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方才可爱的阿猫,就是这样一位常年周旋于女童之间的男孩子。
而且,“幸好”他爹还是个风流种子,忠献王府后院现场就能扒拉出好几个和阿猫年龄相近的女娃娃——阿猫的妹妹和侄女们。
陈淼听罢,不由鼓起脸:“怎么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起来,咳,曾拉着陛下拜文昌帝君和文殊菩萨的贵妃,心里其实是不大信这些的。
在她看来,好好的男孩子怎么随便就说要将人当女孩养,要是将来移了性情,误以为身份错乱,那可要怎么办?
容凛不置可否:“这种事,本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家里人求个心安也好。”
对此他只是不以为意地笑笑,便跟不了解道魁名气的陈淼好生科普了一番有关齐云山的源远流长,以及玄灵道长算卦批命一一应验的神奇过往。
时下,大多数人还是多多少少信点命的,途中遇见个山头,如果手头无事,朝这个方向拜一下也不会少块肉。
陈淼听得大开眼界。
但除此之外,她还是拧了眉,心里总觉得说不出的别扭:“可是,阿猫总要出门的,万一……万一阿猫被人嘲笑了呢?”
这个陈淼觉得自己还是懂的——她小时候和阿爹住在村子里,那会儿她身边大概五六岁大的孩子,就已经渐渐意识到男女之别。
这时候,女孩要开始学着做些“女孩子应该做的活儿”,出门摘野菜都会有意识地摘下朵野花戴头上,男孩子则能继续脱了衣裳光着身子跳进河里泅水。
长到一定年龄的男孩子,要是还继续跟女孩一块玩,那可是要遭受小伙伴非议的。
咳,当然,那时候所有人都争着想和小陈淼一道玩。
……
容凛对陈淼这番话的反应则是——抬手刮了一下她鼻子:“阿猫那小子才不会。”
陈淼下意识里眨了一下眼睛,抱住他的手,貌似委屈地咕叽了两声。
容凛看着她轻轻笑:“嗯,看来贵妃娘娘果然是个好心的皇嫂。难怪我们阿猫这么喜欢你。”
不理会他的打趣,陈淼仍不肯罢休地睁着大大的眼睛,想听他继续讲有关阿猫的故事——能想出那等法子治理儿子的朱王妃,好像一听就很厉害的样子。
容凛倒也不卖关子,耐心对人娓娓道来:“皇叔和朱王妃本来就没指望能有个孩子,连世子人选都早早培养好了,所以阿猫对他们来说,来的相当意外。皇叔他,本来就不缺儿子,可对于这个老来子,又眼见着就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嫡子——他当然也心疼得很。”
那态度,甚至真是在疼一个小棉袄闺女了,要星星不给月亮那种。
“唔,所以,”容凛斟酌着说出,“皇婶她就有些担心,怕孩子一不小心被他爹给养坏。”
阿猫实在是来的太晚了,在他出生后,背后不知有多少人揣测这孩子的存在会不会给忠献王府带来新一轮的纷争,又或者就真的干脆养不大。
但朱平英为人豁达,她生在北郡,长于北郡,眼中见惯了草原开阔,心中装满了天际无垠。当年,她十几年不畏艰辛刀血磨砺的志向军职,却因为一场战役重伤毁于一旦,突临此境,她也很快就调整好心情,起了兴趣,便来京城欣赏新的风光。
朱平英也是真的在将忠献王容铖后院的侍妾当成了自己的兵来带——她不曾对容铖有所求,实际上虽没把他的妾室儿女当自个亲生的姐妹儿女看待,但也从不苛刻偏待。对她来说,能调教得听话就算,即使手底下的兵有时阳奉阴违也属于正常,她不在意那些。
阿猫被亲爹恨不能溺爱,同时也被上头大他许多的哥哥姐姐们悄悄当儿子看。
对于这种状况,这孩子是很淡定的。只是,管他的人有这么多,他心里还是觉得他阿娘最厉害,无他,就因为看起来王府上所有人都听他娘的。
因此,阿猫才小小年纪,就试图做到说一不二。
而说一不二的第一件事,就是也先像他娘那样,为人要以身作则——
其实多的是小孩子爱吃甜,但自从有人逗阿猫说只有女孩子才那么爱吃甜食,本身并不嗜甜但也不拒绝的阿猫,就很有志气地坚决表态说他再也不吃了。
尔后,朱王妃轻飘飘递来一句“男子汉要有自己的主见”,阿猫就又跟经历了一场大彻大悟似的,从那以后,必然要在人前吃一口甜的。
忠献王自此后悔不迭,是另外的话。
而这孩子也学了他娘的护短。
但看下午他和陈淼相处,他小孩子一个,长得清清秀秀,行动又温吞,扮作女娃也毫不违和,自以为今日初见面,和美貌又温柔的皇嫂相处不错,又哄了人开心不已。
阿猫不禁觉得满意,自衿地鼓了鼓肚皮。
而且陈淼还不晓得,下午阿猫看似被当面“抢”了荷包还表现得逆来顺受,其实在人家看来,不过是他在照顾包容自家大侄女罢了。
(阿猫慢吞吞地拍拍粘了糕点屑的手:不用谢,都是我这个叔叔应该做的。)
听罢容凛的解释,陈淼恍然大悟。
然后她就很感动:“阿猫……果然是个好孩子啊。”
容凛不由挑眉。
这时间大概是真的有什么心灵感应,当然,也可能是晨星在背后使的眼色到位,陈淼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忽略了些什么。
贵妃娘娘便适时收敛了自己多余的好奇心,试探着问道:“陛下,你小时候也像阿猫那样——”那样可爱吗?
