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一笑:“告诉她们,不能再叫宝姑娘,要叫薛姑娘,是我们都叫错了。”
“那边都这么叫了?”
“是呢。”
凤姐儿轻笑:“是不一样了。”
“我还真想高看她一眼的,只是她想要的实在太多了。”
已经是凤姐儿不愿意给的了。
“薛姑娘太急了。”
“听说今天还带了她家堂妹来,老太太欢喜的不得了,今儿都一起住下了呢。”平儿也是刚得到的消息。
凤姐儿也是本事人,竟然得了刚才几乎一言一语的消息来,平儿复述了,凤姐儿听后冷笑:“老太太不愿意呢。”
“我就奇了怪了,薛家想做什么?大姑娘不想嫁进来,又送了个二姑娘来,虽说样貌更甚大姑娘,□□国公府也不是任人挑选的地儿,这是打老太太的脸呢!”
“老太太怎么可能乐意!就是个仙女儿,老太太也得先拿捏住了身份才行的。”
平儿也疑惑:“薛家行事,越发让人不懂了。”
“这样的性子,可不好相与。”凤姐儿低声道。
平儿点头,知道她说的是哪个。
第156章
宝钗进来, 凤姐儿笑容淡了下去。
“劳你来这一趟,我可担当不起。”凤姐儿凉凉的道。
她这样的态度,宝钗反而心中松了下来, 若是凤姐儿若无其事,对她客客气气热热情情, 那就是说明, 凤姐儿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收拾自己了。
这会儿还在生气, 就是无可奈何,只能给自己的脸面找补找补了。
宝钗自己坐到对面,微笑:“凤姐姐是嫌弃我空着手来的?”
“幸而你是空着手,你若是再拿东西, 我更受不起了。”
平儿端了茶来,凤姐儿冷笑:“茶就不必了,我这样的,如今也没有好茶, 别怠慢了薛姑娘的嘴!”
宝钗自己同平儿一笑, 端了茶来, 先给了凤姐儿一杯,又拿了一杯自己喝了一口。
平儿一笑, 出去了。
宝钗喝了茶,笑道:“好茶。凤姐姐是不舍得吧。”
她这么豁得出去脸皮,凤姐儿倒是露出了刮目相看的眼神了。
“不敢舍不得, 如今你要什么,我便得给什么。”
宝钗摇头:“我并没有那样的意思。凤姐姐管家多年,当知道, 赶尽杀绝,远不及互惠互利。”
“您虽然被人称作威严深重, 可您也没有真的对哪个赶尽杀绝,不是么?”
“我家势单力薄,本来想得姨母扶持,可是代价太大,一来,宝玉并非良人,我不能托付,二来姨母贪得无厌,我家负担不起,故而想得到凤姐姐相助,说到底,是我家求着您的。”
“那些给您的东西,就是我们的诚意。此心,还请凤姐姐明鉴!”
这态度实在是低的没边了。
“这话,我母亲实在说不出口,只能我来说。”她又补了一句。
也是,薛太太怎么也是长辈。
凤姐儿将信将疑,打量着她:“你大可以拿捏我,我也没法子不是,不用这么装可怜,打量着是想把我卖了,还让我帮你家数银子不成?”
“脸跟利都想要!做人不能太贪心!”凤姐儿脸色又冷了。
宝钗一愣,微微摇头:“再没有这样想的。”
然后就说不出什么解释的话了,垂头沉默。
凤姐儿等了一会儿:“日久见人心。”
宝钗立刻抬头,笑了:“是!日久见人心,姐姐且看着就是。”
然后犹豫着,低声道:“有句话,我本不该说,可今日,临走,我哥哥…”
“本应该母亲来告知,但老太太留了,又不好说再特意来看你的…”
“事关琏二哥…”
这话一出,凤姐儿坐直了身子,“你且说来,我必念你的好!”
宝钗更加低头轻声了:“我哥哥说,东府的珍大爷家里,有个二姨姐…今日珍大爷设宴呢。”
凤姐儿立刻明白了。
她勉强笑了笑:“好妹妹,这次若是…我便会念着你的!”
