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公认的最穷大宗,搞这么一次大型活动它容易吗?
听她们这样说,宣珮可就来劲了,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欲听八卦。
她没有等到后续,因为闻云川随即以指节在桌案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
后者的视线在众人看来的面庞上一一划过,确认将全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后,提出了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各位,组队的事情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了?”
因为没位置给他坐,慕白在当完公用男仆后站到了闻师兄身后,毕竟这是唯一一个有良心、会在接过茶水时说一声谢谢的。
话音落下,他附和道:“没错没错,在进秘境前这事就得定下了。”
组队?
什么组队?
宣珮同谢师兄坐得最近,闻言,求知的目光立马就投到了后者身上。
耳语几句,总算明白了这是个什么机制。
——红蓼秘境本身是一个世界本源提供的福利秘境,安全系数可谓是相当高,负伤挂彩的情况必定会有,出事致死的可能性却是微乎其微。进入秘境的开端是以二十人为一个团体随机投放,接着再分出四组五人小队去往此地的四个方向探秘。
投放地点的通关难度视团体整体的综合素质而定,也就是说,队伍实力越强大,难度就越高,与此同时,风险与收益同样成正比。
因此,为了利益最大化,各宗门默许交叉组队的事情发生。
闻云川如今点明这一点,自然就是有这样的考虑在里头。
秘境里有他想要的东西,这是计划不可或缺的一环,然而获取它的难度极高,只有同其余顶级天骄强强联合,得手的概率才会有所增大。
凌极宗的几人在他看来,也就薛冰吟既实力过关,又还有些争取过来的可能。
闻云川眸光柔和地看着她说了会儿,薛冰吟则是以手支颐,一手拎着茶匙探到茶汤底部搅动,垂落的眸光凝在花纹繁复的桌布上,时不时心不在焉地“嗯嗯”两下,
看起来,她对研究纹路走向的兴致都要比同她亲爱的闻师兄说话要高。
闻云川自然发现了,面上仍旧温和地微笑着,心下暗自生疑。
他很早便以魂术在对方心里埋下一颗事事以自己为先的种子,怎么如今看来却是失效了。
还未多劝说几句,倏地,了解完所有的宣珮开口插入,以不容置喙的态度和众人有着明显偏向的热情态度掠去了话题主动权。
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被冷落在一旁的闻云川不得不趁着某个无人说话的空子单刀直入地问道:“冰吟,先前提起过的组队事宜,你是答应过我的。”
“是吗?”薛冰吟表现得兴致缺缺,“到时候再说吧。”
宣珮眼神示意下,傅晚凝牵住她的手,笑道:“不如我们一队吧。”
宣珮自己也应和道:“不急,还有几天才能赶到秘境,这些天里,薛师姐有充足的时间去思考组队的事情。”
“宣师妹说的是,是我太心急了。”
闻云川似笑非笑地看向她,起身告辞:“妙音阁和太初门的道友们都还未上舟,待明日他们到了再做打算为好,那今日,师兄就先告辞了。”
宣珮耸了耸肩,没有站起来的意思:“我也要准备去歇息了,那么,慢走不送。”
慕白跟着走了。
剩下来的随即也被尽数驱逐。
立于半开的门侧,宣珮打了个哈欠:“去睡觉了,回见。”
贺知雪原以为这是她搪塞闻云川的借口,没有想到:“你来真的啊。”
傅晚凝低头看了眼表:“现在可才下午三点半——”
“刚好很适合午睡,不是吗?”
宣珮理直气壮地回道,顿时就要关上门,只是动作随后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疑问打断。
江乐水年纪不大,矮得突出,视野基本上同众人的半身持平,一眼望去只能看到腰。
大多数场合下,这是一大劣势,而在此时,身高却使得她能够清楚地看见在场某两人悬挂腰侧的同一饰物。
她“天真无邪”地仰起头,伸手指出:“这块檀木配件是宗门发的吗?为什么只有你们俩有?”
“你们俩”指的,正是宣珮和谢千砚。
话还未说完,一旁的薛大小姐已然若有所思地望了过来。
谢千砚先是看了师妹一眼,然后道:“这是......”