陛下轻咳一声,却是答非所问:“孤没有乳名。”
——所以,真的只是阿猫他们家才有,爱妃你,就不要再用那种莫名闪亮、好像有所期待的样子看孤了。
隐隐约约间,容凛似乎是听见他的贵妃失望地小叹了一口气。
但陈淼俨然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她再接再厉:“那,陛下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说着她稍稍后退半步,看着眼前长身玉立、俊朗清雅的夫君,不觉难以想象他短手短脚的样子。
陈淼没察觉容凛的哭笑不得,犹自陷入思索:……唔,果然是无论脑中如何试图构建,都觉得难之又难。
事实上,若不是记忆里京中传言说陛下身体欠佳的印象太深,而入宫后陛下同她讲起药理时也头头是道,陈淼也看不出他曾遭疾病缠身的影子。
见她态度还挺执着,容凛犹豫了一番,半晌,他道:“大概是……和阿猫差不多。”
以陛下一贯的态度,这个回答显得很谨慎。
倒是陛下的爱妃不太满意:“那是什么样子?”
陈淼一边好奇一边在心里微微叹气,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不曾留下阿猫了。
容凛见状,再度轻咳一声,便捡了些曾听说过的话:“孤倒是听母后说起过。她说孤的性子……大概有些急,但也很稳。”
然后他解释道:“比如,据说孤小时候,常常会每天慢慢地自己扶上矮几,从走学会跑。”
容凛小的时候,长得并不如何起眼,盖因一个天生有疾的稚子终日一副病殃殃的模样,气色欠佳。这些话,还是他初登基的那几年,从母后那儿听来的。
陛下的唇边不由勾起笑意。
陈淼坐在他面前,双手捧脸,半抬着头看他,脸上的笑容很好看。
容凛刚从记忆中回神,就发现自己被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
顷刻过后,他微微俯身,轻轻亲了一下贵妃的眼睛……
终于,过去这好一会儿,陛下记起自己原先是要来干嘛的了。
容凛便主动牵过爱妃的手,正要将人领到美人塌边坐下。
但是,如今的贵妃,似乎不太想跟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多诉衷情——
陈淼后退一步,只剩手还未挣脱,就原地对上看着她挑眉的容凛。
她顿时眼神欲说还休,开口却是先道了歉:“我知道错了。”
容凛立刻就蹙了眉:“淼淼,你怎的又道歉?”
“……我不知道陛下这么快就来这边了。”陈淼的话音与他一同落下。
容凛不动声色地抽了一下嘴角,抬手摸摸她的头,心里不禁觉得有趣。
但他面上却先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淼淼啊……”
容凛的语气无奈,且暗藏一丝丝好笑:“你究竟要躲着孤到什么时候?”
距离他们第一次同房已经有段时日了。
容凛私下里觉得,自己的表现应该还算是,咳,令人满意?
