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能扛?”
陈翠芳犹豫。
“我可是那么大老远,把一百多斤的竹子扛回来了,”赵礼辉觉得他们小看人。
“这倒是,”陈翠芳笑了,“这样,你爹下班后就在巷子口等你,能帮一把是一把。”
“对,”赵大根应着,“我可不想坐在家里烤红薯的时候,被人告知你因为扛着大白菜,在雪地里摔了个大屁股蹲儿。”
叶归冬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扑哧一笑。
赵礼辉:......
这是亲爹。
此时陈万生和陈万辰正在安家租的房间里面对面坐着,他们中间放着一个小火盆。
“万辰,要不你先回家?等有了消息,我再给你写信过来。”
陈万生咬牙道。
陈万辰垂着头,“是大嫂不想让我待在这吧,大哥,我要是回去了,真的还能过来吗?”
“不是你大嫂,”陈万生委婉解释道,“我和你大嫂才结婚没多久,总不能一直挨着你睡吧?”
结果陈万辰却抬起头双眼亮道,“可以帮我租一个屋子,我就搬出去住了呀。”
陈万生:......
他没再说回家的事,给人再租一个房子和住在这边相比较,他还是选择现在的日子吧。
见他不说话了,陈万辰再次垂下头,“大哥,我不是故意要为难你,我只是太想和你一样留在这里了,我要是也能挣钱,那爹娘和弟弟妹妹们的日子就更好一些,你、你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陈万生闻言心里一酸,“说什么为难的话,我还不知道你,放心吧,我和你嫂子一定为你找份工作!”
向婉茹最近看孙宝珠是越来越不顺眼,说话夹枪带棒不说,还挑拨起胡二娘对孙宝珠更不满。
“逼着我们给你嫁妆的时候,可没想过我和你爹的日子好不好过,你现在有困难了,一回家就住了好几个月,还没有你妹妹省心呢!”
孙宝珠想说她哪里住了好几个月,可却因为要在这边继续住下去,而不得不闭上嘴。
“这要是把屋子租出去,就算租户不在家里吃喝,那也得用水用电,怎么一个月也要收一块五吧?”
向婉茹故意大声道。
胡二娘一听,觉得自己更亏了,“就是!有本事在外面租房子住,那就有本事别回来呗,这房间已经不是你的了,是你妹妹宝珍的!”
“我想妹妹不会连一块五都拿不出来吧?那还不如去你们厂宿舍住呢。”
向婉茹摇头。
孙宝珠、孙宝珠气呼呼地收拾了东西,摔门来到安家。
陈万生兄弟看到她这副模样,赶紧让她进屋。
“我不会回去住了!”
孙宝珠把自己的东西放好,然后一脱鞋就上了床,拉上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在那哭。
一边哭一边说自己这些日子在娘家的日子有多委屈。
半个字没提陈万辰,可句句都是冲着他来的。
陈万辰起身出去了,陈万生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正当他在劝孙宝珠的时候,陈万辰扛着一张竹床回来。
“我向安叔借的,以后我就睡竹床,你和嫂子睡木板床。”
陈万辰的话让孙宝珠哭得更大声了。
安叔这边也是忍不住嘴角一抽,他看了眼传出孙宝珠哭声的屋子,走进堂屋跟安婶子低声道。
“哪有小叔子和哥嫂住一间屋子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安婶子叹气,“就说我弟弟他们,一家四口挤在一十三平方的大连间里,能挤着住就不错了,还在意那些关系做什么。”
安叔翻了个白眼,这情况能一样吗?
赵礼辉第二天下班扛着一超大麻袋出机械厂大门时,又和陈万生遇上了。
这回等车的是陈万生。
看到赵礼辉买的那明显比自己多不少的白菜,陈万生挑了挑眉,“买这么多?”
“是啊,家里人多,多买点,”赵礼辉笑道,“也能节约点开销。”
“听说你现在是三级技术工了?”