“这是我们师叔送的。”
有江乐水这么暗示,宣珮心里依然没能生出半点旖旎的心思,从感情这方面看,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直女。
她说的坦坦荡荡:“临行前给我和师兄一人送了一块,让我们好好带在身上,说是特地找了大觉寺的主持给开光,能够保佑我们在秘境平平安安。”
这个真相......众人一下就索然无味了。
耳边人声渐小,直至全然静下来,宣珮躺上床榻,将被褥拉到脖颈处,一阵汹涌的困意适逢其时地袭来。
她的眼皮慢慢耷拉下来,很快合上了眼。
与此同时。
与其相邻的一间客房中,自雕花窗格中飞出只毛色鲜亮的翠色鸟雀。
看着它完全消失于视线范围之内,闻云川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转身从窗边离去。那只青鸟则是一路避开舟上修士行至尾端,它径直穿过由护送长老设下的屏障,如入无人之境,踏云遥去,直至无踪。
......
再次醒来,神清气爽,窗外同样天朗气清,日光和煦。
宣珮本以为睡了没多久,然而定睛一看,发觉这天色可是比入睡时要亮堂许多。
......莫非她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不会吧,自己哪有困倦到那个地步。
穿鞋下床走到门口,清脆的撞击声忽然响起,宣珮搭上门框的手也霎时一顿。
兴许是方才弯腰的弧度致使木牌上的系绳有所松开,所以如今砰然一声落到地上。她俯下身去捡,余光扫到底下的门缝似乎有张什么东西。
打开门,她蹲下身将那张笺纸捡了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行娟秀小字——
佳期良遇,乍见之欢。
边上,谢千砚也恰在此刻打开门,见她手持信纸愣在原地,便抬步来到了她身边,视线落下,同宣珮一同看向第二行,也是最后一行小字。
——若君有意,孤身一人,子时未半,船首来见。
“没有落款。”
宣珮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确认道。
她抬起头,扬了扬手中的“情书”,真诚发问:“这也是组队的一环吗?”
谢千砚:“......”
第85章 开宴
谢千砚表现的同原先没有多少区别, 俊美的面容上神色淡淡,宣珮却莫名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低压在周身蔓延开来。
完全能够理解。
谁家有小孩的,要是在回家时发现楼下停着一辆鬼火, 心跳也会不由自主地慢上两拍。
这个比喻兴许不大恰当, 但想来足以能确切解释师兄作为家长的别扭。
很快将其抛在脑后, 细细端详几瞬, 宣珮若有所思地又看了眼那张状似平平无奇的纸条,凑近嗅了嗅。
——果不其然,有种浅淡却又馥郁的淡雅花香。
结合其上秀丽的端正小楷,和怎么看都很难有第二种释义的内容,她有理由怀疑这是由一女子所写的......情书?
众所周知,言情文中不应该有同性CP, 即便原著是一本披着女频虐文外衣的龙傲天称霸文。
所以——
“应该是放错了,它原本应该出现在你的门口才对。”
因此,宣珮扭头就将东西虔诚地交到另一人手中,一脸无事发生, 正打算开溜, 旋即又被喊住。
“上面有署名。”
闻言, 宣珮不得不折回身定睛又看了眼,在他指尖定住的那块位置来来回回看了数遍,这才发现原来还有行颜色极浅的小字。
现在大抵是正午,照在信笺上的太阳大得晃眼,以至于方才没能看见。
“致,凌极佳人。”
谢千砚淡淡道:“写信的人应是还不至于混淆性别。”
宣珮:“......”
相当在理, 无可辩驳。
不过, 究竟会是谁写的呢?
距“子时未半”还有不短的一段时间,灵舟上不是各宗精英弟子就是护行长老, 危险度基本为零。
单刀赴会不是不能考虑,然而旺盛的求知欲一旦入脑就如同有有万千蚂蚁在身上爬,宣珮虽然还没对答案渴求到抓耳挠腮,但也等不到那个时间点的到来了。
人在灵舟,未到秘境,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展开一场紧张刺激的侦探游戏。
她是如此决定,不过在此之前——
傅晚凝抱着某小孩推开门出来,一眼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两人,热情招呼道:“一起去花间阁吗?”
