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只见朱茂垂下了脑袋,对云舒说了一声:“哦。”
随即,他又解释道:“我的兄弟们家穷,我是因这个才常拿肉给他们的。”
云舒点点头:“这便是你的事儿了。”
到了门口,叫上两位弟弟们,云舒便打算走。
朱茂站在书店门口,同云舒挥手道了别。
之后云舒又带着两位弟弟去水果摊上买水果。顾家原本有些家业,当初就算搬到镇上,原本家奴加上主人也有二十来人,因此每月果贩会专挑了新鲜的水果送上门来。
不像这些在路边卖的水果,一个一个还要挑。当时送到顾家的可都是已经选出来的顶好的水果。
如今家里统共七个人,云舒便只能买一筐水果,让果贩到时候送来家里。
赏钱稍微提个几十文,也不让人家吃亏,这样一来,自然水果的品质还是能够保障都是好的。
一筐的水果,够他们一家吃十来天,好好保存也不至于就烂了。
买好水果后,云舒又提议去一趟胭脂铺子,正好买些给林氏还有妹妹带一些回去。
结果在路上云舒就察觉到顾云安表情恹恹的,便想到应该是方才许诚提起林氏卖发的事情,这会儿顾云安心里还不畅快。
于是云舒伸手揉了揉弟弟的脑袋,轻轻在他身边说道:“过去的事儿便已经过去了,再苦恼也无用。将来你好好孝顺母亲,这也可以挽回的。”
云安听了这话,才稍微打起了些精神。
第20章
云舒话刚说完,城内就下了一场浅浅的雨。
暑天里有这么一场来也快去也快的雨,让人心情愉快。
云舒看着下雨的时间,正好到吃午饭了,便带着弟弟们去面摊前吃了一碗加肉的面。
这时候外面餐馆要被人说实诚,那便是重油,顾家如今不缺那么两口吃的,因此到了实诚的面馆还不大吃得惯。
吃过面,在面摊前坐了半刻钟不到雨就停了。
接着云舒就跟弟弟们又去胭脂铺给母亲买了胭脂,到蜜饯店买了些果子做的蜜饯,然后才打道回府去。
回到家时,天边太阳已经西斜了,不过夏日昼长,天还很亮。
云舒到家的时候,正好瞧见母亲跟姐姐也匆匆跑了回来,身后跟着牵着顾淼的杨嬷嬷,几人慌慌张张的,仿佛身后有狗在追。
云舒问她们:“这是怎么了?”
要知道林氏也是读书人家出来的,她是比较传统的女性,走路向来不急不慢。
能将她都逼到失态地步的,云舒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原因。
夏季炎热,林氏跟顾晴都跑得出了细汗。
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林氏没先跟云舒说话,而是伸手整理了自己的头发跟衣摆,然后才用帕子擦着汗说道:“方才外边遇到了个流氓,浑身的酒气,跑过来要非礼。”
云舒心下一紧,随即打量姐姐跟母亲,见她们身上穿着并不凌乱,眼神也不过是怒气跟惊慌更多,应该是没被非礼到的。
“不是说坐驴车的吗?怎么是走回来的?”
他们男人为并不用为避嫌什么的,多走路还算锻炼了。
但是林氏要出门时有车就要坐的,有时候出去并不一定有专车接送,因有下人跟着,走走也就罢了,毕竟他们的家住的偏僻,但是出门了后回来基本都有雇车。
顾晴皱着眉,满脸都写着晦气,说道:“还不是那车夫半路要涨价,说我们家远,到了路上了还要加几文钱,原本没什么,不过事先不说好,母亲不愿意,想着路途也不远,就没有继续坐了。谁想没多久就能到家了,还能在路上遇到这样混账的人。”
云舒皱眉道:“这种时候那车夫自然很不该的,但母亲为那几文钱也没有必要,咱们如今有钱了,并不缺那一枚两枚钱。他要涨价,给他几文便是。”
云舒是觉得,先别说路上的色狼,还有那车夫谁也不敢保证都是好人。
要是价钱谈不妥,半路闹起来,她们又是几个弱女子出门,云舒想想就觉得心里后怕。
现代有监控的地方,还能闹出女子在烧烤店被打的事情,更不要说治安不如现代的古代社会了。
林氏闻言,以为云舒怪她,心情有几分不好,憋着没说话。
云舒粗神经没注意到,还是顾晴捅了他一下,向他努努嘴,云舒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他想了想,这才又说道:“不过谁又能预知这种事情呢?并不是怪母亲的意思,而是下次咱们出门还是要小心。否则母亲跟姐姐要有什么,最担心的还是我们啊。”
想到方才惊险,林氏觉得云舒的话确实有道理,便点了点头,将眉头舒展了些。
众人进了家门,云舒让吉祥端茶来。
到大堂坐着,顾晴才转移了话题,“不过方才好在就住附近的一个老人家救了咱们,还有杨嬷嬷也是十分护主。”
说着,顾晴温柔地看向了杨嬷嬷。
杨嬷嬷得到了主人家的夸奖,也是浅浅笑一下,然后规规矩矩说道:“奴才护主,这是本分。”
云舒闻言,便想着逢年过节该给杨嬷嬷包个大些的红包了。
不过他目前最好奇的还是救了姐姐跟母亲的老人家,“那救了姐姐跟母亲的人是谁?一会儿我跟笙歌拿些东西去感谢感谢。”
林氏在一旁点头道:“很应该的。”
顾晴对云舒道:“说是外乡人,倒有几分江东人士的口音,也不确切。就住在村口那一间茅屋里,自己搭的屋子,咱们竟然也都没发现过。”
云舒点点头,大家吃过茶,休息了一会儿便到了晚饭时间。
今晚吃得比平时略早一些,用过早饭后,云舒便带着荷叶包着的一盘肉菜,外拿了家里一壶好酒,这些都让笙歌拿着,然后二人就出了门去,直朝着顾晴跟林氏说过的恩人住所去了。
蝉鸣细细,路边时有杂草,傍晚路上都能闻到草的清香。
笙歌还拿了一盏灯笼,方便他们回来的时候天黑了用。
到了村口,果然发现了一间茅屋,从外头往里看,院子里一切都比较简便。
云舒他们到了门口,对着木门敲了几下,不见人回应。
于是大声叫唤着:“老人家!”
