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厂管得严,过年还安排值班,我们厂就没管这些,歇了炉后,全都休息,一直到初八,”柳向意叹了口气,“等开年上班的时候,忙得那叫一个晕头转向,要是能有选择,我还是喜欢值班制,这样工作一直正常运行着,也不会压在一起手忙脚乱的。”
“这倒也是,”赵礼辉点头,“对了,我之前忘记跟姐夫打听个人了,这个人叫乔勇行,个头很高,是你们钢铁厂技术部的工人,你知道这个人吗?”
“我知道,他是咱们钢铁厂个子最高的一位同志,”柳向意对这个人的印象非常深,“爱捣鼓一些小发明,这两年跟插线板干上了,没事儿就研究那玩意儿。”
“很高是有多高啊?”
叶爸爸好奇。
“两米二,”柳向意举起手往自己脑袋上比了比,“我从他跟前过,他看我就跟看小孩子一样。”
柳向意有一米七五左右,但是他腿有残疾,所以走路的时候会比正常身高还要矮两分。
在两米二的乔勇行面前,的确个头不够看。
“上次我去参加市区创意比赛的时候,他就站在我身后,还帮我抱了几次洒药器呢,中午我们一起吃的饭,这人性子不错,为人也耿直,不过从上次见面后,就没再遇见过了。”
赵礼辉解释道。
这个事儿他跟叶归冬说过,其余家人不知道。
“我和他算不上熟,这人下班后就去捣鼓他那插电板了,”柳向意想了想厂里对乔勇行为人的评价,“人确实不错,是个好的,就是家里有人被下放住了牛棚,所以到现在都没成家。”
饭桌上的人听到这话,纷纷沉默了一阵,赵礼辉见此赶忙道,“吃饭,再不吃就凉了。”
一时间大伙儿都热闹起来。
钢蛋儿已经吃过奶了,这会儿正在睡篮里面抓着叶归冬给他缝的小老虎上下晃动着。
听到饭桌那边传来大人的笑声,他用力站过头,结果对上一个狗头。
点点是听到他的动静,这才放下自己的大骨头过来看什么情况的。
见钢蛋儿对着自己笑得口水都流出来了,点点想了想后,把自己没吃的小骨头叼了过来,好在被眼尖的赵礼辉瞅见了,“点点,你自己吃,钢蛋儿牙齿都没有,啃不了骨头。”
众人看过来,才明白点点是要跟钢蛋儿分享骨头。
一时间大伙儿都被可爱到了。
“就是,你自己吃,钢蛋儿才吃过了,他不饿。”赵礼红笑道。
柳向意更是凑过去摸了摸点点的脑袋瓜。
点点听了主人的话,叼着骨头又趴了回去,然后继续享受自己的年夜饭。
吃过饭后,一家人各自帮忙收拾好,烧了水洗了脚,再围着火炉坐成一圈看电视。
看到差不多十一点,叶爸爸他们就起身告辞了。
赵礼辉把他们送回家才回来。
之前赵礼红夫妇的房间没人住,他们还能在这边住一晚上,现在赵礼红一家在这,他们还是想回家住着方便些。
赵礼辉回家守夜到十二点,便和叶归冬回房睡觉了。
大年初一,叶归冬写对联,赵礼红夫妇在灶房帮着包饺子。
赵大根父子则是在把房顶上的积雪弄下来,然后连带着院子里的积雪铲起来装好送到巷子口倒在拉雪车上面。
等饺子煮好的时候,赵礼辉他们也把积雪清理干净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饺子。
钢蛋儿还是乖乖躺在睡篮里自娱自乐,这孩子很少哭闹,真的很好带。
吃过早饭,赵礼辉拿起木梯来到院门口架好,和叶归冬一起把对联贴上。
隔壁容师傅也在贴对联,他们家的对联是容父写的。
对门宋家正在吵架,好像是因为孩子不听话宋大妈就打了他们两下,结果孩子们就哇哇哭,他们爹见到后就跟宋大妈吵起来了。
“要不是你,我们就不会离婚!”
“你离婚关我什么事儿?我是你娘,又不是你的管家婆!”
