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娇柔瘦削、傲慢矜贵的侧脸,正是临水照花的水仙倒影,绝不会叫人认错。
侧影转过脸来,锋利清冷的眉眼间并无一丝想象中的娇柔矜慢,倒是十足英挺俊秀,神采奕奕。
这极年轻的陌生女郎扑过来抱住她,露出了一个有些宝气的灿烂笑容,一看就是典型的格兰芬多小傻子:
“多米达姨妈,见到你真好!我是凯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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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她还是安多米达·布莱克。
在那个与全家人吵崩了的雨夜里,只有纳西莎追了出去,扯着她的手挽留,滚烫的泪落在她手上,那滋味她永远没法忘记。
她挣开了纳西莎,没有回头,决然奔向了她的爱人。
那一刻她明白,她最亲爱的小妹妹,永远不可能原谅她了。
“你把我丢在这里了!多米达,……我一个人!”
当时只有十五岁的纳西莎在她身后哭得声嘶力竭,“我不在乎你嫁给谁,可是你为什么——我不喜欢一个人——”
父亲懦弱,母亲狂躁,弟弟年幼,大姐比母亲还疯,她和妹妹一直只有彼此。
她们都厌倦老宅里阴森的气氛和规矩。
她们向往热闹,向往自由,向往和外面的人交朋友。
她们说好了,以后要一起离开这里。
——但是她没有履行诺言。
当她一毕业就被联姻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的时候,当泰德向她求婚,有一丝逃离的机会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
她毫不犹豫地,自顾自地,先一步离开了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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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纳西莎再也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安多米达这个姐姐。
她认命了一般,松口答应与马尔福家的小公子培养感情。
卢修斯·马尔福为纳西莎·布莱克神魂颠倒有三年之久,看到她立马变成张扬幼稚的小男生。
纳西莎本也不讨厌他。相较于穆尔塞伯、弗林特这些垃圾货色,卢修斯简直是块金子。
就这么过吧,这样一眼就望到结局的日子。
就这样过吧,在哪里都是一样,她是被烙下纯血之印的水仙花,从出生开始就为了换一个好价钱。
接受联姻又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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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西莎的第二个孩子出生了。
是个女孩子。
卢修斯取仙后座作为这孩子教名的时候,纳西莎却无端想笑。
神话故事里,卡西奥佩娅是安德罗墨达她妈,而纳西索斯是水泽仙女之子。
多米达,我们早已分道扬镳,年少时的玩笑话却在冥冥中依稀重现。
我希望她并不像你,更不要像我,不然都要叫我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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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西莎的希望实现了一半。
凯西谁也不像,却比任何情况都要令她头疼。
但她不喜欢凯西进入金红色的地盘,却并不是因为她的信仰。
就像她怨恨安多米达嫁给麻瓜种这件事一样,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憎恶亲姐妹玷污了纯血,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有些东西,表面上看起来的解释确实比真实情况合理得多,她也懒得分辩。
——纳西莎·布莱克·马尔福,压根就没忠诚于过任何信仰。
她不喜欢,只是因为那对于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领域,她太担心她的孩子碰得头破血流。
身为母亲,她几乎不知如何是好。
她应该像卢修斯或者她的父母、她的姨夫姨妈一样,对孩子的选择强行阻挠吗?
看看安多米达吧,看看西里斯吧,这些该死的背叛者根本不可能会回头的!
纳西莎选择折中。
卢修斯反应强硬,她却从始至终没有对凯西的离家发表任何意见。
纳西莎沉默地观望。
像她少年时代那样,她一直是观望者。
她给她的孩子留了退路,只要她回头,她就永远在她身后。
当然,让她给血统背叛者好脸色,那是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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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凯西混在一帮凤凰社成员中间,和疯眼汉因为沙拉酱的产地到底是不是巴西这种鸡毛蒜皮开始拌嘴的时候,安多米达还没回过来神。
“我说过她很像纳西莎,没骗你吧?”西里斯站在她身后,手里晃着白兰地酒杯,还顺手帮她揪掉了肩头的一缕柳絮。
安多米达难以置信地笑道,“是啊,简直太神奇了。但——但其实她们一点都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不错。”西里斯点头,“虽然我不反对你再看一会小水仙,但是我想要提醒你,泰德和新娘子在那边哭成一团了,真的没问题吗?”
唐克斯夫人匆忙跑向丈夫和女儿。
西里斯站在原地,看着老友手足无措地拍着岳父的后背,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唔,以后他和月亮脸就是姻亲了。
大脚板举起酒杯,愉快望向四月的繁花缤纷,喃喃道:“你儿子也做伴郎了,以后说不定还是教父呢,老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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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里斯做伴郎的那天,正是他一生中最得意,最快乐的时光,哈利做伴郎这会,自然也是。
他和凯西站在一块,看起来真是般配。
莫非波特家的人,都吸引斯莱特林世家的纯血叛徒吗?
