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终于到了。
林庚带着几个人先下船,一眼就看到了萧逸。
“国公爷!”他带着笑往那里走去。
萧逸来了,他就不用另找轿子马车了。
先去给萧逸见了礼,又道回去禀告两个小主子,可以下船了。
萧逸没有要往前迎接的意思,还等在那里,这给了贾琏机会,他半路截住了林庚。
“林管家,久违了。”
林庚一个激灵,回头:“哎呦?琏二爷?您这是又要出门?”
“我是奉我家老太太的命特地来接林表弟和表妹的。”
“接我们大爷和大小姐?”
“二爷,您这也太着急了,我们收拾妥当后,怎么也要先递拜贴,然后等贵府会信,方去拜见的。”
哪有在码头就拉走的?
礼物还封在箱子里呢!
贾琏笑道:“林管家!亏你还是个老人儿了。林姑父去了,林家无长辈,难道要让表弟表妹自己住?”
“表弟无长辈照应,怎么行走京城?表妹更是需要长辈教养,来日才有好的前程。你说是吧?”
林庚知道这个,不过他家两个主子那是一般人嘛?
“琏二爷,您这话有点道理,但豫国公已经来接了,我们大爷同豫国公亲厚无比,自然——”
您家这种目的不纯的就别来凑热闹了。
不去不去!
“豫国公自己还是个孩子!还未娶妻呢!再说,林铎如今是林姑父的儿子了…这于情于理,也该是荣国公府的责任不是?”
“我也不为难管家,我自己去同林表弟说去!”
说罢,径自往船上走。
这是要上船抢人了。
林庚也是叹为观止,人不要脸果然无敌。
他只能迈着胖胖的小腿追上去边拦便说:“琏二爷,您太着急了!这船上都是护卫搬东西呢,您得小心些!”
这带着点威胁了。
贾琏何尝不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我也是奉老太太跟家里两个老爷的命来的,总要把话同林表弟表妹说道说道。”
“我也知道我如今见表妹不妥,所以特地带了内子前来,就在外头马车里呢!”
林庚彻底无语了。
人家还真是准备周全,又在码头兴师动众,这是打算占个道以相逼了!
若是大爷跟大小姐不去,那就是不尊重长辈!再加上他们两个确实无人教养,于以后前程无易。
荣国公府是捏准了啊。
林庚只能安慰自己,大爷在呢,就算是住进去,大小姐也不会受欺负。
林家的东西更是一点不都会让荣国公府弄去。
还有他呢!说什么他也要跟去!
贾琏一路进去,倒没有人再拦着,都匆匆搬着东西,令七在指挥,也没有搭理他。
他正想找林铎所在,就听背后一声轻笑:“琏二爷。”
他回头,果然是林铎。
而他的身后,黛玉带着帷帽,婷婷而立。
第76章
“琏二爷, 要来接我们去荣国公府?”林铎先开了口。
贾琏笑道:“可不是,老太太十分想念林妹妹,日日派人来码头守着呢。”
“林妹妹, 你凤姐姐就在外头等你呢?等的也是眼睛都红了,你快出去见见她罢?”
黛玉倒没想到凤姐儿都来了。
还真是郑重。
“凤姐姐竟来了?”黛玉声音带了点暖意。
贾琏敏锐的捕捉到了, 赶紧道:“老太太恨不得自己来呢, 心肝肉的念着呢!你凤姐姐那里, 我本来说让她晚点来,码头这里人多眼杂,可她也急,早就来等着了。”
黛玉便轻轻拉了拉林铎。
林铎笑道:“那真是有心了。”
“只是, 我们姐弟还没下船修整呢,身上又带着孝,实在不方便过府,不如, 阿姊去同凤姐姐说几句话, 咱们再回家去, 阿姊尽管多说几句,我自然等着你的。”
“嗯。”黛玉应了。
贾琏急了:“咱们是什么关系, 这样至亲的,带孝别家自然去不得,但荣国公府是最最能去的。”
“你们两个无长辈照应, 表弟又是头回进京,住在府里,咱们也有个照应不是?”