宝钗起身:“我在这里住几日才回,明儿再来看凤姐姐。”
“不管如何,凤姐姐要三思而后行。大局为重,你说呢?”
凤姐儿点头,让平儿送宝钗。
等平儿回来,她立刻吩咐了几声,平儿也是皱眉叹气:“奶奶别急,我这就去找人。”
平儿出去了半响,才回来,凤姐儿有些坐不住了,她本就不是什么小月子,不过是想法子让月事刚好来了而已。
“奶奶别急,您要稳住,不管二爷如何,您自己个儿才是最重要的!”
“再者,若是那边故意的呢?您不是说了,十分不好相与?”
“若真是如此,您岂不是伤了心又被蒙蔽了?”
“还是冷静下来才是。”
平儿这么一说,凤姐儿好多了:“不过那个爷什么性子,我还是知道的!不管别人算不算计,他都得愿意的!”
平儿叹气,这事儿能怎么看管,二爷如今有银子,还算真正的管了家了,以后这种事怕多的是了。
不过她不敢劝凤姐儿大度,只能让她先冷静了,别气坏了自己。
事情很快就得到了验证,贾珍果然设了宴会,东府大太太也果然请了自己两个妹妹入府小住。
至于两个妹妹有没有参加宴会,就不得而知了。
但在凤姐儿这里,就已经算是证据确凿了。
她按耐住,“再等等吧,二爷若是真喜欢上了,纳进来就是了。”
“你去给薛姑娘,送一盒茶叶,她说,这是好茶。”
平儿看她心中有成算,没有暴怒,便心里松了松,亲自去给宝钗送茶叶了。
宝钗正自己在屋子里呢,她们还是住着梨香苑,平儿进去,笑道:“姑娘怎么自己?”
“母亲陪老太太摸牌,妹妹们去园子里了,我不太松快,就在屋子里歇歇了。”宝钗迎了她进来。
“可要请大夫看看?”
“不用麻烦了,上回病了,没有完全好罢了,所以不敢走动,再过几日,也就好了。”
平儿方点头,说了来意。
宝钗面不改色道谢,平儿也无心多言,就回去了。
燕国公府。
黛玉听了林铎所言,手里的笔都落了。
“果然是我想的那样?”
“就是你想的那样。”林铎笑得畅快。
确定了薛家的意图,就好办了。
“自己不肯嫁,就让自己的妹妹嫁,啧啧。这是什么都不肯放手啊。”
黛玉摇头:“你不是说,那个二姑娘,更甚大姑娘?”
林铎点头,“是啊,胜了许多呢。”
“那就是了。”
“二姑娘,不用两年就长成了。”
黛玉的想法,也是被嬷嬷们教导的十分“开阔”了。
林铎品了品,懂了。
“这是为了以防万一,以绝后患?”
“可天下比她好的太多了,她还能都算计了?”
黛玉摇头,她也不懂。
人心啊。
“敢情这位,在家里,尽想着谋划了。”林铎也服了。
“她若是这样的想法,那阿姊,也是她的阻碍。”
黛玉抬头:“我已经…”
“他们不知道啊。”
“而且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就会想,我会不会把你送进大皇子府!你的身份,做正妃都使得!”
“正妃不是说选了人了?”
“这有什么,没成婚,没正式下旨,怎么变都行。”
黛玉倒不怕,她有圣旨呢。
第157章
“她们又住进了荣国公府, 阿姊,你猜,会不会想办法请你去?”
