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羽目光落在那鸡鸭身上：“这就是你们说的贡品？”
她虽有心有疑惑，不过说出口的语调却不轻不淡，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但是落在小人国里，就带上一种莫名的威压，让人心惊胆战。
村长小人双手合在一起举过头顶，诚惶诚恐道：“天神大人可是嫌弃这鸡鸭太过潦草？”
确实，从古至今，有一些比较大型的祭祀场面，用的都是猪牛羊，那才显得更加有诚意，但他们村子实在是穷得没钱，这鸡鸭还是用卖水的钱，从镇上买来的……
所有人都心惊胆战地仰起头，虽然他们觉得天神慈爱又温柔，对天神也很感恩敬仰，但其中还是夹杂着更多的畏惧。
没办法，他们亲眼见识过神迹降临，深知天神的法术有多么强大，万一惹怒天神，他们就只有死路一条！
林思羽看着小人们瞬间紧张兮兮的样子，叹了口气，说：“将贡品煮熟了，再上供吧。”
煮熟？从前贡品都是直接用活物，没想到天神大人竟然要熟的贡品，不过虽然心有疑惑，但是村长还是老老实实地应下：“遵命，天神大人。”
村长正要让人将鸡鸭拿回去煮熟再来奉献给天神，却不曾刚走出山庙大门，神音再度落下，叫住了他们。
众人下意识顺着声音往天上看去，只见天空突然掉下一个白色影子，那影子巨大无比，正是林思羽用一张餐纸巾垫着切成四分之一分量的土司片放进冰柜里。
有人惊慌失措地大喊：“天啊，云朵掉下来了！”
“快跑啊！”
……
“白色云朵”稳稳当当落在地面上，并没有给人带来伤害，大家这才冷静下来。
有胆子大一点往前一步，好奇地用手指戳了戳差不多到自己胸口前高的东西。
“这，这墙怎么软软的？”
“什么墙啊，这难道不是不是被子？那么厚的被子，盖起来肯定很暖吧。”
“呆子，你见过有那么厚的被子？盖在身上岂不是要把人给压死？我看啊这应该是床垫子，那么大的床垫子应该是天神大人的，天神大人，您的床垫子掉下来了！”有人冲着天空大喊。
“哎呀原来天神大人的床垫子竟然那么软啊，不像咱们家的硬邦邦。”
“臭小子，别碰，别把天神大人的床垫弄脏了。”
……
林思羽听着这些小人七嘴八舌说着的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用所有人都能听讲的声音说：“把这个吐司拿去吃吧。”
-
大家听见天上传来的这话，一下子全都愣住了。
“天神说这是能吃的？这不是床垫？”
“天神大人难道还能骗你？”
“兔，兔丝？难道这是兔子做的？咦，我怎么没有看见兔子耳朵？”
“原来真是可以吃的，我刚刚就觉得闻着有点香，还以为是我饿久了肚子出现幻觉。”
“娘，这个真的能吃！”一个小屁孩用力从比他还要高的吐司墙上扣下一小块塞进嘴巴里。
因为他正好站在转角的位置，扒拉下面的吐司块还带着一点点吐司边。
那种软绵绵的蓬松口感、带着麦香、却又有韧性的滋味，这孩子从来没尝过这样的味道，他眼睛瞪得老圆，开心得跳了起来：“娘，这可真好吃！”
气得旁边的妇人抓过来往他身后拍了一下：“还没谢谢天神大人你就吃了？小兔崽子找死啊！”
小孩心虚地眨了眨眼睛，对哦，他还没谢谢让他吃上那么美味东西的天神呢，他立马收起自己身上的皮劲儿，跟着大人们恭恭敬敬地给天神跪拜感谢。
“村长，这东西要怎么搬回去？”有人问。
村长想了想，转身面朝另一条小路说：“咱们从这里抬下去，不要被周家村那班人发现。”
说着，就让现场长得比较高的年轻人将这吐司抬起来，没想到这还抬不动，只好让小孩子下山再去村子里叫人。
其实林思羽完全可以动手就将吐司拿到村里，不过她觉得还是让小人们自己解决这个问题更好，于是选择不插手。
等原先在田里干活的人都被喊过来，大家齐心协力将吐司抬下山。
林思羽撑着下巴，欣赏着这一幕有趣的“蚂蚁搬家”。
她看着小人们回到村子后，先将吐司放到一边，却没有着急吃。
村长小人抹了抹额头上流出来的汗水，紧接着说：“李大雄家的，你去烧点水，我们等一下把那鸡跟鸭给杀了，然后做成熟的上供给天神大人。”
“好的，我现在就去。”李婶立马往自己的屋子赶。
“李婶子，你家还要柴火吗？不够的话拿我家的吧。”另一个人说。
知道这是要上供给天神大人的，每个村民都抢着能出一份力。