云舒一直叫了五六声,这才听见里头有人不满地嚷嚷道:“哪个到处乱叫?找谁!”
因为是恩人,云舒也没因对方的态度而生气,耐着性子说道:“老人家可还记得早上被你救过的两位女子?我们是她们的家人,晚上特地来拜谢的,老人家你开开门好吗?”
云舒说完后,就听见里面“砰砰”像是桌椅倒地的声音。
过不了多久,木门被打开了。
云舒见到人之前,先是闻到了一阵浓浓的酒味。
因酒臭味实在太浓,云舒直接皱起了眉头。
笙歌在一旁似乎是感觉到了几分危险,将云舒拉到了身边去。
云舒手边的衣料被笙歌牵动,整个人踉跄了一下,朝笙歌看了过去,随即明白了笙歌的意思。
门边老者头发半白,喝得都一塌糊涂了,却似乎也察觉到了笙歌的想法,因此冷冷地哼了一声。
“老人家,下午多谢你仗义出手。晚辈姓顾,名叫云舒。”云舒先是报了自己的名字,随后又让出些许位置,摊手在笙歌面前说道:“这是我弟弟,笙歌。”
云舒说完,却见那老人十分不给面子地说道:“就是坟墓对面的那家吧?”
云舒一愣,心里略有些不爽快了。即便是恩人,说话也太不客气了些。不过他还是尽量压抑着自己的不舒服,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了老人,“今日多谢你老人家出手,这是家里的一点小菜,还有前年酿的桃花酒,小小薄礼,老人家不要嫌弃。”
老人继续说道:“确实是薄礼。”
云舒被堵了一下,顿时说不出话来。
他自觉自己并没有得罪对方什么,一开始都客客气气的,对方即便是恩人,这样态度对待别人又能有什么好处?
云舒刚想要开口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说话时,却见对方又说道:“不过至少备了酒,还不算那么差。”
闻言,云舒的表情稍微好了些。
结果对方还不等他给出什么回应,便牵住了云舒的手,对他说道:“来陪我喝两盅。”
云舒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拽进了屋里。
笙歌见状,只得跟着一同进屋。
云舒感觉到了对方手劲儿很大,但是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自然也没有强硬挣脱,只是说道喝酒,多少还是有几分排斥的。
“老人家,喝酒伤身,你老看着今日也喝了不少了,还是改天再喝吧。”
老人气道:“少废话!正在兴头上,却要说这些话。”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四五十来岁的老妇人出来,沉默着不说话,接过了老人手里的酒,拿了碗出来倒了三人的份量。
云舒一开始以为这妇人是老人的妻子,后来细看下来,想着大概是个仆人。Ꮵľŝγ
这样一看,才发现老人这屋里没有妻女儿孙,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知从何处来的。
放在现代可能没有那么特别,毕竟现代的各种设施比古代到位,年轻人去大城市打拼,老年人留守也很正常。
只是古人这样的情况却是很少见的,就算儿子出门闯荡,也要留个媳妇儿管家才是。
云舒盲目猜测,或许老人并没有妻子儿女,又或许是曾经有过,但是后来没了。
不过看着老人的行为,他也不像是坏人,大概不是因为自己人品不好而沦落到这种地步的。
人生无常,出于对老人的好奇,加上是恩人要求,于情于理不好推辞,只能在木桌前坐了下来。
反正喝多少是他自己克制,浅浅眯两口,才埋了两年的甜酒应该还不至于就能将他灌醉。
云舒坐下,笙歌自然也就坐下了。
菜是云舒家里带的,热热乎乎正好下酒。
白天天气热,如今的环境是没有什么污染的,只将屋里的门敞开,凉风吹进来,晚上就凉快了。
这会儿天渐渐暗下来,屋外一条黄狗时不时叫两声。老人叫唤婆子,那婆子便很快来点了一盏煤油灯。
光线不大好,好在是饭菜很香,云舒他们家埋的桃花酿也很香。
因埋的久了,桃花已经化在了酒里,只能闻到浓浓的桃花味,而已经不见桃花了。
云舒父亲已经去世半年,虽说守孝期间清淡为主,但是这会儿已经是可以吃一些肉了的,并没有那么拘束。
将酒倒入瓷碗之中,浅尝一口,真是唇齿流芳。
云舒已经觉得很入味了,但老人喝了一口酒,却啧嘴道:“酒是好酒,可惜淡了些。”
云舒笑笑,光是闻到方才老人身上的味道,他就已经猜到这度数不适合他了。
“下次有机会,带些烈酒来给你老人家尝尝。老人家是哪里人?晚辈们不敢冒昧,老这么‘老人家老人家’地叫着实在奇怪,不知该怎么称呼?”
