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佩就是那个接茬的,宋婷还想着能够认识一个新姐姐了,挺不错的,朋友圈扩容了啊,结果呢?对方一扭头就跟旁人说她坏话,还是那种拐着弯儿说的,但凡宋婷笨点儿,恐怕都没听出来。
“……什么人啊,跟我玩这样的心眼子,有本事就别让我知道,我知道了我还能让她好过,直接当面就刺她了。”
宋婷是从来没有因庶女身份自卑的,这本来就不是她能决定或改变的事情,对方以这个由头刺她,她就直接刺回去了,只说还以为“郑佩”这样的名字就是庶女的,没想到竟是嫡女,又感慨还以为被瓮町侯夫人带在身边一举一动都很有贵女风范的郑佳柔才是嫡女。
这人啊,就怕对比,这般一对比……宋婉听到这里就忍不住笑,插话:“那她肯定要气歪鼻子了。”
“可不是嘛,我就看她脸色都变了。”
宋婷说到这里,也忍不住咯咯地笑,那是她第一次吃亏反击,效果不敢说特别好,但是心情舒畅。
“不过,说了你坏话就坏到骨子里去了?”
宋婉觉得小姑娘还真是记仇,怕是抢她一块儿糖都要记个十几年吧,目光之中有几分揶揄之色。
宋婷已经吃完了那块儿糕点,用帕子擦了擦嘴,摆摆手:“哪里是这么简单,我看到她偷偷打她姐姐了,用柳条枝抽人,裙子一放下来,什么都看不到,腿上血呼啦下的,可吓死我了,自那以后,我就离她远远的,只怕沾边儿。”
宋婉听到这里,也是讶然,两辈子了,她从宋家对姑娘的教养来看,不能说很科学,却也很宽容,除了课堂上因为有些问题做不到打手板之外,也没旁的体罚了,便是打手板,也是引以为戒的意思,并不会打重了,最多五下,吃个教训罢了。
若是再有什么不好,父母长辈教导也可,罚跪祠堂之类的也可,但也没有直接让妹妹抽姐姐的,这就乱了长幼尊卑的秩序了。
如此可见,这郑佩表面上调皮开朗,心tຊ底里恐怕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退婚的缘故,八成还要在她身上,而非秦骁身上。
宋婉还没忘了主题,接了一句:“便是因此退婚?”
若是女方人品不好,被男方抓住把柄,退婚也是有的,这就好像男方人品不好,女方主动退婚一样。
不过后者对女方再嫁影响更大,所以选择的人比较少,大部分人,哪怕选中个纨绔,也相信他总会浪子回头,什么“成了亲就好了”不论古今,都是洗脑的经典句式。
宋婷神秘兮兮一笑,摇了摇头,她这时候跟宋婉几乎头挨着头,发丝蹭过来,还有点儿痒。
“不是说女方有亏吗?不是这个那是什么?”
宋婉讶然,还有更大的过错?
她努力回忆郑佩的样子,这辈子都没怎么留意,上辈子也就见了那一面,记忆也不深刻,因初印象不错,觉得对方就是个调皮妹妹,哪里想到还有私下非议打人之类的恶事。
宋婉递了茶水给宋婷,像是提前贿赂似的,宋婷接过茶水,轻呷了一口,才悠然道:“能够令人退婚,女子的‘清、白’名声是没了的。”
她特意重读“清、白”二字,宋婉听出来了,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回头看向宋婷,见到宋婷点头,宋婉张成“O”型的小嘴都要发出一个“卧槽”来了,及时刹住车,只发了一个“我”音,就匆忙用帕子掩住了。
目光之中的兴奋之色更浓,真嘟假嘟?她看向宋婷,像是盯着什么猫薄荷一样,兴味浓浓,这种事宋婷都能探听到,真的是厉害了!
帕子遮住的大拇指忍不住翘起,给宋婷点了个赞。
宋婷得意地晃了下脑袋,这消息的含金量太高,她也是费了不少劲儿……呃,好吧,是她姨娘告诉她的,希望她引以为戒的同时谨慎交友,免得也被卷入这样的丑闻之中。
旁的不说,郑佩这事儿一出来,郑家那些女儿恐怕都没法儿嫁个好人家了,谁知道里头还有几个清白的。
“是谁?”宋婉紧跟着问,这时候她关注的已经不是秦骁了,而是郑佩这个勇士,婚前偷尝禁果,还让未婚夫家以此打上门来要退亲,这怎么不得是个头条啊?
这可是古代,古代啊!抱歉了,秦珍,“勇士”的称号还是给这位吧,郑佩是真的勇啊!