林铎不太愿意的样子:“我不需要人教养。我同阿姊两个也能活。”
这话带着点孩子的蛮不讲理。
贾琏继续劝:“我给表弟选了个院子, 有个小门儿可以直接通府外!表弟住着定不拘束的!”
“林妹妹向来同府里的姐妹们同契,她们也是想念的很呢, 不若先住些日子,若不痛快了,再做打算如何?”
话都这么说了,林铎倒无话可说了。
便点了点头:“盛情难却,那便客随主便罢。”
贾琏大喜,正要带他们一同出去,就听外头突然嘈杂起来。
只听一声大喝:“圣旨到!”
什么圣旨来码头宣旨?自然是给林家的了。
来宣旨的内监是个熟人,正是那个去扬州仔细打量林铎,恨不得把林铎刻进脑海里的那个。
他先同萧逸笑了笑。
萧逸拱手:“方公公。”
方公公指了指手里的圣旨,意思不便回礼了。
萧逸做了个请的手势。
然后贾琏跟林铎,黛玉都已经出了船。
什么香炉香案就没有了,方公公也不计较,更不啰嗦。
见众人跪下,直接宣旨。
圣旨还挺长,但大意就是林海劳苦功高,圣上夜不能寐,同太上皇商议,册封林海为燕国公,由其子林铎袭爵,还赐了一个宅子给他,就是原来的礼部尚书府,礼部尚书已经犯事被贬了,尚书府还不够大,旁边两座空宅子一并给了林铎作为燕国公府。
林铎领了旨,方公公贴心的说了句:“宫里另赐了嬷嬷给林姑娘,是伺候过太后的。”
黛玉又单独谢恩。
方公公便直接走了,临走,只同萧逸多说了两句话。
萧逸送走了他,方去看林铎跟黛玉。
“倒是让表哥白跑一趟了。我同阿姊要住进荣国公府了。”
“无妨,等你们安顿好,再去我那里小聚,我们之间,不忌讳那些。”
他说的你们,黛玉自然也谢过,应了一声。
萧逸回礼,瞥见了黛玉的钗,还有披风,不知怎么,心情忽的好了。
她没有嫌弃。
林铎并没有在这里同萧逸多说的意思,他偏头对着贾琏微微一笑:“前头引路罢?”
贾琏还在圣旨的冲击中没有回过神来。
林铎成了燕国公。
荣国公府已经降爵了,贾琏的父亲贾赦袭的只是个一等将军,连个伯都不是!
老太君尚在,荣国公府的牌子就不能撤。
但现在,林铎是货真价实的堂堂国公爷了。
这这这这!
这不是请两个小孩子回去了!这瞬间变成了,请了一个祖宗回去了!
贾琏顿觉不妙。
有心拖延,想让家里先知晓准备一下,不过他也不敢说,不带这俩回去了。
只赶紧陪笑:“恭喜表弟了!表弟果然是有福气的!以后还得多多仰仗啊!”
林庚听着都赞叹,这脸,说豁出去就豁出去了!也是个本事啊!
林铎笑道:“客气了。可以走了吗?”
小爷腿都酸了。
贾琏赶紧前头引路,林铎也不用他家的马车,原来他们特制的马车也一同运来了。
林铎不说让黛玉去同凤姐儿同坐,贾琏便不敢提了,林铎扶着黛玉上了自家马车,然后同萧逸一挥手。
萧逸了然。
他端坐于马上,见马车缓缓离开,才带着侍卫慢悠悠的往后走,而林铎运送行李的队伍,有一半自觉的跟上了萧逸的队伍。
“爷,您就是来看热闹的罢?”姜茶算是看明白了。
这圣旨,自家爷早就知道了!还搞得这么兴师动众,阖府就留了两个开门的,剩下的都带来了。
“对啊。难得风和日丽。”萧逸好心情的道。
姜茶撇撇嘴:“不过,夫人,太小了…”
“爷,您真缺德!”
萧逸停住马:“你又在胡说什么玩意?!”
“原来夫人还这么小呢!您就想娶人家!”
萧逸咬牙:“我说了现在就娶吗?!”
姜茶像是没听见,自说自的:“爷,您得对人家好点儿。从现在开始。你得给您下辈子积德啊!”