还有人提意见：“这给天神的贡品得弄好吃些，不能随随便便，咱们这里面有没有手艺好点的？”
此话一出，大家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没没人接话。
毕竟就算饥荒没来之前，他们也是随随便便应付肚子的吃法，更何况饥荒之后，饿极了连草根子都挖出来啃，谁还讲究做菜。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突然有个人说：“要不让李路来吧？他以前不是在镇上的酒楼子当过大厨？”
“让李路来？可是他的脚……”有人露出为难之色。
没错，李路从前做得一手好厨艺，但好景不长，一次意外，他的脚出事了，双腿膝盖以下齐齐被砍断。
虽然捡回来一条命，但却被酒楼的老板赶出来，现在每日只能瘫在床上，从此一蹶不起，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
他父母早亡，底下有个才十二岁的弟弟，这些两年，全靠着年幼的弟弟的照顾，这让他异常羞愧，整日躲在家里根本不敢出门，因为一出门，肯定就会面对村里人各种异样的打量，他承受不住。
村长想了想，他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很快就看见在人群中最后边的、李路的弟弟李文。
李文安安静静站着，低垂着头。
村长来到他面前：“李文，要不把你哥喊出来，让他露一手？”
李文抿着唇，没说话。
他性格一向内敛，平时村子里的人没什么感觉，现在见他半天打不出一个闷屁，顿时就急了。
就连香荷也忍不住着急地问：“就算是给天神大人做贡品，你哥哥也不愿意来吗？”她很想让天神大人尝到最好吃的贡品，所以非常希望村子里手艺最好的李路能出面。
李文终于抬了抬头，看一眼香荷，又看一眼香荷的裙子，终于开口：“我不知道我哥愿不愿意。”
自从大哥出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们兄弟两人，也很久没说过话。
旁边的二驴子：“李文，天神大人无所不能，万一你哥做的贡品能让天神大人开心，说不定祂随便一个施法，就给你哥变出两条好腿来了。”
李文顿时一愣，像是想到什么，眼睛终于有点亮色，被那么多人关注，他讲话有些紧张：“那，那我去跟我哥说一下。”
第55章
李家村的房子大多都是草跟泥做成, 唯有李路曾经做厨子给家里攒了些钱，用木头跟石头建的房子。
李文走进屋子，来到最里头房间, 嘎吱一声推开门，一股让人不适的腐败气息迎面而来。
少年看着自己曾经非常崇拜的哥哥如今像一团烂泥一样瘫在床上, 双膝之下空空荡荡, 心中异常难受。
但脑海里又浮现起二驴子说的话, 或许大哥的贡品能讨得天神大人的欢心, 那伟大的仙人，说不定真的能给大哥变出两条腿来呢。
“大哥！起来吧，不要继续待在这里，村子里今日要拜祭天神, 大家都想请你去给天神大人制作贡品呢。”少年说。
李路一动不动。
过了会，他沙哑的声音响起：“什么神？我不信神。”
当年他拖着腿伤各种求神拜佛，然而到了最后，还是变成一个残废。
根本没有神理会他的苦苦哀求。
这世道上根本没有神，就算是有, 那是庇佑着那些权贵富人之家, 哪管他们这些普通百姓的死活。
少年一咬牙：“大哥！我说真的！咱们村子之前的井口不是干涸了吗？然后有一天，天神使了仙法, 天上就出现一个巨大无比的玉壶, 从里面倒出许多水，把井都灌满了，祂法力那么强大, 说不定还能把你的腿变好呢！”
李路身子一顿, 他微微拧起眉，疑惑地侧了侧头。
以他对自己弟弟的了解, 他不会开这样的玩笑，那不就意味着……
李路原先沉寂的心突然跳动起来，他用双掌撑起身子，粗着嗓子说：“你没骗我？”
“哥，你出去看看就知道。”李路连忙将旁边可以移动的椅子推过来。
这是李路刚出事时，让木匠帮忙打造可以推着动的椅子，下面带着四个木轮子，不过因为长时间没有使用，上面已经落下一层厚厚的灰尘。
李路将滑轮椅擦干净，然后搭一把手，让李路费力地坐上去，再推着他往外走。
长时间待在昏暗的房间内，一出门就碰上那么大的太阳，刺目得让李路有些难适应：“这太阳那么大……”
虽然井水充裕，但因为之前晒太久，田地都是大旱留下来的痕迹。