宋婉心中自愧不如,她一个穿越者都没这样的胆量挑战一下古代是不是有浸猪笼这类活动,哪里想到古代人就能这么……呃,好吧,想想历史上那些公公跟儿媳,奶奶养小白脸的,这好像也还好吧,起码比外婆跟外孙要好一些。
“是她表哥,早说了,瓮町侯亲戚多。”宋婷说到这里忍不住吐槽一句,“再没见过什么表亲都能随便进后院的。”
“你都说亲戚多了,恐怕是住不下吧。”宋婉的思考角度有些清奇,也许瓮町侯之所以养外室,纯粹是府中已经住满了人,实在挤不出地方了,总不能让妾侍都睡大通铺吧。
这一想,她就忍不住笑,若是大通铺,不知道瓮町侯该怎么……咳咳,不能想,实在太污了。
第128章
瓮町侯府。
厅堂内, 郑佩侧头歪坐在地上,冰凉的地面上连蒲团也无一个,就那样任由她裙摆散乱, 坐在地上。
瓮町侯夫人坐在主位,她面上带着几分忧心看向郑佩, 郑佩的一侧脸颊红肿, 正在被她用手捂着, 散乱的发丝也遮挡了一二, 在她裙边儿,另一只手撑着的位置, 还有一直金钗掉落在地上,亮闪闪的钗上似落了泪一样,隐约可闻啜泣之声。
“侯爷, 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佩佩,她年龄小, 不知道也是有的, 若是被人引诱也是有的,总不能都是她一个人的错……”
“闭嘴!”
瓮町侯哪里听得了这些,当下就直接对着瓮町侯夫人怒吼:“都是你教的, 你看看你把她教成什么样子了, 便是外头那些也不至于这般……”
瓮町侯口不择言, 竟是直接说了“外头那些”的字样, 倒是没有明说是什么地方的女子, 但能够被称呼一句“外头的”, 本身仿佛就带着无限的污秽似的, 不配被人明言。
瓮町侯夫人本来还端得住,听到这话, 当下也忍不得了,顾不得女儿还在场,直接对准瓮町侯怨言:“哪里是我教的,不应该是跟侯爷学的吗?有其父必有其子!”
这一句怒怼让瓮町侯指着她,手指都颤抖:“泼妇,泼妇,这是你能说出来的话?”
两人眼看着反目就要在眼前了,郑佩突然喊了一句:“够了!”
她一声怒吼,还没拉回瓮町侯的怒视,就直接站了起来,手中还不忘抓起那根金钗,恨声说:“婚事不成就不成吧,我又不想嫁给那秦骁,真当他是什么好人似的,我就要嫁给表哥,你们赶紧把我嫁了,也省得有什么难听的话,毕竟……”
郑佩说着,冷笑一声,手垂在小腹处,若有似无地虚按了一下,像是在暗示什么。
见状,瓮町侯夫人的脸色都变了,那如临大敌的样子让郑佩不由觉得好笑,她也真的笑了,再看瓮町侯,同样是怒色更甚,却又强压下来,不得不冷静思考。
女子不比男子,男子若是有了什么出格的,拍拍屁股走了也不担心若干年后有孩子来认亲给自己带来什么负担,但女子呢?还是很有可能珠胎暗结,这可真是要闹出人命的。
瓮町侯铁青着脸,怒骂:“逆女!”
他也就骂了这一句,之后深吸一口气,让郑佩“滚”,之后的事情就是他和瓮町侯夫人需要商议的了,不必要郑佩在场。
郑佩挺胸抬头,脸上那明显的巴掌印已经发红,脸颊仿佛都因此肿起来一些,她却像是打了胜仗一样,前所未有地痛快,勾唇轻笑,率先往外走去。
见她那副模样,瓮町侯忍不住又骂了两声,到底没有让郑佩回头,瓮町侯夫人也只沉默不语,像是已经在思考怎么善后了。
郑佩走出门去没多远就见到了郑佳柔,郑佳柔似躲闪不及,见到她正要匆匆转身,却又因为被看到了,不得不尴尬停步,面上还挂着几分温和笑意,仿佛没看到郑佩脸上不曾遮挡的巴掌印一样,笑着招呼:“妹妹可还好?”
“好,我能不好吗?看到我倒霉,姐姐应该会很高兴吧!”
郑佩没有避开,在丫鬟都低头装作看不到她面上红肿的时候,郑佳柔这种恍若无事态度,更让她气恼。
见她逼近,郑佳柔后退半步,又怯懦一样停下脚步,没有再退,眼睫不安地眨了眨,像是在恐惧着什么,她也的确没恐惧错。
郑佩抬手就用金钗狠狠扎向她腰上的一处软肉,隔着单薄衣裳,狠劲儿扎,钗头不算太尖,隔着衣裳,未必能够刺破皮肉,但这般力度……因为过于用力,郑佩脸上的表情都显得狰狞可怖了。
“嘶”,郑佳柔发出轻微的吸气声,显然是疼得很了,既不敢抬手推拒阻拦,也不敢辱骂退避,又不敢让面上的神色更显痛苦,否则又要被郑佩嫌恶,认为她“惯会装模作样”。
整个人便如风中落叶一般,瑟缩颤抖,无处可依,可怜极了。偏她面上还要维持温和神色,恍似多了主心骨一样倔强,不肯认输似的,别有一番动人之态。
见她这般,郑佩就更气了,金钗愈发用力,以至于尖头几乎要刺入皮肉之中,留下血色来。
“妹妹说的什么话,你不好,我哪里会好呢?”