听了一耳朵后,赵礼辉快速贴好对联,扛着木梯拉着叶归冬就进了院子。
院门没关,点点就站在院门口歪着头听对门的动静。
柳向意抱着钢蛋儿站在堂屋门口瞧见后,对堂屋里织毛线衣的赵礼红说,“这点点真的太聪明了,它还会看人家的热闹呢。”
“这有啥,”陈翠芳面带得意,“之前对门干架的时候,点点还跑过去看呢,也就它是一条狗没人理它,要是换成一个人在人家干架的时候凑那么近,肯定会挨两巴掌。”
赵大根忍着笑,“你们是没看到它凑热闹的样子,可事儿了。”
“说起来也怪,别家的热闹它也不爱看啊,就对门吵架,它最爱跑过去看了。”
陈翠芳摇了摇头。
赵礼辉和叶归冬走进堂屋,听到他们说点点后,也跟着说了些关于点点搞笑的事儿。
点点不知道主人聚在一起说自己的事儿,还在院门口站着听对门吵架呢。
“说起来,那孙宝珠的男人考上大学了吗?”
赵礼红想起今早出去买盐碰到了额头上多了一道疤的孙宝珠,于是问道。
“没考上,”赵礼辉摇了摇头,“据说离他报考的大学,只差一分。”
“一分?!”
柳向意倒吸一口凉气,“这可太可惜了!”
“所以今年他很可能还会考,”赵礼辉说。
陈万生考完后本来就觉得自己成绩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填志愿的时候,就选了一所本市比较垫底的大学,可垫底也是大学啊,结果差了一分。
“这拖家带口的,他要是去读大学了,媳妇儿孩子谁养着啊?”
赵礼红结婚后,也知道经济的重要性,所以问道。
“你是不知道,之前啊……”
赵大根把孙宝珠和孙大江干架,然后免了两年房租的事儿说给他们听。
柳向意抱着钢蛋儿坐下,“就算免两年房租,那平常的生活费呢?再说了,这两年也不够啊,大学得读四年吧?”
“那就不知道了。”
赵大根摇头。
“这孙宝珠眼神也不咋地嘛,”赵礼红心里一阵畅快,当初老三那么喜欢孙宝珠,结果孙宝珠把老三当猴子玩儿,根本不把他的真心当回事,好处全都吃进嘴里了,感情的事儿是一句都不提。
“吃花生,”赵礼辉拿了一个小竹篮子,里面装满了花生。
赵礼红没再说下去,拿起花生剥开后,给柳向意喂了一口,“去年小表姐没来拜年是吧?”
“她男人来的,”陈翠芳道。
“今年她要是来,说话还是不动听,我就把她骂一顿!”
赵礼红轻哼一声。
“我估计今年不会来了,”赵大根摇头,“上次我去你二舅那边,听他说你们小表姐有了身孕,这大冬天的来回跑着拜年多累啊,估摸着不会来了。”
“不是说只生一个吗?”
赵礼红白眼狂翻,她最讨厌对方这一点了,说话办事就是说给别人听的,自己是一点都不遵守啊,反而还想让别人跟着她的意见来过日子。
“她那人就是这样的性子,”赵礼辉想到陈翠芳之前怼得小表姐面红耳赤的样子,“就算来了,也不管再乱说话,不然娘再说她几句,那不得好几年都不敢来了?”
正说着话呢,外面又飘起了大雪。
见点点站在院门口不动,叶归冬喊了一声,“点点,回来了!”
点点回头看了他们两眼,汪了两声,一步也没动,就在赵礼辉想把狗子抓进来的时候,对面孩子发出大哭声。
“奶奶流血了!奶奶流血了!”