黛玉脸色冰寒:“ 会。”
“人要找死, 是拦不住的。”林铎笑了。
荣国公府,夜。
宝琴同宝钗相对而坐。
“宝玉眼巴巴送你回来, 是怕你迷了路罢。”宝钗笑道。
宝琴却没那么开心了:“幸好姐姐让人拦住了他, 不然进来再说话, 可又得累着姐姐了。”
宝钗心中明了,这是没有瞧上宝玉的意思了。
宝琴同父亲走过很多地方,见识不同,对宝玉这样的, 新鲜是新鲜,但喜欢却谈不上。
她此时父母健在吗还有能干的兄长,也没有嫁入世家,为自己家谋求前途的意思。
所以, 情绪都很明了。
宝钗也没有失望, 同她说了几句, 就让她去睡了。
然后自己却更换寝衣后去了薛太太屋子。
“我来同妈妈一起睡。”
薛太太欢喜的让她睡在里面,两人躺下后, 薛太太道:“老太太今日欢喜,不等我提,就说了三日后, 让姑娘们办一个宴。”
“还说云姑娘也接过来。”
“我便提了一句林姑娘。”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说林姑娘要守孝,又小心谨慎, 不肯赴宴的。我便说,小孩子家家哪有不爱热闹的, 她也苦了的,何不让她开怀一番?都是自家人,谁也不介意,亦不会传出去。理由我都替老太太找好了,就说来陪伴老太太,并不是为了同姊妹们玩耍的。”
宝钗听了,笑了笑:“辛苦妈妈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
“明儿我便再同老太太玩牌去,后日再想个法子,去佛堂。”
“嗯。”
两人再无话,各自睡去了。
一连三日,薛太太都陪着老太太摸牌说话,期间趁着老太太歇午,她去了一趟佛堂。
“我的姐姐啊!”
二太太王氏没想到她会来,又惊又喜,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泪夺眶而出:“妹妹!”
薛太太扶住她:“姐姐,你怎么落到这个田地了?她们说,你害了凤哥儿,我是不信的!”
“您的大姑娘,已经封妃了!姐姐别怕,很快就能出去了!”
王氏也知道元春封妃了,欢喜不已,但又担忧的道:“娘娘不知我的境地,如何帮我?府里定然瞒住了!”
“还有我的宝玉,如今如何了?老太太以后会怎么给他议亲?妹妹!你竟不肯同我亲上加亲!我知道你是嫌弃我…”
薛太太对此避而不谈,只说:“娘娘应该不知,不然一道谕旨,宣您入宫见面,不就解了您的困苦?我听说,娘娘每月可以宣召一次家人呢!”
“老太太哪里会让我去!”
王氏说完,突然想到,“我还有法子能联系娘娘,你替我去可好?”
“什么法子?姐姐…我家势单力薄,并不认识什么人的…”薛太太假装为难。
王氏赶紧道:“是一位公公,后宫里行走的,我有信物。”
说完从手上撸下一串手串来。
“你务必替我告知娘娘,让我重获自由。”
“今日大恩,我必念在心里。母亲去前,让我们好生扶持,血脉亲情无可替代的意思,我今日才算明白了。”
如今有求于人,也是会说好话的。
薛太太心中不为所动,但面上也落了泪,拿了手串,坚定的点头。
“姐姐,你且忍耐,我这就要先回去了。”
“人家只给了我一炷香的时间。”
“等姐姐自由了,我再来拜见。”
王氏巴巴的将她送到门口,薛太太又偷偷塞了一个荷包给她,还透露了一个消息:“听老太太说,府里要建造园子,请娘娘回来省亲!”
这也算让王氏多了一点盼头。
薛太太离开后,王氏自己又哭又笑。
外头的婆子恍若听不见似的,只顾着自己嗑瓜子说话。
拿了信物的薛太太即刻就回去梨香苑,给了宝钗。
宝钗看着那个手串,“那个公公我是知道的,只缺这个了。”
薛太太点头:“老太太怕是要醒了,我回去了。”
宝钗送她:“妈妈辛苦。”
“对了!”薛太太猛的止住脚步,“林姑娘竟应了!明日!”
宝钗惊讶,不过稳稳的一笑:“如此甚好。”
两人对视一眼。
薛太太身影匆匆离去,宝钗对着天空露出一个笑容来。
承蒙天恩,诸事顺利。
只差明天的一场局了。
“去问问凤姐姐,可得空?我去找她说话。”宝钗道。
她身边的丫鬟急忙去了,另有两个服侍她更衣准备。
“再去问问,哥哥可在?”
“回姑娘,大爷今日未出门。”
“请过来。”
“是。”
不一会儿薛蟠来了,宝钗说了几句,薛蟠点头,又匆匆离开了。
燕国公府。
黛玉将最后一张纸写完,整理平整起来,然后才看向林铎:“我能做的暂时就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