陈万生想到今天看到的技术部工资表,里面就有新加的三级工赵礼辉。
“对,刚拿到证,”赵礼辉点头,“也是想在年底拼一把,结果还真成了,对了,听说你转正了?恭喜啊。”
陈万生扯了扯嘴角,“谢谢,车来了,这回你先上吧。”
“谢谢,陈同志,你真是个好人。”
赵礼辉发了一张好人卡,扛着麻袋就先上了车,挤到后门的位置才把麻袋放下。
这回他在水井巷门口下的车,早上叶归冬对他叮嘱了好几次。
赵大根就等在那,见赵礼辉从车上提着东西下来,快步过来帮忙。
陈万生并没有下车,下一站会在水井巷后门对路停下,自从搬到安家去了后,他就一直在那边下的车。
“我拿了一个麻袋过来,”赵大根抖开那个麻袋,从赵礼辉手里的那袋子里拿白菜装进去,“我把家里的先带回去,你把剩下的送到那边。”
“行,”赵礼辉点头。
他提着麻袋路过同心巷供销社的时候,大门已经关了。
“哎哟,你咋还送上门来了,”叶妈妈心疼地给他拍了拍肩膀上的雪,“不是说好了晚上我们去拿吗?”
“顺路的事儿,”赵礼辉接过叶爸爸递过来的糖水,一边喝一边看向他们院子,和家里一样,叶爸爸他们也把院子里的积雪铲到角落里堆着。
叶妈妈把买白菜的钱硬塞给他,然后又给了他一根香条,“我下午做的,你拿回去蒸一蒸切了就能吃。”
香条是肉和鸡蛋做成的。
一条有成人巴掌宽,一条胳膊那么长。
“谢谢爸妈。”
“谢个啥,快回去吧,知道你恋家,就不强留你了。”
赵礼辉闻言笑了笑,冲他们挥了挥手便回去了。
看着女婿的背影,叶爸爸感慨着,“这个女婿是真不错啊。”
“是啊,”叶妈妈笑着点头,“搁在一年前,我是真没想到他和归冬能走到一块儿去。”
“谁说不是呢。”
叶爸爸应着。
叶妈妈做的香条很好吃,鲜香十足,赵礼辉口味重,还往上面抹了一层辣椒酱,看得叶归冬嘴角一抽。
“唔……蘸着辣椒酱吃味道更好了,试试?”
赵礼辉强力推荐。
“不要,”叶归冬拒绝,“我喜欢香条本来的鲜味,抹了辣椒味道就变得淡了。”
全是辣椒的味道。
“就是,”陈翠芳也爱直接吃,就这父子俩,真是吃什么都爱搞点辣椒酱上去。
吃过饭后,叶归冬进房间看书去了,赵礼辉陪着赵大根他们看电视,杨六婶和容丽还有她大儿媳妇郑芳一起过来的。
“怎么就你们三?”
陈翠芳以后道。
“两个丫头去舅舅家了,另外几个在家呢,”杨六婶笑道。
赵礼辉陪着他们坐了一会儿后,就起身回房陪叶归冬去了。
看得杨六婶低声笑道,“我发现每一次啊,就我带着媳妇儿女儿过来的时候,只要归冬不在这,礼辉那孩子就会坐一会儿然后回房陪归冬。”
“是吗?我倒是没注意。”
陈翠芳当然注意到了,嘴上却不承认。
“这也太避嫌了,”杨六婶啧了一声,“搞得我们都不好意思过来看电视。”
“哪里的话,”赵大根摆了摆手,“那小子本来是想陪着我们看,见你们来,我们有人说话后,他就想陪媳妇儿去,这小子粘媳妇儿极了。”
“就是,”陈翠芳拿出今天叶归冬带回来的瓜子,招呼大家一起嗑。
房里赵礼辉就坐在叶归冬的身旁,手里也拿着一本书,他看一会儿书,再看一会儿叶归冬,又看一会儿书。
得亏叶归冬沉浸在解题中,没有被他打搅到。
腊七的晚上,叶归冬和陈翠芳把明天要熬腊八粥的各种东西泡好。
“明儿是腊八节,也是你的生辰,”陈翠芳温柔地给叶归冬整理了一下衣领,“中午娘给你做荷包蛋长寿面,晚上娘做一桌好吃的,请亲家公亲家母他们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谢谢娘。”
叶归冬抿嘴一笑,轻轻抱了一下比她矮一些的陈翠芳。
赵礼辉今天早上出门时,就跟他们说了,今天晚上要和刘耀祖去国营店吃饭,所以让他们不用等自己,早点睡。
叶归冬陪着赵大根他们看电视到九点,然后洗漱,回房又看了四十多分钟的书,打开房门看了眼堂屋墙上的挂钟,都快十点了,赵礼辉还没回来。
她打了个哈欠,又去灶房摸了摸锅盖,还是温热的,怕锅里的水冷了,她又往灶门里面加了两节木块柴。