好家伙。
几人对视一眼,除了抱着钢蛋儿的柳向意外,全部跑到了对门去。
只见宋大妈倒在地上,头下流着血。
看样子还挺严重的。
她儿子浑身颤抖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赵礼辉撒腿就往容师傅家里跑,容母和容师娘二人快步跟着他来到宋家。
容母简单地给宋大妈处理了一下伤口后,让她儿子把人背到市医院去进一步处理伤口,“得缝针。”
本来就觉得自己浑身没力的宋大妈听到这话,直接晕了过去。
第117章 117
大年初一, 宋大妈被儿子打破了头,被送到市医院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在水井巷这几条巷子传开了。
宋大妈的两个孙子还在家里哇哇哭,赵大根去把遛弯的宋大爷找回来, 宋大爷是个不管事的, 甭管是儿子儿媳妇离婚, 还是自己老伴儿进了医院, 他都看上去淡淡的。
谢过赵家和容家人以后, 他一手牵着一个孙子进了自家院门,然后把院门一关,挡住了听到风声跑过来看热闹人的视线。
这宋家关了门, 大伙儿就跟着来到对门的赵家坐着,一边看电视一边打听起对门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
这宋大妈的儿子是故意的呢, 还是不小心的。
赵礼辉一家人看了眼已经回到狗窝舒舒服服睡大觉的点点, 纷纷摇头。
“我们也不知道咋回事。”
“对啊,我们在堂屋坐着说话, 然后就忽然听到对门两个孩子尖声哭着,我们跑过去一看, 啧,他大妈就满头是血地躺在地上, 瞧着可吓人。”
“是啊, 这大年初一第一天就见了血。”
有邻居闻言咿了一声, 还真是晦气啊。
“要我说她也是太掺和小辈们的事儿了, 搞得儿媳妇也没了,儿子现在还动手打她, 这说起来都是活该!”
“欸,你们有没有想过, 他们家这么不顺,是不是和当年那个孩子有关系啊……”
有个大娘压低嗓门道。
陈翠芳眉头一皱,“他婶子,这话可不能乱说,现在是新社会,不要总信那套鬼神之说!”
那大娘讪讪一笑,想起赵大军和赵大根是同源的兄弟,那赵大军的女儿自然算是陈翠芳夫妇的侄女了,于是不敢再提。
赵礼辉和叶归冬对视一眼,索性没在堂屋听他们闲聊,而是回房写稿子去了。
高考恢复的政策传来之后,叶归冬就停止写稿,每天都忙于复习,现在供销社那边也辞工了,每天就看看书,然后写写稿子,没有之前那么紧张急迫了。
“你有多少存稿了?”
叶归冬皱着脸靠近赵礼辉。
赵礼辉轻咳一声,“还是和之前一样,两个月的存稿。”
“你是怎么每天都有东西去写的?”
叶归冬跺脚。
“我这跟你不一样,你是一篇就全部结束了,我这是大长篇,有的写呢,等大哥大嫂他们回来,我也再细细问一些生产队里的细节,然后更有写头了。”
赵礼辉把人拉在怀里坐着,双手环住她的腰,下巴蹭了蹭叶归冬的肩膀,痒得她顿时缩了缩脖子,整个人往赵礼辉怀里靠。
他们回房后都有习惯把房门闩上,所以也不怕被人撞见他们在屋子里干什么。
腻歪了一会儿后,叶归冬和赵礼辉便各自写稿,写完以后,听到堂屋还那么热闹,他们也没出去,而是脱了外衣上床躺着说悄悄话。
“欸,我记得你说过,孙宝珠还有个二哥?对了还有个小妹孙宝珍,我知道那小姑娘,没和你结婚前,我们相看那会儿,她还偷偷去看我呢。”
叶归冬想起那个小姑娘笑了笑。
“对,孙大海和孙宝珍,”赵礼辉玩着她的头发尖儿,“这孙大海是孙家唯一一个念完高中的,他也是孙家几个孩子里最会读书的,当年为了能继续上学,他在院子里跪了两天两夜,连社区办那边都惊动了,孙叔才答应让他继续念,但家里的活儿一点都不能少做,并且是借钱给他读书,以后要还。”
“对待孙大江和孙大海这两个儿子,他们真是不一样,孙大海真的是孙叔他们的孩子吗?”
叶归冬惊讶道。
“孙大海和孙叔长得有八分像,你说是不是?”
赵礼辉笑了笑,“这人偏心的时候,是没有理由的。”
叶归冬叹了一声,“他既然是高中文化,那高考都恢复了,应该会参加吧?”
“也不一定,他和大哥他们不同,孙大海已经在生产队和当地的姑娘结了婚,做了上门,而且听吴婶子说他们还有了孩子,这不是想上大学就能脱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