西里斯·布莱克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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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莱克家的人都很显眼。
这种显眼的特质,不在于他们身材高大、姿容美丽,而在于他们特别的、看其他人都像看垃圾的傲慢神气。
这种傲慢的底气,来源于他们是纯血统中的纯血统,极致纯粹,无比古老,无上辉煌。
如果问凯西,她的妈妈是个怎样的人,凯西会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她的妈妈是世上最美丽的人。
这个答案听上去不错,细品起来却未免太客套冷清,不由令人怀疑,这向来擅长隐藏心迹的女孩子是否又说了谎。
但这是凯西的真心话。
纳西莎·马尔福,她的妈妈,一直比她的爸爸还难让她看透。
在凯西的印象里,她妈妈日常生活中唯一的乐趣,就是不停地穿衣打扮、化妆熏香,不但要自己时刻美丽,同时也致力于让全家人光鲜亮丽。
再然后……就没了。
如果说她爸爸还会与她探讨一些书本上的话题,她妈妈是从不与她有任何观点上的交流的,除了穿衣打扮。
凯西自然是不会明白,纳西莎年轻的时候,在与最信任的家人互换观点、彼此承认后,吃了多大的一个亏。
纳西莎绝不愿意再体会一次哭到心碎的感觉。
夜雨太冷了。
她就在那样的冰雨里心灰意冷,学会用冷漠包裹住内心,谁也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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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卢修斯后,这种情况其实好转了很多。
卢修斯对纳西莎比这世上任何人对她更好。
这其中有多少家族的利益纠葛,纳西莎并不在意,那些避不开的东西,嫁给谁都是一样。
她只是不希望令对她好的人伤心,所以她对他也一样好。
卢修斯·马尔福深知寒冰烈火触之即痛,更知水仙鳞茎生而剧毒,但他照单全收,一往情深,从校园到成家,从未动摇。
真心换真心,他的花也从没有让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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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尔福庄园多年后的一个下午。
海德薇在茶几的小型栖木上啄肉干,纳西莎展开三折信纸,不由莞尔。
——
妈妈:
展信佳。
今天送莉莉上学的时候,我忽然有种难言的情绪激荡在胸口,也是这种心情促使我飞快写下这封信给你。原来当小鸟们都离开巢窠的那一刻,我竟会这样怅然,即使我一直盼望着他们快点都上学,我好出去玩的那一天。
这是我以前从未体会到的,或者说因为家里一直还有一两个小孩子陪伴我,所以我没那样明显地感到落差。
但刚才在车站也发生好玩的事情了,你猜我看到了谁?
我看到多米达姨妈送她的第二个小外孙杰瑞来上学啦!那孩子不是没显露过什么奇怪的天赋嘛,结果他看到莉莉的时候不知道是太兴奋了还是太害羞,头发嘭一下变成了粉色!原来他也是一个小易容马格斯!
朵拉和莱姆斯在旁边一直笑,半点不担心那孩子自己把自己吓哭了……
嗯,说到莱姆斯我突然想起来,妈妈,我上次回家在温室里种了一批月见草,这两个月你可一定帮我看住别让它们涝死了,那些花消炎止痛效果特别好,金妮费好大的劲从中国邮回来的品种,差点没过去海关。
西里斯在摁门铃了,我去搬行李啦!我会给你和爸爸寄旅行照片的!
哈利向你和爸爸问好。
热烈地亲吻你,凯西
——另一张纸——
老爸:
你还在生我忘记你六十七岁生日礼物的气吗?
别气了,我装的,我压根就没忘。你要是答应我少喝点酒,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发誓吗?
那么,好吧,在你每天都亲自去浇水的那株白蔷薇的对面的墙上,有一块砖是空的,把它撬开,那里面的葡萄酒都是送给你的。小心无痕延展咒,我为了保鲜,咒语施得不太稳定。
记得少喝!
C.