李路被继续推着往前走，又看见汪汪的井口，两者相对比，显得非常诡异，他就愈发相信李文说的话了，心脏因为激动砰砰砰地跳着。
李文还在后边说：“若不是天神大人出手，村子里稻田就都要枯死，还有好多人吃不上饭喝不上水，是天神大人救了我们。”
或许是因为晒了一会儿太阳，李路脸上终于浮现一点儿生机：“你口中的天神，确实是个很慈爱的神仙。”
其他村民看见李路愿意出来，都很开心。
“李路，这做菜的活儿还是要靠你，务必要让天神大人满意啊。”李村长苦口婆心地交代，“这鸡鸭都在这里，还有什么缺的，你跟我们说。”
李路看着两只宰杀好的鸡鸭，心中便有了打算：“那就给天神做个八宝鸭跟葫芦□□，需要糯米，干冬菇，虾米……”
众人听得一脸懵逼。
村长挠着头，心里盘算着这得要多少银子才能买来这些东西。
李路说着说着，突然叹了口气，跟自己弟弟说：“李文，你去把我床底下那个箱子抬过来。”
冰柜之外，林思羽的好奇心也被全部勾起。
这听着就很讲究啊，也不知道做出来会是什么味道，好不好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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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将箱子抬过来，李路指挥着他打开。
众人看清楚里边的东西后，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好家伙，这世道大家都饿得不行，没想到这李路家里藏着那么多好东西呢。
这做厨子的果然是油肥差事啊。
李路将需要的材料都拿出来，包括大锅跟铲子，因为普通人家里有锅的早就被拿去卖了换钱，现在估计村里就他们家里有一口铁锅。
李路让李文推着自己来到灶台旁边，再一次开始炒菜，他心中感慨万分，不过很快就重新熟练起来。
这两道菜工序都比较繁琐，八宝鸭要先将骨鸭开背抽掉气管挖去内脏，在里面塞入冬菇、虾仁、干贝等等，封好再放入笼中去蒸。
葫芦鸡则要用麻丝捆住定型放入锅中煮熟，然后加上酱油葱姜八角桂皮，一起入笼子去蒸熟。
那香味不要命地到处散发，其他围观的人都馋得口水直流，打湿了自己脚下的泥土。
就连林思羽也觉得这坐在轮椅上的小人做菜实在是太过赏心悦目，一时间竟然看得有些入神了。
众人不知道馋了多久，终于听到李路说出好了两个字，然后他将两道菜都装好盘。
大家一吸溜口水，纷纷都松口气。
“太好了，终于做好了，快送给天神大人，让天神收走吧，我真是快馋死了。”
“我也是！肚子饿得难受啊。”
……
林思羽看着村长小人将两大盘东西准备端去山上的神庙之中。
她赶紧用只有香荷能听见的声音强装出玄之又玄的感觉，说道：“天地之间的一切，我都能感知到，若要用熟食供奉我，无需去到山庙中，只要设立供台，对着天地祭拜即可，而且不需要全都供奉给我，匀出一般以表心意就行……”
端到山庙去都凉了！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香荷脚步一顿，心惊天神大人力量之强大，竟然能操控天地万物，又连忙对村长转达了天神的旨意：“天神的意思是，不需要去到寺庙祭拜，只要在能看见天空的地方祭拜就可，而且天神大人只要一半，剩下的让我们自己分了。”
“天神天神，莫非天神大人实际上是整个天空的化身？”
“山上那个山庙好像是山神的，天神大人或许只是暂时降临而已，唉哟，我们差点又拜错神了。”李村长恍然大悟状。
其他小人又是自责又是懊悔，有些胆小的甚至对着天空跪拜下来，祈求天神的原谅。
李路已经重新摆盘，李村长带领着小人们将两道美味佳肴供奉上去。
林思羽看准时机，就把供台之上的八宝鸭跟葫芦鸡一拿，放到一边，用放大镜道具变成正常大小。
连带着香味也变得更盛了，那叫一个浓香扑鼻啊！
林思羽深深地吸了口气，竟然也不由自主地分泌唾液，她连忙拿起筷子，先是朝葫芦鸡夹去。
她用牙齿咬最外面的鸡皮时，能感觉到咔擦一声非常酥香，里面的肉却十分嫩，骨头稍微一咬，便直接脱下来，满嘴的弄香味醇，好吃得她差点咬到了舌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