郑佳柔努力忘记疼痛,尽可能让自己的语言不会有什么冒犯到郑佩的地方,连语气都好像是平常无事一样。
“你最好记住了。”
郑佩恨恨,到底也没大闹,又恨恨扎了郑佳柔几下,冲着前胸,逮哪儿扎哪儿,活像面对的不是会动的活人,而是可泄愤的木头一样,见她浑身颤抖着却不敢躲避,这才略有心满意足,转身大步离开。
等她走远了,郑佳柔身边的丫鬟才关切地问:“姑娘,没事吧?”
郑佳柔摇头笑笑:“我能有什么事,也就这样了。”
从小到大,因为被瓮町侯夫人养在身边的缘故,郑佩就一直把她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动辄就有看不顺眼发作的时候,轻的是热茶洒在身上,有衣服隔了一层,加之丫鬟们也不敢给主子上太热的茶,倒不至于烫伤,最tຊ多是毁了一件好衣裳,再得一两句责骂罢了。
重的话,只看她的小腿就知道了,反复受伤,以至于那伤疤都有些难消,肤色仿佛都变得斑驳,每每看着自己那双小腿,郑佳柔都知道,自己是注定不会得夫家喜欢的,她自己看着都觉得丑陋,难以直视。
“姑娘,你说这事儿会不会……”
丫鬟心中忐忑,郑佳柔是活在郑佩的阴影之下的,她也是受欺负的小可怜之一,郑佩有时候发作起来,不好对郑佳柔太过分,她这里却是没什么妨碍的,有一次,差点儿都被她用烛火烧了脸,只因为她一时兴起。
想起来那火焰逼近的恐怖,丫鬟就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若是自己做的事情被郑佩知道了……
“什么事儿,什么事儿都跟咱们没关系。”
郑佳柔瞥了一眼丫鬟,压下她没说完的话,看着郑佩离去的方向,轻声说,“这么小的园子,他们又不是私会一次两次了,府中除了父亲母亲,哪个不是看在眼里,还不都是等着看笑话的?”
说到“笑话”二字的时候,郑佳柔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她在发现郑佩的私情之后,就不由得想笑,什么破落户,她还当个宝了,真以为她那个表哥是什么好人了,要她看,那是万万比不得秦骁那个纨绔的。
也只有郑佩,脑子里没点儿东西,直接就被那些诗句给哄住了,她若不是瓮町侯的嫡女,你看那表哥理不理她。
郑佳柔手中的帕子拧成了麻花,眼中有几分恨意,她曾想过快点儿通过婚嫁逃离府中,至少远离郑佩,不再受她欺负,投入府中的这些表哥什么的,她也都暗暗观察过,可他们呢?
不是每一个都眼大心空,可若是真的有什么想法,也不会看上她一个庶女。
尤其是在府中住了之后,看见过她这个庶女在郑佩面前如狗一样被呼来喝去,哪个都不会对她有什么意思,送上门去也只能自取其辱,稍稍有所接近,便看他们避之唯恐不及,反而对郑佩……
现在可好,就让郑佩嫁给她的表哥吧,她也算得偿所愿了,就不用她感谢自己帮她一回了。
宋府之中,宋婉正挽着宋婷的手臂,问她有关秦骁是怎么知道郑佩的事情的。
各家后院女眷的事情最难打听,若是妻妾争锋,或有耳闻,比如说某某绣坊之中听闻谁家定了什么,谁家跟着定了什么,又有珠宝阁里,给正妻买了什么,给小妾买了什么之类的,都算是泛泛之流的消息。
这种有所勾连的事情,哪个不是秘而不宣,何况郑佩也不是妻妾之流,清白女儿家,最重要的就是这个清白名声,哪里敢肆无忌惮?
能够被开国公看重定婚,本身也说明之前并未听闻郑佩有名声上的污点,偏偏刚定婚就知道这件事了,若不是宋婉还相信秦骁并非人品低劣的小人,恐怕都要以为是秦骁有意退婚,故意诬陷女方,毁了对方名声,逼着对方退婚。
“纸包不住火,这哪里还能瞒得过人,一日不知道,两日不知道,难道三日四日还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