那么多白酒,笃定今天能得手,所以并没有丝毫防备,也不知道她枕头下面会放着这么锋利的匕首。
梁鸢双手握着刀又往他的腹部刺了下去。
目光坚毅而血腥。
明明才十几岁的年纪,为什么眼神看着这么吓人,仿佛把他看成了一坨肉,董开宇心里咯噔了一下,害怕她真的下死手,连忙求饶,“……别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