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韵眉毛蹙得更深,这一晚上,自己是把身边的丑恶嘴脸看了个遍,真是倒霉至极。
许若伊自然也注意到了梁韵,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姿态,眼角向下,瞥了她一眼。
梁韵被公司故意拖着不解约的事情,她也听经纪人说了。
并且,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的消息,说季贠之前单独找梁韵聊过,最后不欢而散。
所以才故意搞这一出,就为了教训梁韵。
本来想着正好奚落她两句,看看笑话,但她今天是专门过来和大佬偶遇的,也顾不上梁韵,赶紧快步走了进去。
梁韵没理会许若伊不屑自己的眼神,直接走到路边,等着打车。
没一会儿,许若伊便气冲冲地又从里面出来了,自己这么隆重地打扮,拿到的消息也是准确无误。
据说沈时忱也出现在了这里,还想着要钓直接钓一条大的,结果却吃了闭门羹。
在是在,可人家根本不想见自己,包房门都还没挨到呢,就被他随身的保镖给客气地请了出去。
走出来,发现梁韵还在,许若伊本就不爽的心情,瞬间找到了发泄口。
她接过侍应生递上来的钥匙,却没去开车,反倒是走到梁韵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其实许若伊走过来的时候,梁韵就已经察觉到了。
高跟鞋落地的声音,还有那有些过了的香水味。
梁韵整个脑子都被三千万萦绕着,也知道许若伊找自己准没好事,直接头也不回,没理会她。
“诶。”
许若伊突然来了兴致,食指挂上的车钥匙晃了晃,站到了梁韵身边,说话的语气里满是嘲讽的得意。
“听说,你解不了约?公司让你赔钱?”
梁韵早就料到,坏事传千里,公司里个个都等着看自己笑话。
更不要说许若伊,这个处处都想着整自己的女人。
若是以前,她惹不起,躲得起。
可这几天的事情轮番折腾,心已经累得不行,早就不想忍了。
这破会馆,等了半天,一个影子都没有,怎么这么不好打车?
许若伊见梁韵不理自己,心里更加得意,话也越说越过分。
“是不是没伺候好季总啊?我可还听说了,他单独找过你,就在公司办公室……”
看到远处出现了出租车,梁韵又往左边挪了两步,朝着空车招了招手。
许若伊嘴角扯了扯,梁韵越是不理她,她反倒是越来劲。
“这些公子哥,确实有些不一样的爱好嘛,一看你就是业务能力不行,光脸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车子已经缓缓停在了梁韵面前,她拉开后座的车门,又回头看了许若伊一眼,清澈眸子里满是冷意。
淡粉色嘴唇噙动,“我和你从来都不是一类人,你也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口舌。”
坐上出租车,关上车门,再也没给车窗外怒目而视的女人一个眼神。
梁韵回了家,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根本理不清楚。
想起Joe曾经告诉自己,沈时忱是港城沈家的大公子,未来接班人,家世显赫。
而今天晚上,也不过是自己见他的第二次。
除了知道他的名字,还有joe透露说的那些八卦以外,所有信息都不得而知。
既然这么有名,那应该能搜索到的吧。
打开手机,搜索框直接输入那三个字,才发现,连他后面那两个字,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写。
换成拼音,第一条关联搜索就是。
沈时忱。
原来是这几个字啊。
梁韵心跳加速,食指点了点搜索,跳出来他一大堆新闻。
最近的一次,就是他和父亲作为港城投资商代表,去政府合作项目视察,上了北城官方的首页新闻。
西装革履,温润如玉的样子。
再往下拉,他站在一排政府官员最中间,在北城参加合作项目的奠基仪式。
纯白色衬衫,身姿挺拔,气度不凡。
要不是晚上见识过他另一面,光是看这些照片,恐怕梁韵也会被骗。
外面再斯文有礼,内里和季贠这种花花公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梁韵还在愣怔,手机微信来了消息提醒,是妈妈梁馥敏发过来的。
“音音,睡了吗?”
她恍然间记起,自己前几天给妈妈说过,公司合约到期了,会回苏城陪她几周。
手机拨通妈妈的电话,梁韵伸手用力按住自己胸口,试图压制住那一股股憋闷。
“妈妈。”
刚刚叫出这两个字,她就差点没忍住要哭了出来。
现在手足无措,面临三千万的违约金,又被沈时忱堂而皇之地提出那些条件,梁韵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么晚了,还在忙吗?”