老人见他问名姓,呼出一口酒气来,然后说道:“我姓仇,你只叫我仇二爷便好。”
“裘?”因这姓氏少见的,云舒便不知他说的是哪个“qiu”字。
仇二爷见他这么问,一双粗糙的手沾了一下碗里的酒,另一只手钩住了衣服,免得擦碰,然后在木桌上写了一个“仇”字。
没想到老人并不只是一介粗鄙武夫,看他写的娟秀的字,就知道他在书法上颇有造诣。
只是如今他喝多了酒,那手一直在发抖,一个字还好说,写多了肯定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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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昏黄的灯光下,那仇字微微闪着亮光。
写完字后,仇二爷端过酒来,头一仰,将碗里的酒水喝了个干净。
云舒见他这么个喝法,忍不住说道:“仇爷爷,您再这样喝下去可不好,喝酒伤身体,还是吃些菜,然后就去睡吧。”
仇二爷听云舒叫他爷爷,冷笑了一下:“你这小娃娃倒是古怪,我让你叫我二爷,你反而跟我套近乎要叫我爷爷。我看你也是富贵人家出身,纵然如今没落,也不该到了和下人同吃同睡的地步,你却偏偏让个下人上桌来吃饭。”
桌前总共只有三个人,一个仇二爷,一个云舒,另外一个便是笙歌了。这样看来,仇二爷嘴里的那声“下人”叫的是谁就十分明显。
云舒见他说得越发没有礼貌,即便知道对方已经醉得没法儿将话过脑子,也并不是很乐意听见仇二爷对笙歌一口一个“下人”的叫。
于是云舒正色道:“笙歌不是奴籍,我父亲在时就将他当作半个儿子,因此我们家也不将他当作下人。”
仇二爷闻言,也没有再说什么讽刺的话,而是总算斜眼看向了笙歌,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遂又将眼神转了回来。
之后餐桌上便没什么言语,云舒陪着喝了一盅酒,觉得已经到了快临醉的点了,这才起身告辞,带着笙歌要回去。
仇二爷看着云舒作揖说告辞,也没有话说,只是自顾喝着酒水。
云舒便又找道仇二爷屋里的那个妇人,嘱咐了两句便离开了。
晚间打起灯笼,云舒跟笙歌二人一起回家。
他们的鞋底是林氏亲自纳的,鞋子厚且柔软,走在不平的石子路上时也很舒服。
顾家住得偏,地理位置又不大好。
路上没遇到什么人,夜里又黑,因此只注意到对方。
平时家里人多,在云舒心里,顾家除了杨嬷嬷跟吉祥外,顾笙歌确实是排在最末尾的。
今日难得二人有单独相处的时候,想到方才仇二爷说的话,云舒不禁开口道:“笙歌,方才那老头儿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笙歌从来不是那个会哭会闹的孩子,云舒他们自然也就觉得他十分懂事,有事儿就吩咐他做,从来也没对他解释过什么,今日还真是破天荒第一次跟他说这些。
笙歌见云舒这么说,脚步顿了顿,才摇头道:“我从不将这些放在心上,少爷将我当作半个弟弟,我自然开心。少爷将我当个下人,我也乐意。我只要是顾家的人,那便够了。”
云舒见他如此知足,不禁拿些许欣赏的眼光打量他。
笙歌长得不算特别好看,但是放到现代,打扮一下也是个帅气的小哥哥。
他属于英气的类型,人又长得挺拔,即便这会儿在发育期,身高猛涨,也不见他立马瘦成竹竿,而是长出了许多紧致的肌肉,平时干活儿时撩起手腕,立马给人一种健康、朝气的感觉,是跟云舒秀气温润完全不同的风格。
加上他平时沉默寡言,但是经常在察觉到危险的时候,主动挡在云舒他们面前,属于话不多,但是有事儿真上的类型。