——
她孩子的孩子,也都长大了啊。
纳西莎将信纸放在桌上,用装方糖的小木盒压上,等卢修斯应酬回家时看。
她起身将窗子开大一些,好让海德薇自由来去。
现在,她要回到衣帽设计室去,为瑞亚的首饰研究新造型了。
番外私设如云,大家看个乐子。
演员Helen McCrory因癌症于2021年4月16日去世。
她有许多出色的代表作,纳西莎·马尔福这个角色是其中之一。
愿您安息,麦克洛瑞女士。
纳西莎这个角色比卢修斯更费脑筋,希望大家喜欢我的思路。
第122章 番外·翠羽金钩
【现代AU设定】【正文无关】【全员存活】
——
二十岁的情人节,哈利又是一个人过。
罗恩和赫敏上法国餐厅吃蜗牛了,甜甜蜜蜜的二人约会,关系再铁哈利也没法厚着脸皮跟着一块去。
要是回家吧,老爸老妈平时强喂的狗粮就不少,今天日子特殊,最好还是避一避,免得被噎死。
亲爹不成,去找教父呢?西里斯也是单身嘛。
开玩笑,布莱克大少爷风流潇洒一笑多情,怎么可能缺女伴?不想找女朋友的钻石王老五,和找不到女朋友的万年寡王,那可是天差地别好不好。
想到这里,哈利撂下了手机。
他毫不怀疑这通电话过去后,无论西里斯正在忙活什么都会义薄云天来陪他。
但是好好的情人节,何必给人搅和黄了呢。
英格兰二月春寒料峭。
大晚上的一个人,有家没处回,只好孤零零在街头漫步,真是凄风苦雨。
看着来往的过路人都成双成对,哈利心里毫无波动,甚至有些想汪。
“买一枝玫瑰吗,大哥哥?”卖火柴、不是,卖玫瑰的小女孩叫住他,脸颊冻得像玫瑰一样红。
捧着一大束花着实是冻手。
哈利看了看周围,普通地走进了一间普通的酒吧。
结果普通的音乐震得他心脏噗通噗通的。
哈利并不常来这样喧闹的地方。他想了想,叹了口气,到底寻了一个稍微不那么显眼的角落坐下了。
角落不显眼,可惜捧着一大束火红玫瑰的小帅哥非常显眼。
哈利被几位香水馥郁迷人的可爱姑娘缠上,立刻呛得头都有点昏了。
几个喷嚏气走了姑娘,哈利又变成一个人。
一个人时耳根清净。是以,他清楚听见了隔了一张卡座的清脆耳光。
哈利八卦地转头看去,心说逢上这一场分手节目,这个情人节还真不算太乏味。
那姑娘一身名牌,气势极盛,十足娇养派头,绝对是非富即贵的大小姐。
大小姐的脾气也确实带劲,一巴掌下去,把人嘴都抽瓢了。
“分手吧,人渣!”
她没听对方的解释,也不管旁人的求情,高贵冷艳凡人不理,踩着平跟鞋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架势,谁也不敢拦。
哈利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同样觉得津津有味的人还不在少数,很多刚才还搂在一块的人都不亲了,全伸脖子往这边瞧。
大小姐环视四周,显然是没打过瘾还在找趁手的工具,眼神扫到他这里,凌厉深邃的一双眼睛看得哈利后脖颈一麻。
哎呦,这倒霉姑娘他好像见过……
这不是马天龙那个死妹控的妹妹吗!就上周酒宴上,马尔福家刚从德国留学回来的小女儿!
哈利再一细看,那个脸被抽歪的渣男原来也是熟人,可不正是远近闻名的夜蒲小王子扎比尼!
那这就不得不拉个偏架了。
德拉科这家伙心眼小又记仇,万一知道他哈利·波特眼看着他妹妹受欺负还不干预一下,非趁半夜往他卧室窗户上扔石头不可。
虽然这场面怎么看,马尔福大小姐都不像受欺负的那方。
嗯。
哈利下意识忽略了自己心里的鬼,拎着玫瑰花站了起来,迈开长腿,两步走到跟前,“喏。”
姑娘打量他一眼,薄唇一翘,接过花束翻手就抽上了扎比尼躲都不敢躲的脸,殷红的花瓣纷纷扬扬,洒了一地。
“波特?”
她眼神还怪好使,语气并不像刚才那样冷,反而和初见时一样柔和。
“是我。马尔福小姐愿意赏脸喝一杯吗?”
“叫我凯西就行。”
随意聊了几句,凯西言谈措辞间的机敏仿佛天生,只因腔调里有一种久居异国半真半假的迟钝感,反而弥补了那种刺探的锋锐,让人觉得温柔婉转不易生厌。
哈利自己就是套话的高手,不会听不出对面人的话术,但也许是因为气氛太好,他狠不下心找借口离开。
凯西挪着杯子和他碰了碰,冰块细碎地敲在杯沿,呢喃吞咽在朱唇皓齿间。
“情人节快乐,亲爱的,谢谢你陪我。”
哈利以手支颐,着迷地看着姑娘大口干掉一杯又一杯火热冰凉的高度酒精溶液。
神使鬼差,鬼迷心窍。
“你想和我一起换个地方度过今晚吗?”
这话太急太失礼,尤其是他们本来有一层模糊的交际关系,而她又刚刚分手,喝得太多,不免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大抵是没见过或没想到人的脸皮能这么厚,凯西的灰眼睛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