“可您没钱啊!要不——”姜茶驱马靠近,一脸视死如归:“宁国公府那个,陪葬品不能少了吧?”
还是想去盗墓!
萧逸一鞭子挥了过去。“再没个人样!爷灭了你!”
“还不是您太穷。只能送人家那么点东西,人家林姑娘真善良,也不嫌弃,就戴着那么一根簪。哎真可怜。”姜茶作的一手好死。
“你有没有想过,她在孝期!”难道要满头珠翠吗?!
“哦!那也——”
“你闭嘴!”萧逸马鞭又扬了起来。
姜茶这才闭了嘴。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萧逸犹犹豫豫去了京城最有名的茶点阁。
呸,口是心非的男人!
姜茶学着柳树胡同姑娘的口气心里骂道。
买了好大一盒点心的萧逸又犹豫了。
人家今日刚到,还是客居,就让人去送点心,是不是太冒昧了?
姜茶冷眼看着,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抢过来。
“礼轻情意重!爷!这句话还是您教我的!今日送点点心,明儿送块布料,后儿就送两本书,再不济,还有花!这天长日久,情分不就有了?人家林姑娘就是铁石心肠,也不好意思太过嫌弃你年纪大了。”
萧逸气笑了:“你听着很懂啊!”
“说书的,唱戏的,听多了,傻子都会了。”
萧逸??哦,你在骂我是个傻子?
“很好,那你下个月俸禄,就借给爷拿来买花罢。”
姜茶摸了摸已经几个月没填满,一直干扁的荷包,懵了。
又又又扣了?!
不过可以去荣国公府看热闹了?!
他拿好点心,欢喜的往那边去了。
第77章
荣国公府这里, 果然十分热闹。
贾琏有心让人提前回去报信,可他带来的人,尽数被林铎的护卫们看住了。
他自己也只能在马车里, 偷偷的同凤姐儿道:“林铎封了国公了。”
凤姐儿只听人说圣旨来了,不知道内情, 断没有想到, 会是给林家的圣旨。
“国公?他才几岁?!”
贾琏阴沉着脸:“几岁不重要!重要的是!圣上为什么不在林姑父去的时候封!偏偏在这时候?!”
多少人都以为林家完了, 谁都可以踩一脚。
如果不是林铎有护卫,还有孩子的不知天高地厚鱼死网破,去告状,去闹。
这对姐弟, 早就被人活吞了。
“只是有个爵位,无实权,又年幼…”凤姐儿道。
她知道府里头的打算,想算计人家, 可一个孤儿跟一个国公, 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只是如今也只能往好的方面想, 林铎无权,也无家族扶持, 要长大也要很久。
“你懂什么!妇人之见!”贾琏急了。
他其实甚少敢这样同凤姐儿说话,凤姐儿向来厉害,又能占住理, 他也不愿意同她掰扯。
只是现在贾琏有些不安。
“这事定然不对劲儿。”
可他想不出来。
贾琏不太上进,爱享受,今朝有酒今朝醉, 只想着日后荣国公府总归是他的。
但不代表他蠢。
圣旨的巧合,林铎的平淡, 这背后,一定有缘故。
林铎,恐怕惹不得。
凤姐儿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江南被吓坏了,只能转移话题宽慰他:“哄哪个不是哄?我给林妹妹准备的衣服,就不妥当了,回去另换好料子才是。”
“嗯,你说的有理。”
“也该劝老太太跟太太,不要太急。”
凤姐儿嗤笑:“怎么不急?人家都国公爷了!爵位高的吓死人了,想再从人家手里头——我看呐,呵,做梦!”
“不如你把手里头那些铺子,整理整理,咱们自己再存住两个才是真。”
“太太这么着急,就是得了什么好东西,还能给咱们不成?”
贾琏稀奇了:“你原来可不这么个意思的。”
“我原来什么意思?我哪个不为咱们自己?我整天哄着这个,哄着那个,你眼里只看到我的凶,哪里看到我的苦!”
“我岂能不知,宝玉才是老太太,太太最大的指望。”
“但是我们做小辈儿的,能如何?老太太要太太当家,太太肯给了我,我哪有不做的?能做一日是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