梁韵用手背擦了擦眼角,闭上眼睛,锁住了眼里的泪水,又咽了咽嗓子,故意装得平静。
“没呢,今天喝了咖啡,有点睡不着。”
梁馥敏慈爱的声音响起,“你哪天的火车回来呀,我到时候来接你。”
“啊……这边还有工作没完成,过两天吧,我到时候把车次信息发给你。”
或者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潜意识里,已经做出了选择。
三千万,对于自己这个边缘人物来说,或许是一辈子都赚不了的数目。
如果真的得罪了那些人,和经纪公司撕破脸,就像Joe所说的,下场只怕是更加难堪。
第10章 价码
就当是演一场戏算了。
三年,很快就能过去的。
梁韵等对面挂掉电话,又起身,迈着虚浮的脚步走到浴室。
整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还收到夜猫子Joe给自己发来的微信,询问自己是不是还好。
想来他也不确定自己会有怎么样的遭遇,但又放心不下,所以没敢轻易打扰。
梁韵只看了一眼,又闭上眼睛,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她替自己做了决定,可又不断在后悔,内心无数根丝线来回拉扯,挣扎不停。
进入这个行业的时候太天真,后面也发现自己完全不能适应,索性摆烂躺平,就等着合约到期。
可万万没想到,还能生出这样的事情来。
沈时忱跟自己说谈三年恋爱,一个亿。
可梁韵根本不在乎,她明白,恋爱不过是个被美化的说法而已。
更何况,这样的天价,或许背后又代表着怎样不堪的意义,她都不敢想象。
辗转反侧,直到雾气渐渐散去,晨光熹微,深蓝色窗帘透进些许光亮,梁韵头痛欲裂 ,才有了一丝睡意。
直接把头蒙进被子里,才渐渐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时忱一整天都在苏城的卓悦大楼里,听着各事业部和行政部门汇报季度业绩情况。
他穿了一套深灰色西装,端坐在会议室正上方,双腿交叠,手指轻轻触着桌面,若有所思。
对面是一整面墙的投影,上面不断有数字跳动着,还有对卓悦在北城美好的前景展望。
他只略略扫了一眼,就没了兴趣。
眼前浮现的还是那张脸。
昨天晚上,她在自己面前,怯怯地说话的样子。
那种明明很是慌张,却又要强装着镇定,硬撑着应付自己。
有意思。
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看了下手机,没有任何来电或者消息,又面无表情地翻转过去。
卓悦的中层领导还在有序地汇报着,有的人面面相觑,生怕哪一个环节出了错,惹了这位太子爷不快。
虽然沈时忱回来掌权也不过两个月,可平日里要求严格,大家都十分清楚。
对于这次的季度汇报会议,也是做足了准备,手下人不知道加了多少班,熬了多少夜。
沈时忱早前在华尔街也有名气,对于数据极为敏感,看一眼就知道有没有问题,所以屏幕上的数字也是核对又核对。
要知道,他刚回国的时候,在北城的第一个会议,不过是因为某个事业部的中层将数字汇报错误,就直接将人开除。
所以每次开会,个个都是提心吊胆,小心又小心。
可今天,沈时忱全程都是听着,没说过一句话。
甚至于,还有人观察到,时不时有一道浅笑,挂在他的嘴边。
助理坐在沈时忱不远处,也在揣摩他的表情。
刚开始确实不错,可到了下午,他会定时看一下手机,又翻过去,但脸色却是没有上午那样的温和。
像是在等着什么回应。
等会议开完,已经接近下午五点,沈时忱看了看手中腕表,又瞟了一眼手机,还是没有任何回复。
他曾经在华尔街的事业,对冲基金,最是擅长谋算人心。
没有人不贪婪,不过是价码合不合适而已。
他还以为,那个女人也不例外。
一个亿的价格,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可他知道,对梁韵这样的娱乐圈小角色,已经是所谓的天价。
在默许季贠做出这些动作之前,沈时忱让人单独查过梁韵的背景。
从出生地,再到成长经历,甚至连读的哪所学校,都查得一清二楚。
和自己印象里的她,不谋而合。
单亲家庭,跟着母亲姓,从小听话,在学校都是成绩优异,也拿过不少奖。
至少在她进入这个圈子之前,生活都是很简单的。
也怪不得,她会这么别扭,一点都不能适应。
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手中还在不自觉地转动着笔,等待着手机屏幕亮起。
内线电话打了进来,是助理叶帆。
“沈总,您的私人飞机将于半个小时以内在顶楼落地。”
“嗯。”
他今天要回港城,陪沈老爷子和旧友见面,顺便参加明天卓悦总部的股东会议。
关于自己正式升任卓悦总部总经理的任命。
手机屏幕还是一片漆黑,沈时忱自嘲地笑了笑,看来,这个女人还真是脾气够硬。
要算了吗?