快十一点的时候,赵礼辉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
听到动静的叶归冬披上衣服刚要推开房门出去看,就听到堂屋里传来赵礼辉的声音,“归冬别出来了,这天冷,我洗了澡就进来。”
“拿换洗衣服啊,”叶归冬说。
“你帮我找一下,我就在门口接,”赵礼辉来到房门口,把房门推开一点,对里面的叶归冬笑道。
叶归冬转身去衣柜里找衣服。
赵大根披着衣服从他们房间出来,说了赵礼辉两句,“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
“喝到一半,碰到过去打酒的师傅,所以时间就长了点。”
赵礼辉从叶归冬手里接过衣服,然后把房门拉上,“爹,我洗澡去了。”
“快去吧,”赵大根点头,拉着外套进了屋子,反手把房门闩上,“这小子,现在才回来,明天你得好好说说他,和朋友喝酒吃饭也要注意时间。”
“我肯定会说他的,”陈翠芳应着。
赵礼辉洗了澡刷了牙,把脏衣服洗干净晾在屋檐下再进堂屋的时候,还有几分钟就十二点了。
他把堂屋门闩上,将方才藏在电视机后面的东西,反手提上放在身后,再轻轻推开房门。
灯开着,叶归冬躺在床上睡得脸红扑扑的。
赵礼辉头顶着擦头发的毛巾,轻轻坐在了叶归冬的身旁,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后,他轻声唤道,“归冬。”
“嗯?”
叶归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他头顶着毛巾,“洗了头啊?”
“嗯,喝了酒,就把全身上下头洗了个遍,”赵礼辉拿下毛巾,他的头发已经擦干了,“来,起来。”
“干什么?”
叶归冬又往被子里缩了缩,“今天不想那个。”
“不是那个,”赵礼辉轻笑,“生辰快乐,归冬,新的一岁也要平平安安,健康快乐。”
说着,他先把毛线衣从袋子里拿出来,拉开被子,轻轻塞到叶归冬的怀里。
叶归冬睁大眼,看着被塞过来的东西,她一下就清醒了。
抱着毛线衣坐起身,拉开黄色毛线衣,看到衣服胸前还织了两个小小的字。
是她的名字:归冬。
肚子那一块是用褐黄色线织的一个可爱小猴子。
她生肖属猴。
叶归冬也会织毛线衣,她一下就看出这毛线衣不像是商店卖的那种,“你织的?”
“嗯,”赵礼辉点头,“明年我的技术会更好。”
“已经很好看了!”
叶归冬喜欢得不行,她当下就脱下身上的小褂子,把毛线衣穿上身,“大小也合适,好看吗?”
“好看,可好看了。”
赵礼辉看着头发乱糟糟,穿着黄色毛线衣,在灯光下显得有点傻乎乎的姑娘,嘴角不断扩大。
叶归冬又摸了摸肚子上那个小猴子,“真好,礼辉,你的手太巧了!”
“谢谢夸奖,来,还有这个,”赵礼辉拿出一个精美的正方形盒子递过去,“看看喜不喜欢。”
叶归冬搓了搓手,满怀期待地接过去打开,“和田玉佛?你在百货大楼那边买的?!”
“嗯,抽奖那天,你不是在那片区域停留了很久吗?”
赵礼辉怕她冷到,将垂落在一旁的被子把她围起来。
“娘说,男戴观音女戴佛才好,所以我选了这款小佛,戴上身后为你驱邪挡魔。”
赵礼辉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蛋,“领导,我有荣幸帮你戴上吗?”
“当然,我很乐意,”叶归冬吸了吸鼻子,泪巴巴地看着他,把玉佛递过去。
“不能哭,”赵礼辉把最后一个台灯放在她手里,“台灯不能算是礼物,是我给咱们小房间添加的一个小用具,以后你看书刷题的时候,就可以开着台灯,对眼睛好。”
他轻柔地给叶归冬戴上玉佛,往后退了一下点头,“真好看。”
叶归冬眨了眨眼,把泪憋回去,抱着小台灯直起身吻了吻赵礼辉,“我很高兴,真的,特别特别高兴。”
在家的时候,父母对她们姐妹几个都挺好,也没存在偏心之类的行为,但因为孩子多,所以她们过生辰的时候,也就那天做点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