毕竟,贵妃娘娘好奇的花样可多了,在行房这种不好对外人言的私密事上,尊贵的陛下都只能是贵妃娘娘的试验田。
而在容凛看来最可爱的是,每次贵妃娘娘想来点新花样,行至中途,她又突然害羞了。每每到这时,还得陛下自己来,哄着她继续。
于是容凛就觉得,这种白天上朝、晚上和贵妃谈情的生活,过得分外惬意。
然而这几日,陈淼却开始学着避开他走了。
是的,一开始就勇敢剥了陛下衣裳的贵妃娘娘,直到最近,却破天荒开始害羞了。
容凛眼神幽幽地瞄了一眼殿内的某个方向。
不知什么时候,缩在角落里的晨星已经悄悄溜走不见了。
陈淼这边,也才将余光收回来,自以为无人注意地悄悄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就捂住了耳朵,比起先前,声音立刻就理直气壮了许多:“不许你说!臣妾不要听啦。”
说罢,她还要再哼哼两声——那意思是,再说……再说她就要闹了!
容凛终于失笑。
他笑着摇摇头,果然没有再说。
本来嘛,依照陈淼的性子,她是不至于这么害羞的。依容凛看来,不说贵妃娘娘平时表现出的,嗯?豁达?毕竟之后她连龙体都主动推了,不应该和往常一样大大方方吗?
陈淼一开始倒是这样觉得的——在贵妃看来,夫妻敦伦,也是应有之义,她喜欢陛下,陛下也喜欢她。
陈淼:(*∩_∩*)
在那天之后,心腹大宫女挽翠对她贴心照料一如既往,李嬷嬷和安嬷嬷也只是眼神中添了欣慰。
见状,陈淼便只害羞了那么一小会儿,然后就心安理得多了,没表现出什么异样。
再然后,陈淼就发现,晨星开始时不时偷偷观察她。
为此,陈淼专门找时间背了人,悄悄问她。
晨星便扬着下巴,自信满满道:“娘娘,到时候小皇嗣练武打基础,就由我来启蒙吧!”
陈淼:“……”
一说到这个,要好几个月才及笄的晨星就开始忍不住偷笑:“嘿嘿,嘿嘿嘿——娘娘你到底什么时候怀孕啊……”
脸上犹带稚气的晨星一脸向往。
陈淼这才慢慢反应过来,当场不禁有些花容失色——要知道,晨星不同于旁人,陈淼私心里,是有心拿她当妹妹看待的。
于是贵妃终于开始觉得不好意思。尤其是后来晨星在场的时候,她和陛下亲近一些都觉得脸上有些臊得慌。
说来奇怪,明明在此之前她也常和陛下亲近,却几乎没生出这般窘迫。
容凛却明显笑得很开心。
他的眼睛很明亮,也很温柔。
陈淼趴在他肩头,将小烦恼絮絮叨叨地讲了一通,讲着讲着,就渐渐忘了羞窘。
“……咳。”她靠在陛下肩膀上,半侧着脸看他,一抬头就能瞧见容凛不自觉上弯的嘴角,和凝神细听中的温和眼眸,只觉得心头砰砰直跳。
她小幅度地摇头晃脑,也弯了眉眼对他笑,一双黑瞳潋滟如波,似乎能从里头掬起一汪春水:“陛下到底想跟我说些什么呢?”
第35章
容凛竟表现出难得的迟疑。
这份迟疑来源于他对陈淼过去的不确定。
陈淼侧头来望的眼神,干净得好像一汪水,里面写满了喜欢与无辜,有些东西正在那里头不住地闪烁,就像一朵花的绽放。
容凛的心口又传来熟悉而又不可言说的悸动,待一时的汹涌退去,只剩被阳光晒后,那份暖洋洋、懒洋洋的餍足。
他突然就长叹一口气,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爱妃,你……可千万别再对着别人这样看了。”
陈淼居然还挺自得,她喜滋滋地笑出声来:“陛下喜欢就好了。”
于是容凛状似沉痛地点头:“嗯!”
短短一个语词,就让陈淼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她印象里,陛下也总是一个很风雅很矜持的人,他的气质比容貌更盛,仿佛他本人随时都能换下那身象征着皇权的袍服,尔后席地而坐,便可观星望月抚琴听雪,与她对坐时,仍一如最初——言语恳切,眼神克制。
实在美好太过。
但无疑也会遥远许多。
所以,隐约间,陈淼心里总有点不确定在里头。
但同时这姑娘又很心大,只要陛下对她笑一笑,偶尔的不安与忧愁又径嫁入南极生物裙霸八三凌七气勿三六每天更新欢迎加入直如潮水般退去,像从没来过一样,欢喜也重新涌上心头。
尤其是陛下冲她表露不一样的情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