在他的字典里,可从来没有放弃两个字。
也许有别的原因,手机没电了?或者觉得价码不满意?
刚要拿起手机,把昨天晚上才存下的号码拨过去,修长手指却停在了半空。
摁开内线电话,把特助叶帆叫了进来。
等到人恭恭敬敬地走到自己桌前,沈时忱直接把梁韵的手机号码写在纸上,放到了叶帆面前。
“打电话过去,问她考虑得怎么样了,她知道是谁。”
叶帆不明所以,但秉持着良好的职业态度,拿出自己手机,拨通了梁韵的号码。
梁韵此时还在迷糊地睡着,窗帘紧紧合着,她又把自己锁在被子里,白天黑夜并不分明。
手机响个不停,卡通被子里钻出一只纤细的手,到处摸索着,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手机。
头也钻了出来,呼吸忽然畅通,脑子也清醒了一分。
“喂。”
手机放在耳边,梁韵瓮声瓮气,还以为才到上午时分。
“请问是梁小姐吗?你好,我是沈总的助理,我叫叶帆。”
对方语气温和,态度毕恭毕敬,不过梁韵头脑发晕,也没听清几个字。
可是那一个字就够了。
沈……
她倏地一下睁开眼睛,被透过的光亮照得刺痛,又闭上,伸手揉了揉。
坐起身,有些茫然,还是强装平静,“你好。”
叶帆此时就站在沈时忱对面,公式化地打着这通电话,没有任何表情,“梁小姐,沈总让我问您,您的回复是什么?”
啊……回复。
梁韵瞬间清醒,拿起手机看了看左上角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根本就忘了还要回复沈时忱这回事。
沈时忱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似乎正在处理文件,可耳朵却是一直跟着叶帆的声音。
不是手机没电。
听起来,倒像是另一个原因。
他拧了拧眉心,既然不满意,那也可以再谈。
沈时忱对着叶帆伸出手,对方很有眼色地将自己的手机拿下,双手递了过去,又主动地退出了他的办公室。
梁韵还没有回应。
“是我。”
那道温润又不容人拒绝的嗓音,低沉醇厚,带着强烈的迷惑性。
梁韵心跳加速,扑通扑通,就要跳了出来。
她咽了咽嗓子,“我……”
对于这种事情,沈时忱也是第一次,但他拿出自己从前和人谈判的态度来,煞有其事。
“梁小姐要是对条件不满意……”
“不是不是,您误会了,我只是昨天头疼,睡得太晚,所以忘了给您打电话。”
对方传来一声轻笑,似乎有些愉悦,夹杂着浅浅的电流声,拉扯着梁韵那颗极速跳动的心。
她的脸也对着这声音红了起来,下意识用手背盖上去,试图给自己降降温。
“那我可以理解为,梁小姐是答应了吗?”
笑声更加愉悦,沈时忱心里堆积了一下午的阴霾,就因为对面的停顿,一扫而光。
或许是真到了这样的时刻,梁韵心情也放松了起来。
只是内心还剩了些不安的挣扎,她笑不出来。
沈时忱最擅长读懂人心,尤其是像梁韵这样,又简单又易懂,甚至都不需要看她现在的表情,也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如何。
“可能我昨晚没有说得太清楚,梁小姐要是担心……”
男人鼻间又溢出一声低笑,顿了顿,“担心我和其他人一样,那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不是。”
他喜欢她怯生生的样子,但并不想她继续这样对自己,带着惧意。
哪怕自己用了这样的手段,可毕竟,在他看来,两人之间也是平等的。
“我不需要你陪我应酬,你也可以继续拍戏,想拍什么样的都可以,不过再有人难为你。只是……我在北城的时候,需要你在我身边,仅此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沈时忱的话,让梁韵莫名地放松下来。
她确实有过担心,担心自己面对的不只是沈时忱一个人,以前也有过听闻。
哪怕外表再光鲜亮丽,私下里也是各种龌龊手段,让人心惊。
运气好,忍得了的,就有相应的回报。
或是资源,或是金钱,总归无非那两个字,名和利。
运气不好,忍不下去的,抑郁,退圈,甚至跳楼自杀的,也不是没有。
可从自己有限的见闻判断,沈时忱并不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