她走过来,顺带细心地解释道:“这是灵舟上的餐厅,每回主持秘境庶务的宗门皆会在午时举办一场盛大的宴席,以此为名,唤为“花间宴”。”
她身旁,薛大小姐双手环胸,道:“得亏你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又正好在中午醒来,现下正正好就是举办宴席的正午。”
宴席?
还盛大?
想到昨日那御兽宗长老衣上的补丁,宣珮选择保持沉默,不去戳破那个美好而又易碎的幻梦。
反正无事,她到底还是欣然应下,两人的视线随即投向谢千砚。
后者以往一个人自在惯了,本能地就要推辞,直至侧过脸触上宣珮期待的目光,要吐出的话语于喉间一滞,与此同时,那张纸条也以不可阻挡之势浮现于脑海。
几瞬过后,他无可无不可地略一颔首。
人基本上还没齐,宣珮带头敲开了另一扇房门,捉出纠结今日穿搭的贺知雪,她哥自然就闻着味跟上来了。如此,一行人浩浩汤汤地朝向花间阁进发。
繁华落尽,只余一片寂静。
云舒逸就是在这样的静谧中,自入定徐徐回归元神的。踏踏的脚步声与欢乐的笑闹犹在耳际徘徊,又如落叶般逐风远去。
他坐起身,走到门口。
吱吖响起的不止一声。
推开门,三张青年人的脸面面相觑,两张茫然,一张镇定,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心中皆清楚地明白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他们被孤立了。
“慕师弟,云师弟。”闻云川弯了弯微眯的桃花眼,唇边笑意仍旧,看不出半分被抛下的怨愤。他彬彬有礼地向二人致意,邀请他们一同前往花间阁。
两人没这么好的肚量,好歹是个不论在本家还是在宗门都被捧着的天之骄子,乍一被这么区别对待,脸都快跟酱茄子一个色了。
见闻师兄从容自如,心下不免佩服有加,应了声“好”,也就跟在了他屁股后头,前者没有让这种情况持续太久,有意慢下步伐,身体同更前头些的慕白齐平。
两人的面容有一瞬挨得很近,近到慕白的双眼毫不设防地为某些行为的实行提供可乘之机,伴随着停驻的足下,他的神色很快陷入一潭惝恍迷离的深水,再难自拔。
云舒逸低头按着传讯符啪啪一顿敲,稍顷,对着亲姐展现的冷眼旁观之态度无能狂怒。他太过专注,以至于等回过神来,抬头就是那个姓慕的野蛮人的后背!
他一个趔趄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再直起身时语气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慕师兄最是耳聪目明不过,怎么连段再平稳不过的路都要走走停停,未免过于谨慎了吧。”
慕白直愣愣地扭过头,出乎意料地没有夹枪带棍,只是道:“好的。”
“?”
比匪夷所思更早生出的是些许莫名的畏惧,云舒逸瞥了眼他的眼眸,寒毛直竖,赶忙别过脸错开视线,语调仍旧理直气壮,气焰却是消减了许多。
他只用一句话就将从气焰嚣张到唯唯诺诺的转变尽数展现:“没事没事,慕师兄你没休息好,一时停下来休息一下也是情有可原,我能理解,完全能理解。”
慕白将头转了回去。
云舒逸这才松下一口气,迎面又对上了闻云川的目光。
一些升起的思考随即被他温和的话语打断:“走吧,不然要赶不上了。”
......
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花间阁的光景并未出乎宣珮的意料。
这里的装饰一如灵舟的整体风格,华丽繁复而不失雅致格调,不论是大处还是小节,无不称心合意。
如果能一直持续到看见里头长桌之前倒也不错,只是走到门口,左边插着的一块草牌就已大煞风景。
宣珮怎么看都不觉得这是灵舟自带的外在装饰物,上头的字迹和边上站着的几个御兽宗弟子就是最好的佐证。
“百家宴?”
傅晚凝抢先一步念了出来,大失所望。
薛冰吟锦衣玉食惯了,也跟着蹙了蹙眉:“怎么......还要我们自己提供餐品?”
御兽宗的贫穷是众所周知的,遮遮掩掩着实没有必要,那几个弟子也就干脆利落地阐明现实,颇为理直气壮:“我们穷,你就让让我们吧。”
为首的是个男修,生的眉清目秀,分明五官单拎出来都是好看的,组合在一起却无端给人以苦大仇深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